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悸心动》梅酝

62、62

　　站在寺庙前，孙珠胜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宁静，或许是因为由内而发的尊重，也可能是佛家圣地的严肃，让她脑中一片空。

　　从旁边的小斜坡上去，阴天人并不多，看着到寺庙来拜的，估摸应该都是周围居民，她们有的自己带着香，有的则是到里面买，大家脸上的表情都很严肃，一丁点笑容都没有，这个地方更加的让人拘谨。

　　身穿深黄色长袍的僧人在院子里行走，排着队朝最中间一道门，看上去似乎是要做法事，但又带着一丝丝不确定。

　　两个人站在最中间的位置，前面是放着蜡烛的香炉，只到孙珠胜头顶那么高，可是在她的这个角度，火焰没有遮盖住佛像的光芒，反而是佛像已经越过火焰移动到她眼前，可一眨眼想要确认，又只有丁点火苗。

　　就只有他们的礼拜声，而僧人后面大多都是些虔诚的供奉者，穿着和他们颜色不同的衣服，念着相同的文字，闭着的眼睛好像看到了自己所求之事发生，内心的激动澎湃转移到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董扬佑就坐在她旁边的台阶处，手中的六炷香没有迅速去点，而是等她在欣赏完这场法事后再开口。

　　人群聚拢，排好队伍绕着里面的佛像一圈又一圈，挨个跪拜粘念着孙珠胜不知道的词，每个人的腰身恨不得和垫子贴在一起，想要五体投地表现自己。

　　孙珠胜安静地看着他们每一个人的背影，有老也有小，有男也有女，都是为了一件事而奔赴这里，祈求佛祖们的保佑。

　　见她们一个个虔诚的模样，孙珠胜突然有些害怕，她怕自己不真诚，所求的也就不会实现，这时之前的那些可以说是抛之脑后，她已经陷入了礼拜之中，沉迷于现在的环境。

　　寺庙内有专门的介绍，孙珠胜瞧见最上面的几个大字后，拍着董扬佑手背说：“我想去看看。”

　　董扬佑立马起身推着她过去，停在公布栏前，和寺庙相关的全都映入眼帘，孙珠胜看着津津有味，其中几句佛家话让她感触颇深，又想起夏老师书桌上摆放的一本诗集，上面写着很长一段话，却是她一下子就能够接下去的。

　　2011年的一部穿越电视剧很火，奶奶每天打开电视剧都会找到那个电视台，里面讲的很多内容那时孙珠胜都没有注意，只记得里面一些话让她觉得很伤感。

　　由而买到一本关于仓央嘉措的书本，探索到最后会发现，他始终是一个令人难以捉摸的人，写出来的诗词有着宗教的神圣，也有着普通人生命的无常。

　　她还胆子大过和夏老师讨论这些内容，两个人的想法确实天差地别，她不会忘记夏老师坚定的眼神中那一抹伤心，如同夜空中人人期盼的流星雨划过，看见后的瞬间开心，却遗憾没能用电子设备捕捉到其中的美。

　　“我是觉得不管爱情和友情，在你有限的时间内，这些都很容易令人得到，但是到了一定年龄就会失去，不管是有没有家人，有没有伴侣，都没有关系，因为最后都还是一个人，所以在老师我这里看来，即使拥有，也要面对失去，这个失去会让你猝不及防，也可能我年龄大了，想得也比较多，喜欢顾虑太多身前身后的事情，不像你们还年轻，还有好多种未来和可能。”

　　言语里对自己的想法有那么一丝丝无奈，又是她没有办法解决，而那天的孙珠胜也没能劝老师成功。

　　“您都得到了，肯定会害怕失去，我们都知道人生嘛，就和游戏里的过关斩将是一样的，各种各样的事情发生，但是这些都在磨炼着我们。”

　　一个主张失去过了便不再接触，一个却还是停留在拥有和没有这一阶段，两人谈论的话题都不在一个方向，但终究有一天会变得和对方一样。

　　眼中微波流转，孙珠胜缓慢地移动目光将上面的每一句看得清清楚楚，能够从这些话中得到力量，从这一刻明白什么是心灵的净化。

　　左边大门敞开，一个个小珠帘随风飞舞，里面饭菜的香味传到寺庙的每一个角落，两人来得正及时，十二点开饭的时间，没有参与礼拜的人都在这里面，自己拿着钱放到大盆里，换取红色小纸票，到阿姨那里领取斋饭或者斋面。

　　董扬佑瞧她视线在这里面停留许久，放弃想要带她去商场吃的想法，干脆直接在寺庙里解决，推着她往上走，在进去的瞬间，便看见桌子都是满满一大盆的素菜，目光略过去有十来种。

　　董扬佑把孙珠胜推到人少的地方过去，在他们进入寺庙的时候，还认为人很少，却不想大部分人都在食堂内吃斋饭，两人也是凑巧，在最后的十来分钟拿到两个小碗，盛满米饭放在小盘中托着。

　　清淡看上去甚至没什么油水，每一样都来了一点，唯独腌萝卜片董扬佑可以说是拿了一小碗。

　　孙珠胜睁大眼睛欣喜道：“我吃萝卜多的那一个。”

　　酸脆爽口的腌菜孙珠胜很喜欢，往年爷爷在离开家会吃，但是现在家里的大缸早就空了，可以说爷爷奶奶的手艺她是一点儿都没有学到，所以在久违的看见腌萝卜片时难免激动许多。

　　“知道你喜欢吃这个，好久没回家，等到了过年家里奶奶做的腌菜应该好了。”董扬佑提到这个事情让孙珠胜想起来，她点头认可道：“半年差不多了，只是单独那玻璃罐做的和用家里大缸味道还是不一样。”

　　想念的其实不是这些腌菜，是做腌菜的人，让她偶尔会怀念过去的时光，会想念曾经的自己和周围一切，可她又清楚地知识，时间不会为了任何人停留，指挥一个劲地追赶他们。

　　白净的萝卜片即使单吃也很容易让人喜欢上，不会觉得太咸，在口腔中也不会和温和的米饭打架，反而融合得很好，和别的菜夹在一起吃，不会掩盖住那些菜原本的味道。

　　斋饭比孙珠胜所想的要好吃，也是这段时间难得出现光盘行为，董扬佑倒是吃的不多，她看见后很是嫌弃道：“一个男孩怎么吃猫食。”

　　董扬佑不理解说他猫食什么意思，但肯定是不好的话，把两个人的碗叠起来问：“什么是猫食？”

　　“就是说你吃得少，猫吃的都比你多。”孙珠胜笑道，相比下来董扬佑食量真的比之前差好多，一个手掌大的大碗米饭都能吃的下去，可他现在也就原先的一半都没有，让她合理怀疑。

　　董扬佑没有藏事情的习惯了，淡定道：“最近在增肌，回去按照食谱来吃。”

　　孙珠胜啊了声，疑惑道：“这是你自己想做的还是学校里要求的？”

　　“自己，开学到现在接受了很多训练，但体能这方面到了瓶颈，想着不仅仅通过锻炼，也把自己的肌肉涨上去，没发现后背比以前宽厚？”董扬佑一本正经的解释，却让孙珠胜红了耳朵，“你别说话，有点不着调。”

　　董扬佑得意扬扬地站起来走到洗碗池旁边，开始了清洁工的日常，将自己手里的洗完之后，又主动帮行动不方便的老人接过碗筷，让人直接回去不用洗。

　　孙珠胜凝望着他的背影，高大的同时又有着细腻的心，带着坚硬的心走到现在，从母亲离开独自一人生活，再到考入想读的大学，相关的知识越学越精，他做什么都很壕，在别人认为轻松的时候，却付出了所有人看不到的努力。

　　孙珠胜也很佩服他，能够秉持自己的真心和一腔热血，选择消防专业，而他未来的前途已经摆在面前，到基层指挥，去帮助消防队伍扑灭一场场不可战胜的火灾，用他毕生所学的知识拯救每一个被困在火场中的人民或自己的战友，这是他的信仰也是永久的使命。

　　孙珠胜可以理解他，也尊重这个想法和事件，因为有着盛大的梦想才会有伟大的人，董扬佑的一举一动无不在告诉她，他的变化已经可以在任何细节上找到。

　　不管是穿衣，路上的交谈还是行为举止，今天在外面所表现的一举一动，无不让孙珠胜油然而生敬佩和欣赏，哪怕他不是自己的男朋友，走在路上也会因为一身正气而吸引。

　　“看我看迷了？”董扬佑走到她面前蹲下，习惯了这样的姿势，尤其是在她面前，比起训练学习时回头看别人落后于自己，如今更喜欢仰头看着她，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让思念的心被温暖充斥。

　　孙珠胜低头捂住他的脸，“真有脸说这话，回头让奶奶给你把脸皮扯下来。”

　　董扬佑抬手做了个嘘的手势，又握住脸上的手放在膝盖处，眉眼温柔带笑说：“舍得吗？”

　　“不舍得也得舍得。”孙珠胜嘴硬道，自顾自地推着轮椅要走，在董扬佑到她身后立马把手挪，任由他推着又回到原先的位置。

　　不知不觉中礼拜声音早已不再，佛像前恢复了宁静，而拜佛的人才刚刚开始，他们在每一个红色垫子上跪拜，重复说着自己的愿望，只希望得到一个好的回馈和心想事成。

　　轮椅停在台阶旁边，董扬佑直接抱着她上去，在队伍后面等待，直到正对门口最右边的垫子空了，轻轻地过去把人放在地面，扶着她让人慢慢跪在上面。

　　两只腿脚都不方便，孙珠胜抱着既然来都来了，就要诚心诚意地拜一拜，双手合十紧闭双眼，紧张到想说的卡壳忘得一干二净，睁开眼仰望佛像的双眼，泛着金光的看着她，一人一佛好似在对视。

　　心念的再次出现，孙珠胜诚恳地再次闭上眼睛，自以为是无神论，可内在已经被潜移默化地影响，不管是为了谁，她都愿意相信佛带来的美好。

　　“愿奶奶不再有大病小难，平平安安度过剩下的岁月，董扬佑可以在消防事业上蒸蒸日上，成为大家可依靠的董指导员，我就考上大学，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不愿所求，只有这三个愿望。”

　　每一句话的每一个字，孙珠胜都认认真真地在内心诉说，虔诚的表情在她脸上被董扬佑看清楚，睫毛又长又弯，像极了昨晚的月亮，脸颊微红还带着从食堂出来的热，白皙的双手泛红接触着空气逐渐变冰凉，一举一动都容易让人跟随。

　　许是怕自己说的不真挚，在内心重复了三遍才结束，而董扬佑已经跪在她旁边缓缓地磕头，心愿很简单，就只有一个，奶奶和珠珠一切顺遂，关于他自己的却没有任何想法。

　　两个人没有去问对方祈求的是什么，却都知道这里面一定会有一句话是属于自己的，心有灵犀相视一笑后，董扬佑抱着她回到轮椅上，而在他们后面的摄影师则主动上前，冒昧问：“先生，不好意思，请问能加您个好友吗？我在寺庙拍摄一些照片，这里面有你们的，如果不介意的话，希望你们可以把这些照片收下。”

　　董扬佑反应迅速，在孙珠胜要开口前点头同意道：“可以，我加您好友吧。”

　　客气的他主动添加男人的微信好友，别人的要求简单很容易就答应，“麻烦你了。”

　　“客气了，还是我不太礼貌拍你们的照片，回下午我回去就把照片传给你。”男人说完又去寻找最好的拍摄点，看上去年龄似乎不大，预估也就二十五岁之上，但对于摄影的喜欢却超乎想象，他可以在一个地方，为了一个画面而停留很久，即使蹲的双脚发麻也不会动弹一下，或许这就是热爱。

　　孙珠胜盯着男人的背影看了许久，笑了笑说：“总感觉他很专业。”

　　董扬佑推着她沿着原先的路往回走，语气迟缓道：“不要小瞧每一个人，说不定将来拍出来的照片还是我们要到美术馆才能看的。”

　　被董扬佑一语成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