《青鸾传》小仙公子

7、命定重逢

　　日头晴好万里无云，艾琦在望天，我在小院的西北角努力的与一只芋头做斗争，想要挖出蒸芋头吃，谁知那芋头是成了精的，被我揪的疼了，一叶子就扇在了我的小脸上。我气极，抽出凤鸣刀，打算劈坏他的芋头身。芋头精总算是有些害怕起来了，往地下一缩就准备遁地溜走。我眼疾手快，提着他的叶子就将将把他抓了起来。我露出十二颗小白牙“还想跑，看我怎么拿你做烤芋头，再煎再炸再碾碎。”

　　芋头精缩成一团，“不要啊，不要，我又瘦又小没多少肉的，你不是特别想出去玩吗？我可以帮你！”
　　“这倒是新鲜，你真的可以带我出去？”我半信半疑道。
　　芋头精点点头。

　　芋头精所说的办法就是从西北角，有一块他挠出来的芋头可钻的洞，简称“芋头洞”钻出去，之前他就是从这芋头洞钻进来和他的红薯妹妹相会的。芋头精将我变回真身绿毛鸟，从芋头洞穿结界而出。

　　出去的路上我回头望了望艾琦，她正在藤椅上摇摇晃晃，小脑瓜一点一点的昏昏欲睡，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我终于跑出了园子。

　　出了结界的我兴奋的展开小翅膀扑腾扑腾的飞上了枝头，只觉得空气中有种醉醺醺的香甜，让我沉醉。外面的天地是如此的宽广、如此的美好、如此的新鲜！我没见过这样奇怪的花这样奇怪的草，连这样形态的枝叶我也未曾见过。我在这天地间肆意的撒欢，躺进大地的怀抱中。

　　我看的迷了眼，想分享给芋头精的时候，却看到他脸上挂着的狡诈的笑容。一束金光打了过来，他在我身上放了个定身咒。
　　“你还想拿我做芋头粥？还想炸我还想煎我？离了那结界的保护，我看谁还能帮你。你就在这自生自灭吧。”
　　它弹了下我的额头，奸笑着转身离开了。
　　我的小羽毛被风吹的蓬蓬的，真是欲哭无泪，连一个定身咒都破不掉，出门就掉陷阱，这也太衰了。

　　阿娘总说外面有坏人，这倒好转头就碰上了。我占着一具仙身，连一个攻击性的仙术都修习不来，即使后期他们弄来各种各样的灵丹妙药，想补一补我先天缺失的仙性，长一长仙根，可我的仙根就如冬日里，在大雪寒天的山坳找寻热带鱼，触不可及。这么多年累积下来，也只学会了用仙果子变一些小法术，比如将月狼艾琦的一身灰毛，变成红色。十分具有观赏意义。

　　此刻被这定身咒定在这里，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也不知道艾琦会不会发现我不见了，出来寻我。

　　此刻天宫中正在举行南无药师琉璃光王法会，众仙家齐聚南天紫宸殿。这场法会因请来了西方梵境十二尊佛陀，竟成了几千万年来从未有过的盛世。于是连最普通的土地小老儿也得了张鎏金的帖子。天帝更是派了自己的儿子东方岁星木德真君前去长梦仙山请了白苏和五音。

　　女娲石五音，同远古四大灵兽一般，皆是开创天地的元老，在天界颇负盛名。同狐狸山圣主白苏，一同居于长梦仙山，避世多年。长梦海一战，各界对二人十分敬重，又有妖界依托，天帝近些年颇是忌惮。

　　当年，南柯以身封印这梦海众妖魔，五音赶到的时候南柯已是仙身神识俱毁。而白苏大梦三生，堪堪醒过来时，这世间再也寻不到南柯的踪迹。他心神绞痛，意图寻死。在手中的玉佩消失之后，他偏执的认定南柯还活着，自此他浑浑噩噩的生活在长梦山中，守着那一方樱林，不许任何人进入，像是守着一个缥缈、破碎、绝望的梦境。那飘飘洒洒的樱花树下，再也不见一青衣女子，明眸皓齿的唤他。
　　“阿白，走，与我偷酒去！”

　　话说回来，我还被定在这林子里挣扎，一道浮云从空中飘过又一个急刹车扭头奔我而来，再看之时，东方岁星木德真君立在云头，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正当我瑟瑟发抖以为他怕不是看中我这小小绿毛鸟身，准备捉我做香喷喷的烤鸟时，只听得他笑着的说道，

　　“这小青鸟的样子甚是奇特，原是从未见过，正巧我欠了长梦山那位的债，将它捉去做个彩头，再将这份债赖上一赖！”他提起折扇在另一只手上敲了三敲，“小青鸟，哥哥来帮你了。”那笑容中三分奸诈，七分不怀好意。我这清白鸟身，恐是不保。

　　他把我收进袖口中，重上云头，继续朝紫宸殿的方向飞去。天宫此刻是紫气云腾雕栏画栋，连那些个平日爱聚成一堆嚼舌根的仙们，也都拿出当年升仙时所穿饰的正装，一脸庄严宝相，仿佛昨日堆成一堆八卦子兰仙子和瑶姬的不是他们一般。

　　子兰仙子因着踩了瑶姬种的红瑶花，俩人便站在花园北角扭打起来，现场到处都是撕扯掉落的青丝，那子兰仙子的小脸让瑶姬挠的，啧啧，跟树婆婆那满脸褶子似得。又说到她二人为何积怨，这还得从那狐狸白苏说起，真真是为情结怨。

　　狐狸白苏三千年前失踪三界，娇滴滴的妖精小娘子苦等情郎多年也不见其来迎娶，眼泪一抹嫁给魔界将军，婚事也只得作罢，长梦海之战不久后，其父神禹也在九尾天狐离心离去后归于混沌。

　　白苏回归承其父水神之位袭其母狐狸山之主位。却依旧留于长梦仙山，避世多年。传闻白苏的面庞极美，乃是三界五方六泽难寻的艳色，正是仙子们争相抢夺的梦中小郎君。

　　但如此多年下来，白苏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传言白苏心里已有一位小娘子，苦等多年只为她归来。那小娘子已是灰飞烟灭，永不复回。可叹仙魔妖界各位娇嫩的姑娘依旧前仆后继络绎不绝为白苏疯狂。

　　众仙家齐聚紫宸殿，与药王及十二尊佛陀辩法，庄严肃穆。我躲在木德的袖口里，定身咒也解不开，真是欲哭无泪。

　　我拼命挣扎着，从袖口探出小脑瓜去，粉樱树下一白衣男子就这样撞进我的双眸中，他转过头来，风拂过，树上的烟霞起伏成一波粉红色的海浪。他微微蹙眉，如画的眉眼，漆黑的长发。头顶粉红的海浪中飘下几朵花瓣，天地间便再没有其他色彩，也没有其他声音了。我楞住了。身形一动，竟然挣脱了定身咒，伸出翅膀扑腾扑腾的朝他飞去，落在他的脸上，吸着他好闻的味道。
　　这男子，长的也太好看了！

　　被重物砸中脑门的白苏惊了一惊，身形晃动了一下稳定下来，他将我捉了下来，放在眼前端详，眼中渐渐浮上了惊讶又转眼消逝。木德这时才施施然踏着小碎步移了过来。

　　二人互相行了礼，“这小东西，真是乱跑，惊了长梦上仙，回去我定扒了她的青毛皮。”
　　木德看着白苏抚着我油光水滑的毛发，眼睛眯了一眯。眼角爬上了阴谋得逞的笑意。

　　白苏沉吟片刻开口道。
　　“不知木德君，从何处寻来这青鸟，模样十分可人，我看着十分欣喜，可否割爱赠与在下？”
　　可能是没想到白苏竟直接开口与自己要这青鸟，木德星君乐开了花。
　　要的就是你这番话，倒省了我一番算计。木德心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的算了起来。

　　“这青鸟可是我去那梵境时十洲仙翁予了人情，仙翁割爱才赠与给我的，得来可并不易，你看她油光水滑的，小巧轻盈，小黑葡萄眼珠定溜溜的转悠，看着讨喜又伶俐，真是可爱至极。”
　　我的音识还被芋头精封着，明明就是你硬掳了我来，我气鼓鼓的走上前去，啄了木德星君的手。
　　“哎哟！”木德星君拿折扇敲我的头。

　　白苏顿了一瞬，开口道，
　　“既是如此珍贵的东西，那本上仙也就不争夺了。”语气微凉。
　　狐狸果然是只精明的狐狸，看出木德有心敲竹杠，反客为主的将我递回给木德。我却是不肯回去这个要扒我青毛皮的大坏蛋手中的，伸出小翅膀紧紧扒住白苏的手。

　　看这情形竹杠是敲不成了，
　　“上仙如此喜爱此鸟，且此鸟这般不愿离开仙上，本星君有成人之美，那就将这小青鸟赠与仙上，只是那涟珠之事...嘿嘿嘿..嘿嘿”
　　“再允你一月。”

　　木德曾与白苏二人有过几面之缘，云中仙生祭那日，五音拜访天宫，便是遇上了木德星君，后者为五音一路带路行至大道明殿。五音一路和木德闲话家常，听得长梦山有一只狐狸同一只青鸟为青梅竹马，狐狸倾心于青鸟，青鸟却迟钝如壮牛，两只别扭的玩在一起，每日里缠绵悱恻却又不肯戳破窗框油纸。真是急死旁人。

　　木德极为感兴趣，正想多询问两句时，一块上好斐木做成的牌面映入眼帘，上书“大道明殿”，大道明殿到了。

　　金阙至尊乃是五音的老朋友，二人曾一同在玉露山修行。五音深吸一口气一改稳重的模样踹开殿门张口大骂，骂金阙至尊一个为老不尊的，偷他的五彩果，一株五彩万年结果，就结了那么三颗果。乃是酿酒界的仙品。

　　金阙至尊背着他跑到玉露山顶，连树带果一并扛走。栽种在这九天之上的大道明殿中。那株五彩是五音粉石头缝中所长，他二人一同移种在山顶之上，象征着二者的友谊顶天立地。
　　木德星君连忙踏着小碎步溜走了，留他二人在大道明殿中拳打脚踢互相撕扯。

　　而也就是在那日，长梦海出事，五音原只想自己为着这封印，应是该搭上一把老石头了，心中又念着多年的老友，在临行前拜别。只那么一阴错阳差，便是斗转星移再不复返。

　　出事后木德星君随着玄穹玉帝一同赶往长梦山，在云端听得云中仙为救五方六泽、四海八荒而陨落。这天界着实是欠了长梦山好大的人情。

　　后来白苏上仙重归仙位，平各处战乱，受三界敬仰。精灵族内乱，精灵王楚银汉不得已求天界助其平乱。玄穹玉帝派木德前去相助，精灵王界位于水下，木德星君只得厚着面皮前往长梦山借了白苏的水神圣物涟珠，涟珠之力远超乎想象，叛乱军很快败北，但精灵王却借口余孽未清，无法归还涟珠。木德星君这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只得继续赖着白苏上仙。
　　这人情真真是滚的如海河一般宽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