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黄浦江在逃鸽子

25、脑中

　　虽然理智上是怀疑的，但下意识的何冬已经认定躺在那里的人是孙晓了。

　　终于找到的对方让她感到松了一口气，但不就她就又听说对方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了。不过事情也不是绝对的，虽然孙晓醒来的希望很渺茫，但还是有一点的。

　　就在何冬苦恼得抓耳挠腮的时候，突然门外走廊里的脚步声短暂地停留了一瞬，接着就是一阵开门声。何冬下意识地向门口看去，发现门后闪进来的人是赵节，她不由得眼皮一跳，身体不自觉地往后仰了仰。只是没想到赵节这次似乎颇为平和的样子，证据就是对方动作轻柔地关了门？这似乎不太有说服力？

　　看着对方心情颇好的样子，何冬本来已经放松了些警惕，但随着对方的硬底皮鞋一下一下地敲在地板上声音越来越近，她的心里就像被上紧了发条，一时说不上是警惕还是恐惧。

　　“你是不是在想孙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还不等何冬说什么，赵节就说出了她心中的疑惑。

　　在赵节提及孙晓的一瞬间，何冬突然注意起了对方的面貌，然后她就赫然发现这个本应该有着和孙晓一样面貌的赵节已经是她遇见的第一个赵节的样子。她不知道对方是怎么转变了样貌，又或许从对方进门来的时候就一直是这个样貌了。但令何冬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一开始的时候她将对方下意识地就当成了那个长着孙晓脸的医生赵节？

　　还不等赵节想出个所以然来，她就发现自己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知道？”何冬见对方似乎对自己的一切了如指掌的样子，反而觉得放松了下来。大概是因为既然已经这样了，破罐子再破摔又能怎么样呢？对方果然回答道：“我当然知道。”

　　“你怎么知道？”

　　“这个不是你应该知道的。”

　　“那你知道孙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吗？”何冬试图向对方问出自己想知道的。赵节似乎相当轻松地说出了让何冬十分震惊又一头雾水的方法构想。对方说的是让何冬自己去孙晓脑子里问她想知道的，而不用去管孙晓醒没醒。

　　其实何冬说是震惊，也没有多震惊。毕竟这是一个有无限可能的世界。但她现在怀疑对方是不是在故意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来逗她。不过最终她还是选择相信赵节？总之何冬行动上表现出来的就是——她急切地拽着赵节的胳膊，连声问如何才能进入孙晓的脑子。

　　赵节表现出很神秘，想说又有什么顾虑的样子。就在何冬全神贯注地想从她嘴里听到什么的时候，不经意间赵节已经反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扔向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何冬。何冬在被对方抓住扔的瞬间，下意识地抓住对方的手阻止对方的动作。对方的力气似乎出奇地大，单手就将何冬举起来。

　　何冬就这样在半空中拼命挣扎，开玩笑！她可不想砸到人，更何况是病床上半死不活的孙晓，被她这一百多斤的体格子一砸岂不是当场停止呼吸？何冬脸憋得通红，由于太过用力她的脸现在十分地狰狞。而举着自己的赵节似乎也不轻松，但相对于何冬来说已经好多了，毕竟还能喘口气说话。

　　“我这是帮你进去孙晓的脑子。”赵节咬牙切齿道。何冬很想回她一句——你别开玩笑了！奈何她自己全身都绷着劲呢，连匀一口气都不行，更何况是说话。她只能用自己认为最真诚的眼神祈求着对方不要把自己摔下去，奈何对方见到她这十分真诚的眼神根本不为所动，反而露出了十分嫌弃的表情。

　　这次赵节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见她似乎叹了口气，就在何冬震惊的眼神中掏出了她自己一直插在口袋里的另一只手，又在何冬震惊的眼神中慢慢靠近对方，最后在何冬震惊的眼神中挠了对方的胳肢窝。

　　就这样，何冬全程瞪着眼睛看着对方的这一系列操作，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就像在绝望中等待着命运的降临。于是在何冬被迫放手的一刹那，她感到时间被无限拉长，自己惊恐的滑稽表情就像旧式照片被曝光一样被烙印在这个时空里。在她自己被抛出的这短短几秒的时间里，何冬似乎经历了千般情绪，又似乎什么也没有。

　　就在她以为自己摔下去的这个过程永远不会结束的时候，它就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结束了。也许没有结束，因为就在她要以为是摔到孙晓身上的时候，想象中的撞击感并没有出现，反而自己向是穿过了一个屏障。在这之后她没有感到自己在继续下坠，而是感觉自己漂浮在空中。她小心地睁开眼睛，看到了四周黑暗的环境。

　　然而说是漂浮在空中又有些不准确，因为何冬明显感觉到包裹着自己的物质比空气粘稠，但如果说是水，又没有水的密度大。但何冬感觉到这种物质一定是液体。而那个屏障她现在回忆起来就像是略强韧一些的肥皂泡。

　　何冬在这种液体里并没有窒息的感觉，这也是为什么她在一开始将它当做空气的原因。她想起来赵节说过她要送自己去孙晓的脑子里，难道这里就是孙晓的脑子里？何冬疑惑地观察起自己周围的环境，发现自己似乎在什么东西的阻挡下有些看不清，只看到周围到处隐隐绰绰的有什么东西。她试图游近些看看清楚，但自己的身体似乎没那么适应这种在液体中游动的行进方式。

　　最后，何冬终于能勉强按自己想要去的位置游动了，只是姿势相当的难看。

　　像□□。

　　何冬心想，反正没人看到。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她的一举一动都被“孙晓”看得一清二楚。因为这里是“孙晓”的脑中世界，对于何冬这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她一直保持着关注，只是她无法与对方主动地对话。

　　何冬艰难地游弋到那些隐隐绰绰的东西周围，她发现那些东西似乎是红色的，颜色并不鲜亮，几乎可以算是红褐色。等她继续游近的时候，她看到了它们的形状，是一团纠缠在一起的管状物，就像是放大版的毛线团。这些管状物的直径大约有二三十厘米。

　　等到何冬凑的更近去观察这些东西的时候，她发现这些管道并不是光滑平整的，上面是沙砾表面一样的质感，里面是血液一样的脉动。这不就是血管吗？

　　这么直接的吗？何冬还以为赵节说的送自己去孙晓脑子里是什么意识流的东西呢，原来就是这么直接地把她塞对方脑子里。她不由得心中腹诽——至少也要是脑机联结什么的吧。想到这里，何冬突然找到或许自己这样的状态正是孙晓和自己脑电信号联结在一起的结果。但这又还怎么解释之前赵节将自己抓起来一扔的情况呢？何冬又想解释为自己记忆的缺失和错乱，但总也说服不了自己。最后，何冬叹了一口气道：“这里的世界是不讲科学的，又或许是在它需要的时候讲科学。”

　　抛下胡思乱想的一切，何冬试图在这里呼唤孙晓，但根本没有人回应。她不放弃地一直这样边寻找边呼唤孙晓，知道疲劳将她的意志打垮。似乎无论她游到什么地方，都是千篇一律的纠缠在一起的管道。在这里，何冬根本分不清方向，以至于常常迷路，就像在迷宫一样。

　　她躺到这些管道上休息，她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个小时，也许是几天。何冬只知道自己在这些管道上待到疲劳完全消失。她终于又有精力想一些事情，并付诸一些行动了。

　　经过长时间的观察和总结，何冬发现这里并不是不存在重力，因为她发现在向某个方向游的时候自己总是轻松一些，只是不明显罢了。现在她就要找到这个重力的方向，通过重力找到上下的方位。然后沿一个方向探索下去。

　　首先，她将自己尽量放松，不去扰动周围的液体。似乎过去了很久，何冬才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沿某一个方向下沉，除了感受到身体周围液体的流动，还有就是那些红褐色管道在她的视线里轻微地移动。但这些仍不能让她清楚地判断出重力的方向，因为她下沉得太缓慢了。若要明显地观察出自己的偏移需要相当长的时间，而在这相当长的时间里，在清醒中的何冬总是因为一些不自觉的小动作而干扰自己的运动轨迹。这样让何冬很苦恼。

　　于是她最终选择了不去费力判断方位，而是睡一觉，让自己在液体中自然下沉，或是让自己睡眠其间或许会出现的不知名流动将自己带去这里的最深处，或是其他地方也行。在那之前，何冬怕自己睡得不够沉而中途醒来，于是她又四处游动耗费着自己的体力。在游动的过程中，她又不死心地呼唤起了孙晓。就这样，何冬重演了一遍自己先前的行为。

　　最终，疲劳感终于袭来，在耗尽了自己的最后一丝力气之后，何冬开始了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