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创城办》寒山独见君123

7、忠孝难两全

　　李乌打开电脑，挂上了沟通人间黄泉的□□联系庚古，把杨安也的事交代了一遍，问庚古能否让府长见见姐姐。庚古的回答非常肯定：不能。他给出的答案是，以杨安之的身份地位，若是想见这几十年间早就见了八百遍了，用得着外人掺和吗，领导的家务事，做下属的不要干涉。看来庚古这边是帮不上什么忙了，李乌决定带着张济去找一趟杨安之。此时，张济正在叮叮咣咣地安人间与黄泉的连接器，天已经黑了……
　　敲门声再次响起：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这个节奏多少有些诧异。李乌在开门的路上看了一眼表，半夜十一点四十，窗外的路灯很朦胧，灌木丛映在墙上的影子好像地狱中受刑之人伸出的痛苦之手。就在开门的一刹，李乌感到身后有一股力将自己拉进屋内，与大门隔开了一段距离，是法术，是在人间尽可能不使用的法术。李乌知道是张济，随后抬头看向了二楼，张济面无表情指了指门口，李乌还没来得及转头便感受到了一股阴鸷之气，只见门口敲门那位蓬头垢面，身上不知套了多少层裙子，碎花的，纯色的，纱网的，丝绸的，像是在身上开了个展销会。但更为突兀的是，这个“展销会”的身上系满了绳子，窗帘绳、跳绳、皮带、腰带，甚至在手腕上还系了湿漉漉的一段海带。透过发丝，李乌认出了眼前这位裙子展销会便是白日里来的邻居杨安也。
　　“安也姐来了，怎么这造型啊，挺别致啊，这是化装舞会刚散场？您没带钥匙，进不去家门？”李乌的碎嘴打破了空气中的诡谲。“展销会”并未理李乌，径直走了进来，“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放声大哭：“我的个可怜的妹啊，你死的好冤啊。那日咱俩相约逛街，你穿了件连衣裙，系了个长腰带，我非得赶时髦穿喇叭裤，谁承想却害了你啊。”哭声戛然而止，杨安也转头就走，仿佛任务完成了。李乌疑惑，但还是说了句“慢走啊，有空来玩”。关上大门，李乌对着二楼的张济说道：“咱得抓紧回去找府长了，她姐姐这样看得人心里难受，你赶紧把连接器建好，建好咱就走。”
　　十二点，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李乌又去开门，但这次他自动往旁边闪了一步，“展销会”杨安也又来了，继续“坐地炮”：“我的个可怜的妹啊，你死的好冤啊。走到半路怎么就碰上了俩毛贼，咱俩一路追啊一路撵，可算追上了。你解下腰带绑了一个，可再无多余的绳子，只得把俩人绑在一起。我还跟你开玩笑，我说十步之内必能找到绳子，我留你看着俩贼，大声喊着步数逗你玩，直到第十步，赶巧了真有个破球鞋，我捡起球鞋向你招手，只见一贼手中握匕首狠狠地插进了你的后心。”哭声再次戛然而止，杨安也转头就走。李乌没有关门，说：“等着吧，还得来。”果不其然，十二点二十，杨安也又来了，继续哭：“我的个可怜的妹啊，你死的好冤啊。如果我也穿了裙子系了腰带，他们就不会挣脱杀了你了；如果我没有大喊大叫，你也不会被我吸引没察觉身后的危险。……”就这样，每隔二十分钟杨安也都要来哭一哭，直到凌晨两点她的养子发现了她的失踪。
　　“对不住，添麻烦了，我今天没看着我妈吃药，保证没下次了。”
　　“令堂这样多久了。”
　　“十来年了，白天没事，晚上不吃药就犯病，不好意思啊。”
　　“没事，赶紧带老太太回去吧。”
　　李乌和养子交谈之际，张济把连接处建好了，招呼李乌上来看看。
　　“张济，搐气袋应该不止收走了你的记忆和感情吧，你的智商是不是也丢了点。谁家好人能把连接点设置为一个马桶啊，还是三楼的马桶，我半夜起夜上厕所咋办，一掀盖，kucha，我回黄泉了，还是没穿裤子的状态，尴尬不？”
　　“尴尬，所以我建在了三楼。”
　　“为啥非得是马桶啊。”
　　“首先，连接点必须是和土壤有直接接触的物体，纵观我们家，符合条件的有门前的树，墙体，插座的地线，马桶，厨房洗菜池。门口有小区监控，若是监控拍到有人摸树消失，会引起恐慌；墙体太多了，容易误触；插座连电，容易受伤；厨房洗菜池在一楼，容易被客人接触。所以，三楼的马桶最合适。”
　　“马桶也不接地啊，还是三楼的。”
　　“下水管道在土里。”
　　“行吧，理都让你说了，那请问我起夜上厕所是不是要去二楼。”
　　“嗯。”
　　“我上个厕所还得爬楼，我还睡吗，你去三楼住，你不起夜。”
　　“我恐高。”
　　“我真服了，算了，白天买个尿壶去，你给我刷！”
　　“其实你可以来二楼和……”
　　“对啊，二楼又不是只有一间房，我去二楼书房睡，书房有张罗汉床，挺好。今天太晚了，先在三楼凑合一宿，明天再搬。”
　　李乌回了房，张济的脸上有一丝遗憾，但马上又出现了一丝狡黠，他从包里拿出了一双红色高跟鞋放在了三楼马桶的盖子上，随后回二楼睡觉了。
　　半夜三点，李乌准时起夜上厕所，但他忘了三楼的马桶不能用，所以径直打开了三楼厕所的灯，只见洁白的马桶盖上放着一双血红色的高跟鞋，李乌的心少跳了一拍，马上清醒过来关上门去了二楼的卫生间，心里想着这双鞋的来源问题。回到卧室，李乌睡不着了，他回想起和房东聊天时房东说的话：这套别墅死过人，一个租客女孩被家暴致死。当时李乌很欣赏房东的坦诚，而且自己就是鬼有什么好怕的，况且凶宅价低，李乌就没当回事。看来还真是有点问题，李乌打算一早回地府找杨安之顺便查查这间房子死者的问题。突然，高跟鞋的“哒哒”声响了起来，越来越近，感觉就停在了房门口。李乌想既然死者来了那看来是逃脱了地府管辖的孤魂野鬼，那就直接聊吧。李乌打开门，可屋外没有人，更没有鬼，只有一双红色高跟鞋，鞋尖冲着李乌。李乌咽了口唾沫，小声说：“我也是鬼，你出来，咱俩聊聊，你别吓我啊。”半晌，无人应答。这高跟鞋越看越诡异，李乌有点慌了，索性迈过高跟鞋一路冲下楼，闯进了张济的被窝。
　　“你干嘛！”
　　“有事明天说！睡觉！”
　　张济的手慢慢拍打着李乌的背，像哄孩子一样，他的脸上再次浮现了一丝狡黠。

　　天亮了，张济起床出门买早饭，李乌一睁眼看床上空了，便赶紧出门找人，只见张济在厨房热豆浆。
　　“张济！上楼！”
　　二人来到了三楼李乌卧室的门口，可是空空如也，李乌说：“昨晚我门口有双高跟鞋，红的！可是现在没有了！”不等张济回话，赶紧拉着他往三楼卫生间跑，一开门，高跟鞋就在马桶盖上放着。“你看，就是这双！她昨天自己动了！”
　　“我放的，我怕你忘了这盖子不能随意开，就顺手整了个鲜艳的物件放上面以示提醒。但这就是个普通的高跟鞋，不可能会动啊，你不是被安也姐吓傻了吧。”
　　“你放的？你个倒霉孩子不知道鬼吓鬼吓死鬼啊。”
　　“若是放个别的你肯定顺手就拿下去了，得放个和厕所格格不入的才能起作用。”
　　“有点道理，但不多。”
　　就在二人下楼之时，张济突然没了意识栽了下去。等醒来已经是在卧室床上了。
　　“醒了，别担心，就是昨晚你用了法术的惩罚，在人间能不用就不用，你刚来两年不知道也没关系，下次注意。不过，你只是用法术把我拉走不应该这么严重啊，你是不是做早饭的时候偷偷用了。”李乌现在端出长者的姿态，可张济的脑子里只有昨晚他小鸡仔一般的样子，还好李乌没有多想，没有发现张济昨晚的诡计。
　　二人整理了一番，拿下了红色高跟鞋，打开了马桶盖，一股气流将二人吸走了。敲开了府长办公室的门，秘书嘱咐他俩说话注意点，府长正烦着。
　　“怎么了，杨府长，听说有烦心事啊？”
　　“没什么，最近死的人太多了，我想删减一下审判流程，但那些元老硬得和石头一样，死活说不通。”
　　“元老？庚古算一个吧。”
　　“嗯，要是没他其他人也就同意了，他不点头谁敢站在我这面，我这个府长啊快被架空了，也不知道府君为什么要选我，直接让庚，不是，让古主任干不好吗。”
　　“既然不想干了，就转世吧，你姐姐很想你。”李乌把昨晚的事情和杨安之讲了一遍，杨安之并没有任何的动容，只是说了句“知道了”。
　　“你姐姐那么痛苦，你不想见见她吗？还是说，你也觉得是她的错？”
　　“我从不认为是她的错，命中注定我该那天死，每个人的命数都是规定好了的，我做府长更该明白这个道理。”
　　“你想见她吗？”
　　“想。”
　　“你相当府长吗？”
　　“不想。”
　　“你想转世吗？”
　　“无感，都行。”
　　李乌问完一系列问题，转身从包里拿出一张“鬼见人申请表”，说：“填。”
　　“李大人贵庚了，我见了我姐姐就得转世，谁当府长啊？你吗？”
　　“庚古啊。”
　　“他要是能当早就当了，我真不知道府君那么厉害的人怎么能和你做朋友。”
　　“府君选你是他的事，你当不当是你的事，他的话是金科玉律吗？”
　　“你还是不是府君的朋友，怎么一点都不向着他。”
　　“我向着道理。你不喜欢这个工作，你姐姐每天都活在愧疚里，你只要填了这个表就能化解你姐姐心里的伤痛，你也能摆脱这个位置了。”
　　“当初府君传位于我时，我可以拒绝，但现在，不行。搐气袋的破裂还没弄清是自然老化还是有人搞破坏，如果现在再换个领头人，难保黄泉不会出什么动荡。李大人，你现在的任务是搞清楚怎么收集‘伤’，怎么把搐气袋修补上，不是来管我的家务事。”
　　“所以，你早就知道你姐姐已经疯了？”
　　“嗯。”
　　“你无动于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既然我当时没有拒绝府君，那我今天也不能言而无信。”
　　“那对你姐姐呢，对她就可以这么残忍吗？”
　　“自古忠孝难两全。”
　　“都是借口，只要你想，哪有什么难两全的事。”
　　“李乌，你只是个鬼吏，你有你的任务和工作，你不是圣母，你救不了所有人。”

　　离开办公室，李乌又去了档案室找房子死者的档案，但一无所获，好在那双高跟鞋并没有再作什么妖，毕竟鞋的主人可是得偿所愿了。回到家里，李乌准备出门去看看杨安也，张济拉住了他，说：“你该看的是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