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脱身》Mixx

19、第 19 章

　　闻觉怒火中烧，一颗心像被架在火上烤。

　　陆清明忽然就变得面目可憎，连那双最迷人的眼睛也招人厌烦起来。闻觉恨不得立刻化身鹰隼，狠狠啄瞎他的双目才能解恨！

　　“这不是钱的问题！”闻觉甩手走开，“话不投机！我跟你说不清楚！”

　　他毅然朝着林无边身边去，半道被康颖拉住胳膊：“怎么了这是，又吵架了？”

　　“谁愿意跟他吵架，”闻觉抽开手，吸了吸鼻子，“他一天不找我茬儿，浑身不舒服！”

　　“哎......”康颖深深叹口气，“你们男人就是学不会说人话。”

　　“这又关男人女人什么事？”闻觉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不过，他怎么会来这儿？”

　　康颖看着右侧的房车，突然回头指了一下导演旁边的“小瘪犊子”。

　　“什么意思？”闻觉骤惊，“他俩有一腿！？”

　　“没有！”康颖回过神来，斩钉截铁地否认，“刚才不是指给你看的，阿木的助理在找他。”

　　“阿木？”

　　“对啊，你认不得了？”

　　“我跟他又不熟，再说，也没看到正脸。”

　　康颖解释道：“我们公司是这部戏最大的投资方。”

　　“木遥？”

　　“不是，浑天影业。”

　　“马甲还真多。”

　　“上次你跟我电话，我不就说我在忙么。这是献礼片，不敢怠慢，我一有空就会过来看看拍摄情况。”

　　“那个人呢？”闻觉作出云淡风轻的语气。

　　“耀文在附近买了块地，准备搞个度假村。我听说他正好在附近视察项目，就强行喊他过来陪我吃午饭。”

　　“饭吃完了还不走？”

　　“想赶他？”康颖摇头，“我费了很多口舌才叫来的！”

　　康颖跟他随便闲扯几句后，就去找导演谈正事了。

　　闻觉跟着林无边继续往下游走。河岸越来越宽阔，周遭的树木也逐渐变得浓密，衬得天气都阴沉。

　　野草飞得老高老高，随着河风肆意狂摆，像在招魂。

　　闻觉左右看看，好奇地问：“这里水质这么好，怎么没见着钓鱼的？”

　　林无边望向平静的水面：“我刚来的时候也问过这个问题，”说着，他把闻觉朝身边拉了一把，“据说是因为这条河暗流涌动，之前淹死过好多人，村民都说有水鬼作祟呢！后来，就禁止垂钓和野泳了。”

　　“这么吓人。”闻觉竖直的目光扫到林无边脸上，“那你还眼睁睁看我在河边溜达了这么久，不早点把我拉开。”

　　说完，闻觉本想朝着林无边后背打一巴掌，结果却不小心拍上了他的屁股。

　　“我靠！”林无边惊叫一声，着急忙慌地捂住屁股往后瞧，“当心被人看见！”

　　确定无人经过他才安下心，语气陡然变得暧昧：“孤男寡男河边散步，闻哥对我的倾慕之情快要隐藏不住啦？”

　　闻觉十分配合地回答道：“是啊，藏不住了。荒郊野岭没有人，栽到我手里，算你完蛋！”

　　他伸出手，一举袭向林无边的胳肢窝！

　　林无边难以置信地慨叹道：“苍天呐！老子小学之后就没这么幼稚过！”

　　话虽这么说，他仍旧咯咯发笑，拔腿就逃。俩人在草丛里你追我赶，互相攻击，直到气喘吁吁才勉强停手。

　　“不行了不行了！”

　　林文边对着闻觉摆手，汗水从额角滴落，他抬起手背擦了一下：“我跑不动了......真跑不动了......”他撑着后腰连声喘息，半晌后才站直身子，朝着自己胸口轻拍两下，“来吧来吧！要杀要剐要睡，都随你的便！”

　　闻觉抬手给自己扇风，正打算嘲笑他两句，就听上游方向传来骚动。

　　林无边和他齐齐转头，附耳倾听。安静了约莫五秒钟，俩人异口同声道：

　　“有人落水了！”

　　说罢，闻觉莫名感到有些心慌。

　　林无边看着他陡然严肃的神情，不太摸得着头脑：“你怎么了？”

　　闻觉摇头，催促着他紧赶慢赶往回走。半路遇到两个从上游下来的人，闻觉抓着人家的胳膊就问：“是有人落水了吗？男的女的？”

　　那人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闻觉，一边回答一边跟他拉开距离：“是、是啊，不知道男的女的......”

　　闻觉脖子一僵：“长什么样？”

　　“是个胖子......”

　　林无边这才明白闻觉的慌张，他用手肘戳戳闻觉胸口：“我说你怎么这么着急，安心吧，你们家陆总，众星捧月万人簇拥，可不会有失足落水的机会。”

　　闻觉继续埋头前行。

　　“你还走这么快干嘛！”林无边在后头追，脖颈上的头发都被汗湿了。

　　“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帮得上忙。”

　　林无边不情不愿地叹口气：“河边那么多人呢，等你去帮忙，黄花菜都凉了！”

　　闻觉不管他，喘着粗气跑到岸边，这时已经有许多工作人员拉起人墙，避免过多围观，言论发酵，给剧组造成不好的影响。
　　他用力挤进人群，想要冲到前面去看情况。

　　林无边把他拉住，同时遮住自己的脸，觉得有些丢人：“哎呀快走啦！我可是真没看出来啊，你居然爱凑这种热闹。”

　　闻觉茫茫然回头，竟是脸色煞白。

　　“你到底怎么了？”看闻觉状态反常，林无边突然也忧心忡忡，“没事吧？”

　　闻觉说：“我不知道，我就想过去看看。”

　　“行，看、看，咱们去看，”林无边在人墙中找到一个脸熟的场记，主动贴上去跟他讲了几句好话。

　　那人悄无声息地把他和闻觉放了进去，并千叮万嘱道：“康总说了，千万不许拍照啊！”

　　林无边赔着笑脸：“明白明白。”

　　闻觉穿过人墙，拔腿就往岸边跑，他一边跑着一边张望，看到康颖的背影，直奔而去。

　　“我听说有人落水了？”闻觉喘息着问。

　　康颖被他狠狠吓了一跳，脸上的愁容更深了：“你怎么进来的？”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康颖伸出手指向河中央，闻觉没有注意到她指尖的颤抖：“那儿，是我们剧组的特型演员。”

　　闻觉眯着眼睛往远方看，一个粉红色的影子在河面一起一浮。他皱紧眉头：“没有人去救她吗？”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黑色的短发脑袋从女人背后露出水面，他心脏骤停一拍，难以置信地看向康颖：“陆清明？”

　　康颖脸色阴沉：“等其他人反应过来要救人，他已经游到河中央了。”

　　闻觉扫了一眼浅滩边上等着帮忙的几个壮汉：“他们在干什么？就这样被动傻等？”

　　“他们没有救人经验，下去更是添乱。”康颖轻拍了一下闻觉的肩膀，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他，“你别担心，陆哥不是莽撞的人，我们应该相信他。”

　　闻觉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什么，耳朵里反复回响着林无边的话：

　　这条河暗流涌动，之前淹死过好多人，村民都说有水鬼作祟呢。

　　这条河暗流涌动，之前淹死过好多人，村民都说有水鬼作祟呢......

　　这条河暗流涌动，之前淹死过好多人，村民都说有水鬼作祟呢！

　　闻觉心头滞涩，再不管其他，绕开康颖就往河里冲。林无边反应极快，一把拽住他的衣摆，但他力气不及闻觉，没抓稳当，眨眼间，人就挣开牵制跑掉了。

　　康颖急忙喊来两个壮汉把他拦住，闻觉和那两人厮打成一团，他被死死按在河堤上，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放开我！滚你妈的！放开我！”

　　“啪！”的一声，康颖扯着他的衣领，反手给了他一个巴掌，闻觉的脸燃烧起来，周身滚烫的血液慢慢变凉，他神思恍惚地望着河面：“陆叔叔......”

　　康颖抱住他的脖子，下巴贴在他头顶上：“你不准去。你如果有什么事，陆哥会怪我，你舅舅......也会怪我......”

　　闻觉跪在地上，望着水面正中，心里是越来越慌。好像有个漩涡卷着自己的心脏，沉到河底去了。河面的涟漪像千万把匕首，一刀一刀割在他心口。他简直要疯了，根本不敢眨眼睛，生怕一不注意，那个人的身影就从会他的视线里永远消失。

　　遥远的河中央。

　　陆清明一只手臂穿过女人腋下，带着她十分费劲地往岸边游。闻觉看着两人渺小的身影，分明已经很努力了，可怎么始终就像原地打转似的，好慢......好慢......

　　闻觉直瞪着眼睛，不敢说话，连呼吸都万分谨慎，生怕一点风吹草动造成影响。

　　他的一颗心，悬着，吊着，煎熬着。

　　不知过了多久，闻觉才发现，陆清明已经托着女人往岸边游了大半。欣喜之情登时冲上心头，一阵滚烫，反倒是让他更为急切了。

　　眼看胜利在望，女人忽然惊恐大作！她像只濒死的大鹅那样胡乱扑腾，在河面上砸起雪白的水花，下一秒！她猛然转身！死死抱住陆清明的脖子！

　　闻觉大惊失色，他站起来，往前跑了几步，声嘶力竭地对着河面狂喊：“放开！放开——！不能被她抱住脖子！！你他妈给我松开！！！”

　　眨眼间，陆清明的脑袋消失了，女人的身体也一并被他扯了下去。

　　康颖也陷入慌张：“刚刚还好好的，这、这怎么回事？暗流吗？”

　　闻觉屏住呼吸，死死咬住自己的手指。忽地一下，只见女人的身影又浮起来了，一点一厘，正往岸边飘。

　　“陆哥呢......？他人呢？”

　　“他在水底下。”闻觉声音颤抖，“这个女人一直在往岸边漂，是他在推她。”

　　闻觉说完这话，陆清明正好浮出水面换气，然后又沉到女人身体下方，推着她的大腿往前游。

　　这样循环往复了好多次，总算成功将人带到浅滩附近。

　　岸边等待的几个壮汉飞速迎了上去，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女人托回岸上。剧组的随行医生赶紧跑上前去，把她平放在地，按压胸腔。

　　闻觉踩着半身高的水，蹚到陆清明身边，他惊喜又后怕，完全说不出话来。陆清明笑了一下，把胳膊搭上闻觉肩膀，他喘着气，呼吸很重：“走吧，上岸再说。”

　　镇上最好的酒店早就被剧组包下了，康颖开了两间套房，给陆清明和闻觉洗澡。

　　闻觉草草冲洗完毕，换上林无边准备的衣服，就来到陆清明的房间，面对着浴室干坐着。

　　洗完澡，陆清明随意披了件浴袍，他擦着头发走出浴室，就看到一双阴测测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自己。

　　“怎么了？”他走过去，就近拉了把椅子，坐在闻觉面前。

　　闻觉阴沉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挺厉害啊。”

　　陆清明探出身子在闻觉背后的床上拿出香烟点上，抽了一口：“夸我？”

　　“你配吗？”闻觉用力扇开眼前的烟雾，他不想有任何东西阻挡他，他需要切切实实地看着陆清明。

　　陆清明轻声一笑，抬起双腿架在床上，靠着椅背微扬着下巴，拿起香烟抽了第二口。

　　“前脚还说什么来着，你帮我，你养我......”闻觉深深呼吸一口，心里的气儿不受控制地乱了，他声音骤然变大，“那个特型演员有两百多斤！陆清明你知不知道！你他妈就是个傻逼！淹死了你就是活该！你做鬼帮我！做鬼养我！说话真的就跟放屁一样！”

　　“原来你担心这个，”陆清明吸了口烟，慢慢悠悠吐出来，“多虑了。”

　　“怎么，你金刚不坏之身？还是有九条尾巴九条命啊！？”闻觉越骂越气，方才在岸边的担忧和恐惧重新浮现在心头，把他从头到脚吞没。

　　陆清明指着烟灰缸：“不想动，帮我拿一下。”

　　闻觉迈步至茶几附近，拿起烟灰缸，怒不可遏地怼到陆清明手上。陆清明轻轻抖了烟灰：“我不是说自己命硬死不了。”

　　“那你什么意思？”

　　“上个星期，我找律师改了遗嘱。”陆清明说，“就算我哪天意外身亡，你这辈子也有花不完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