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人》洲行

8、爱人

　　贺其玉入定了一般，只这样看着他，过了许久才开口： “他们说你是鬼，他们说你死了。”他抱着他，紧闭住眼睛，“你告诉我，你是吗？”
　　他问他，谁说的他都不信，只要他说，他就只信他。

　　贺其玉没等他的回答，又开口说：“我想带你去也是因为这，我想向他们证明你还活着，你就一直在我身边。”
　　“他们总说你死了。可你明明在我身边。”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燕峤，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急促的语气倏地变得平缓，“告诉我你还活着。”

　　郑燕峤在他说话时已然贴近他，情不自禁地轻啄几口，目光好像在控诉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他没有明确地回答郑燕峤，反而只问了一句：“要是我是鬼，你会怕我吗？”

　　贺其玉刚松下地气又悬起，他犹豫反问：“实话实说？”

　　郑燕峤点头：“对，实话实说。”

　　“会，我会怕；是你，我也怕。”贺其玉神色难辨，语气流露出恐惧，搂住他的脖子的手也松开，他往后退了两步，退到一个安全距离内，“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郑燕峤什么都没说，他看着两人的距离，无言地垂下眸子，浑身都透着一股难过的气息，很快，他伸出手展示他并无恶意，又怎么会伤害他。

　　郑燕峤又把视线落在距离上，他忽地走动，上前不由分说地抱住他，贺其玉也没躲，他害怕但他又不想躲。

　　“傻瓜。”郑燕峤亲昵地摩挲着他的背，反问道，“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了，你觉得我是吗？”
　　他的手在背上抚摸，质问的语气温柔难过。

　　“我觉得……你不是。”贺其玉遵循他心底的愿望，低声回他想回答的。

　　他对鬼所有的认知都是来自恐怖片，这样无厘头冤枉他对他很不公平，时而感觉到冷也没什么，这种情况很正常，无缘无故地有风也很正常。

　　“那不就好了，你说我不是那我就不是。”他笑着说模棱两可的答案，注意到贺其玉欲言又止的神色，话锋倏地一转，“叔叔阿姨这么说，也许……只是因为讨厌我而已。”
　　说话的同时，他的神色也变得低落。

　　“爸妈讨厌你？”贺其玉听到他这么说，不由得惊讶，在他的印象里父母一直都很喜欢郑燕峤。

　　郑燕峤嗯了一声，语气淡淡地说起事情原由。
　　“叔叔阿姨和我爸妈闹翻了，是在一次通话中，他们吵得很激烈，彼此间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这事你应该不清楚，当时你已经离家出走了。”

　　贺其玉细细听着他说的事，轻轻嗯了一声：“我都不知道，爸妈他们也没和我说过这些。”

　　他只记得他们被发现后郑燕峤的父母带着他火速出国，他们连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没想到期间还发生了这些事，父母对郑燕峤的态度变化也许真的是因为这件事，厌恶他的父母，连带着他也遭殃。

　　“他们该不是因为我离家出走才和叔叔阿姨吵架的吧？”贺其玉小心猜测。

　　郑燕峤也就坡下驴：“也许吧，叔叔阿姨认为是我把你给带坏了，毕竟，你一直品学兼优，在他们眼里你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他们在课后偷偷接吻，被摄像头拍到，通知了家长。
　　这导致他们分开。

　　贺其玉恍然大悟，低声说：“我想不到，爸妈讨厌你到这个地步。”他看着他，神情里充满了抱歉，“我再也不提让你们见面的事了。”

　　“哦，那谢谢你了。”郑燕峤傲娇的声音缓缓响起，“你昨天那么忽视我——”

　　他欲语还休地看着贺其玉：“是不是因为怀疑我是鬼？不管我是不是，你都伤害到了我。要是我真的是，你是不是马上就要离开我了？”
　　“你是不是想甩开我？”
　　“是不是想抛下我？因为你的父母不喜欢我。你很难做出选择，毕竟你们曾经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而我只是一个外人。”
　　他的话像熟了的果子，一个接一个地落地。

　　“你瞎说什么？”贺其玉当即打断他，有些生气地看着他，“我要是真的想甩开你，你就不会还在我这里了。”
　　他看了看郑燕峤愣住的神情，神色逐渐变得严肃，两手拍住他的脸，也不松手。

　　“不要说这种话。”他语气严肃地警告他，“我不喜欢听这种叫人伤心的话。”

　　郑燕峤神色有点受伤，语气弱了几分：“我不想这样的。我只是——”他的话咽在口中。

　　他真的生气了，郑燕峤意识到，他是故意这么说，但他绝不想叫他伤心。

　　郑燕峤整理了语言，呐呐道：“你知道的，我这人就这样。”

　　贺其玉嗯了声：“我当然知道。”没好气地说，“要不然我还能在这和你说话？”

　　郑燕峤抬眼盯着他，瓮声瓮气道：“你没有话对我说吗？”

　　“什么话？”

　　“他们不把你当家人，我就是你的家人了。”他举起贺其玉的右手，把一枚戒指戴在他的手上，“我可以做你的家人。”

　　郑燕峤低头在那张红润的嘴唇上亲了又亲，直到亲得它微微红肿。
　　其实，他在他睡着的时候，不知亲了多少遍这张脸。

　　他的外貌过于韶秀，他只要看着，就会控制不住把吻落上去，谁让他太吸引他。

　　“等下。”贺其玉把两人隔开一个距离，“我先说句话。”
　　他平静地说完，这话也阻止了又凑上来的郑燕峤。
　　他问：“什么话？”

　　贺其玉反问：“你不早就是我的家人了吗？”

　　郑燕峤一滞，接着，露出愉悦的微笑，连声道：“是，是。我高兴。”他又低声说了一句，“其玉，我还想要一直陪着你，一直、一直。”
　　他的决定已经做好，仍旧在他身边，任何阻碍他们的存在他都会消灭。

　　郑燕峤扑住他，压在他身侧，忽然问：“其玉，要是你不和我说，我还真不知道你会信我是鬼。”
　　“你怎么会这么想？”他温柔的视线落在他身上，这温柔的背后是难以揣测的深思。“我还真好奇你这小脑袋到底天天装了些什么。”

　　贺其玉没说话，他有点不好意思，之前发生的一切好像只是他的一个胡乱臆想。
　　“你不是也清楚吗？我之前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事。”他看了眼一直在看他的郑燕峤，知道自己有些答非所问，又补充道，“还有你，你有时让我觉得奇怪。”

　　他没说奇怪在哪里，只是略有忧伤地说：“燕峤，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有精神方面的问题？”

　　郑燕峤垂下眼，他很清楚贺其玉到底有没有病，也清楚他所有的感觉都是真的。
　　这个问题，他不能敷衍，也不能引起他的怀疑。

　　“不，不是。”郑燕峤缓缓摇头，猜测道，“或许真的有什么脏东西在缠着你，还是听我的，去道观或寺庙里拜一拜吧。求一张符戴在身上也许能让你安心些。”

　　贺其玉听到他这么说，神色微动，所有的不安在这一刻彻底消弭。
　　他点了点头，像是随口问：“那你会和我一起去吗？”

　　郑燕峤微微一笑：“当然了。”

　　他神色亲昵地拥他入怀，两人依偎在一起，鼻尖抵着鼻尖，呼吸相交，看着对方时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笑意。
　　互相对视的那刻，他们不止是爱人还是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