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人》洲行

11、小学

　　两人期待地来这，却忘记了一件事。
　　离他们小学毕业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哪还会卖十几年前的东西。

　　两人空着手从小店出来，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你忘了？”
　　“嗯，你也忘了。”

　　他们都忘了。

　　时间已近黄昏，贺其玉看着面容异常清晰的郑燕峤，缓缓抚上他的侧脸：“我们回家画一张吧，再贴上面我们俩的照片。”

　　郑燕峤点头：“好，但来都来了，不如好好逛一逛。”他牵起他的手，神色温柔，语气也轻，“这好像是我们两个人第一次回到过去的地点，我们还是在一起，真像做梦。”

　　一直火热强烈的人陡然变得清冽温柔，不禁让贺其玉错愕地看着他：“刚才真不像你会说的话。”

　　“哪里不像。”在前面走的人忽然转身回头，就这么面对面牵着他。

　　两人快走到了校门口，郑燕峤朝里面看了一眼：“我们现在好像进不去。”
　　贺其玉点了点头：“嗯。”他又随口提议，“我们在外面转转吧。”

　　“你看，我记得这之前是不是个公园，后来重建了。”贺其玉指着一地，“有次爸妈忘了接我。我们俩躲在里面，装成离家出走。好像是一年级的时候。”

　　郑燕峤望着说话的他，回过神，连忙掩住伤感：“没错，旁边还有个池塘，里面养了不少的金鱼，哦，有一只胖头鱼，是普通金鱼的两倍大。”他笑出来，“我还说一定是你把鱼喂的这么大。”

　　贺其玉也禁不住笑，他继续往前走：“这边……”
　　两人在一块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走着走着，话也说得差不多。贺其玉发觉，他们俩是太无聊了吗？在这瞎逛。
　　可要是让他一直走下去，他也是愿意的。

　　没等他们想太多，一阵喧闹陡然冒出。
　　五点多，放学了。
　　学生们蜂拥而出。

　　贺其玉和郑燕峤退到一个不挡路的位置。

　　他们没清净太久，耳边忽地传进一道声音。
　　“哥……贺其玉。”

　　贺其玉看过去，认出了喊他的人。
　　“贺满玉。”

　　贺满玉闷头闷脑地答了一声：“嗯，你怎么在这？”

　　贺其玉答非所问：“哦，你放学了？”

　　贺满玉点头：“放学了。”他忽然问，“你旁边的人是谁？”
　　他的视线落在两人拉在一起的手上，这是他的朋友吗？

　　贺其玉似有所觉，缓缓转头看向身侧正宴宴笑的郑燕峤，不禁也笑。
　　“他是我的男朋友。”贺其玉慢慢加重了语气，“也就是郑燕峤。”

　　贺其玉想起什么，看着面前愣着的人，升起一个念头，或许是希望某个人传话，他又补充：“爸妈口中的死人。”他一说完，面前的小胖子忽地大声惊叫，“鬼啊！有鬼啊！”

　　贺其玉没说话，站在原地，郑燕峤一个动作，直接勒住他的后衣领，牢牢捂住小胖子的嘴：“别说话，说话就给你吃了。”
　　“你不是说了吗？”
　　“我是鬼啊。”

　　“呜呜……”贺满玉疯狂地摇头晃脑。

　　贺其玉示意郑燕峤松开他，眼神无奈：“你看看他哪里是了。”
　　“有实体，明明是个人。”
　　“是父母乱说的”

　　脱离了束缚的贺满玉看着两人，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他大哭的声音引来路人的目光，贺其玉一阵无语，只能说：“我一会给你的电话手表充钱。”他的哭声小了点，贺其玉继续往下说，“一千可以吗？”

　　贺满玉彻底不哭了，只抽噎着问：“他真的不是鬼？是人？”
　　贺其玉肯定道：“是的。”

　　贺满玉像是信了，但还是只敢偷偷地去看郑燕峤。

　　贺其玉收起手机，淡淡道：“行了，你回家吧。”

　　贺满玉踌躇：“你来找我就这一件事吗？”
　　只是为了证明他男朋友是活人？他有些犹豫，还有些怀疑，这个人该不会不是郑燕峤吧？会不会是个仿生人假扮的？用来欺骗贺其玉。

　　贺其玉微哂：“我没来找你。我只是和他来这故地重游。”
　　他看了眼郑燕峤，微微一笑，却没注意到他目光里的挣扎。

　　贺满玉一噎，半天没动，而是忽然问了个和前一段话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你之前带我去吃的那家餐厅关门了吗？”

　　贺其玉上下扫了扫贺满玉：“贺满玉，你都这么胖了，还吃啊。”
　　他还记得上次和他去的壮观场面，虽然已经过去了一年，但那次经历真的让他记忆犹新。
　　他不想再去那家餐厅第二次。

　　贺满玉轻哼一声：“你去吗？要去也带我一起。”他看贺其玉不说话，又说，“那家店就在学校旁边。”

　　贺其玉和郑燕峤对视一眼，同时叹了一口气：“走吧。”

　　吃饭时，贺满玉自来熟地点了许多菜。
　　当然，他全都能吃完。

　　贺其玉看着他的吃相和身材，忍不住说：“你每次可以少吃一点，这样对身体更好。”
　　“爸妈没有约束你吗？”

　　贺满玉连连点头：“他们当然管了，可我小时候就比较爱吃，现在都养成习惯了。”他吃着吃着，忽然一停，“贺其玉，我有些事想和你说。”
　　他的表情很难受，还没等贺其玉说什么他已经站了起来，越过郑燕峤扯他。

　　贺其玉只能起身，走时还不忘对郑燕峤说：“我看看他有什么事。”

　　贺满玉看他起身，松了一口气，这个郑燕峤一直跟着他们，他都没法说悄悄话。

　　贺满玉看着神情淡然的贺其玉：“你没怀疑过他吗？”

　　贺其玉知道他说谁，但他故作不知：“什么怀疑？谁？”

　　贺满玉悄声回：“你男朋友。”

　　贺其玉还是听不懂的模样：“怎么了？”

　　贺满玉有些着急：“他啊，他早就死了。”他高扬的语调没停歇，“现在你旁边的这个说不定是仿生人。”

　　贺其玉逐渐面无表情，淡淡道：“动画片看多了吧？就算有仿生人。他跟在我身边做什么，我又没什么好处值得他欺骗。”
　　这什么小学生猜想……
　　他不咸不淡继续说：“你为什么非要把父母的话奉为圭臬，他们不是经常对你言而无信吗？有什么好值得信任的。”

　　贺其玉无论第几次回家居，都能看到父母答应贺满玉的事没有做到，他在家大哭，最后是看不过眼的他来买单。

　　贺满玉一愣，显然是被贺其玉说动了。
　　他垂头丧脑地跟在后面进了餐厅。

　　郑燕峤意味不明地扫了眼闷头的贺满玉，又看向贺其玉，两人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对方所想。

　　贺满玉回来继续吃，他吃饭还不消停，继续说：“我爸妈一直跟我说你死了，我才说你是鬼的。”
　　他对郑燕峤这样说，听起来还有点抱歉。

　　郑燕峤神情淡淡：“没事。我可以理解。”
　　他转而看向贺其玉：“上次你就是因为这个难过？”

　　贺其玉缓缓回答：“是。”
　　他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想起什么，他答应过郑燕峤，暂时不和父母说他们的关系。
　　他不仅说了，之后还没和他坦白这件事。

　　贺其玉正心虚时，他突然感受到一阵温暖，郑燕峤轻捏了捏他的脸颊：“下次不许这样了，也不许再难过，这些小事不值得你难过。”

　　贺其玉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低低应了一声。

　　贺满玉看着两人一愣，他们过分亲昵的互动虽然看起来很奇怪，但更奇怪的是，两人之间居然还有种别人插不进去的氛围。

　　一餐被贺满玉用了较长的时间结束，出去时已经夜深。

　　贺其玉和郑燕峤送人回家，少了电灯泡，两人终于可以再次独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