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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决裂 ...


  •   姜月有瞬间愣神,慢慢收回手,她猛地从梦中惊醒一样,忽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现实:那夜与她欢好的,根本不是赵简,而是被她叫了二十五年的弟弟。

      她清楚记得,那天夜里,她的推却只换来了变本加厉的索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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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王府同心殿内。

      姜月眉头紧蹙,接过蕊心递过来的药碗,忍着气喝了口黑黢黢的药汁,再想继续再喝多两口,胃里一阵翻滚,哇地一声吐了起来。在一侧的巧心早有预备,递上美人盂,帮姜月拍着背,劝道:“这药也不知用什么作的,殿下,要不还是别喝了吧?”

      姜月用清茶漱了口,捂着小腹摇头,“不行,一定得吃,不能让他看出端倪来。”

      她边说边还在干呕,一手却又伸出拿药碗,“快给我。”

      当初姜月被鞑靼抓走后,正好被经过的秦王赵简所救。彼时大夏北方四座城池已被鞑靼占据,后被赵简在班师路上收复了回来。大夏那批贪生怕死的大臣,想着前有鞑靼伺机而动,后有大燕虎视眈眈,便将姜月放在了谈判桌上,提议燕夏两国结亲。

      “你看,秦王与若羌公主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啊!那鞑靼在沙漠里头神出鬼没,这都被秦王恰巧遇上了!这不是缘分是什么?此时若结为秦晋之好,岂不是一段佳话?至于聘礼嘛,那四座城池不是现成的聘礼?妙!当真是巧妙啊!”

      姜月听到大夏派来的使臣在百官前提出这段言论时,恨不得上前去将他的脖子掐断,这说的是什么?每一句话都在戳她的肺管子,在提醒她大夏君臣的无能!无耻!无德!他们在发现姜月被掳走后担心的第一件事是会不会有人要讨赎银;在发现姜月落到了大燕手中的时候,几乎要弹冠相庆,无他,大燕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啊!

      他们从没想过怎么收复失地,怎么抗击鞑靼,反而是用她的苦难编造了一段英雄救美的佳话,屁颠屁颠地将她卖了出去。姜月本来以为赵简会拒绝,他不会看不出大夏的底细,只要他愿意,大夏不出十日就可以是他的后花园,然而他竟答应了。姜月一直想不明白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但后来姜琅告诉她,这时候将大夏收入版图并不是一个好时机。赵简是野心很大的人,他相信武力,也相信相比于迫于武力的屈服,教化之下带来的安定更长久。

      姜月听完姜琅的话之后忽然想到了自己,蓦地打了一个寒颤:会不会有一天,她在这里待久了,也会忘了自己原本的家?忘了自己是在做戏?忘了赵简其实根本不爱她,娶她是为了利益?于是她听从了姜琅的建议,以自己无所出为由,向赵简提出和离。

      蕊心看着实在心疼,将药碗端远了,道:“殿下!和离书都递上了,秦王还能反悔不成?咱们今日有将军撑腰,奴不信王爷还敢押着您不让您走!”

      想起姜琅,姜月素白的脸上有了笑意。巧心也跟着搭腔,道:“是啊,将军那几战赢得漂亮,不知多少能人贤士要投到将军麾下,也多亏了将军,殿下终于可以回家了。”

      姜月与姜琅因战乱失散了三年,再次收到姜琅的消息时,他已经成了大夏最耀眼的将星,一改大夏颓靡的士气,也正因此,大夏才有底气与大燕重新谈判,商议共同抵御鞑靼之事。也是借这个机会,姜琅提出了姜月迎回大夏的想法。

      趁着姜月分神之际,巧心给蕊心打了个眼色,后者悄悄将药端了出去。

      蕊心将那碗药倒在一盆玉兰花里,闻到那股浓郁的酸苦味,忍不住捏了鼻子,巧心也走了出来,悄声道:“我长这么大也没闻过这么恶心的药味。难为殿下连着喝了几天。”

      巧心嘟嘟囔囔道:“谁知道呢,说是能让殿下看上去感染风寒又不会伤到胎儿......”

      蕊心忙竖起手指,“你小声些!”

      巧心摇头道:“放心吧,我探听过了,王爷今天还要与大夏使臣会面,不会回来的。”

      蕊心与她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默了一会儿,蕊心端着空碗道:“殿下明日一早便搬出去了......”说起来,她们都记不得姜月与赵简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自从姜月发现有了身孕后便一直避着赵简,生怕被他被看出来。姜琅得知此事后,便安排了一个大夏的医者来给“感染风寒”的姜月开药,好掩饰逐渐显怀的小腹和孕吐。

      蕊心又问:“殿下睡着了吗?”

      巧心颔首,“一躺下便睡过去了,也不知是因为怀着身子还是喝了药,我看殿下这几日精神总是不大好。”

      姜月并无要人守夜的习惯,两人说了几句话巧心便去歇息了,蕊心还没有睡意,便去了偏殿清点箱笼。

      四更鼓后,蕊心从偏殿走出,忽听得内室似乎有声响,心道:难道是殿下醒过来了?这样想着走近殿内,刚想推开门,又听到里头传来些暧昧的动静。蕊心脸红,正想退下,又听到姜月的声音似乎不好受,心道:王爷也正是,殿下身子不舒服,他怎么就......

      蕊心听了会儿,最后还是将手放下了,摸了摸热得不像话的脸,心道:“到底是夫妻间的事,又是最后一晚了,这时候叫我怎么说呢!”她蹙着眉,慢慢走远了。

      姜月应该喊,应该叫,应该挣扎,应该咆哮,应该用力将压在她身上的人推开,她应该逃离。但是她做不到。

      她像坠入一潭幽深彻骨的死水,她拼了命往上游,那湖面看似近在眼前,却无论如何也触碰不到,一束冰冷的水草猛地缠上她的脚腕,大力一扯,她整个人便坠向更深的黑暗。无数藤蔓凭空而出,缠住她的手,绑住她的脚,她整个人被摆弄成一个大字,那些湿漉漉的触手慢慢收紧,爬进她的眼眶、鼻腔,而后贯穿她的咽喉,她的呼救被卡在喉咙。

      她不是病了,她是被下药了。

      那是二叔给她的药。是她最敬最爱的二叔啊。他知道药有问题吗?他知道姜琅会用这毒药来对她做什么吗?如果他是知道的.......那爹娘呢?他们是知情的吗?他们知道他们捧在手心养大的儿子,对他的阿姊有非分之想,甚至疯狂到给她下药要□□她吗?如果......如果他们是知道的,如果他们早就知道......

      姜月的信念轰然倒塌,手脚一瞬间失去了温度。

      有人扼住了她的咽喉,她的极力挣扎让他更为兴奋,他撕咬着她。

      雨声更大了,噼里啪啦地拍打着窗棂,狂风撞得窗门哐哐作响。

      她的神识开始溃散,忽然在杂乱的雨声中听到了沉重的铁锤声,“噔!噔!噔!”

      这是铁锤撞击在钉子上的声音,钉子很长,她能听到钉子一寸一寸没入木材的闷响。她数了数,共有七枚长钉。

      有人在封棺。

      奇怪。姜月从未见过这种场面,父亲母亲死于战乱,尸骨都找不到,只立了衣冠冢,而因为重病卧床,蕊心的葬礼她也没去成。

      不,有一个人下葬的时候她是在场的。

      这是她自己的葬礼啊。

      她在棺椁中听到了朦胧的人声,“红颜祸水,自从回了大夏之后将军便接连吃了几次败战。将军也是没得办法了。”

      “今个儿时辰好,上路吧。”

      姜月的神识在瞬间汇聚,她瞳孔里的光轰地烧了起来,脑海中只回荡着一句话:杀了他!

      “哐啷”一声,床几上的莲花盏被打翻了,清水泼洒在枕上,沾湿了姜月的发,丝丝缕缕的黑发依恋着她的脸畔,蜿蜒而下,发梢挂着水滴,饱满圆润的露珠在下颌欲坠未坠,她轻喘着气,亲热过后的唇畔显得愈发红润诱人。

      黑影动作终于停了停,扯过身侧的被褥,为她拭擦着脸上的水渍,姜月很受用地伸了伸腰,像一只慵懒的猫儿,在他转头放下被褥的一瞬间,她用尽全力从床上翻坐起来,将手中的匕首砍向对方的胸膛。

      姜琅轻嗤一声,扼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掰,那匕首掉到了地上,他将匕首踢入黑暗中,抱着气喘吁吁的姜月,抚着她的背,在她的肩头吻了吻,“娆娆,这样你会受伤的。”

      “你听我的,很快就过去了,忍了忍,好吗?”他能感觉到姜月比前两日有力气了,应该是后加的药粉与瓶中原有的药粉混合后,姜月又用得少,所以药效没有很明显。但是没关系,姜琅觉得她能知道在和谁做,也是件好事。

      他原本想安排姜月假死然后带出宫,但后来他改了主意,他一定要让姜月心甘情愿地拒旨意,他要让她心甘情愿地跟自己走。

      他已经犹豫太久了,他不明白姜月为什么会决定替姜好出嫁,也很后悔没有在姜月进京前表明心迹,如果在那时候她已经是自己的人......那后面就没有这么多的事情了。

      “娆娆,你这么聪明,一定猜到我的身份了。”姜琅为她顺着头发,在他耳边呢喃道,“你跟我走,以后你便是皇后,大夏的皇后......”

      “放开她!”漆黑的房中突兀地响起一阵冰冷冷的声音,尽管说话人已经极力抑制,但当她透过低垂的床帘看到姜月光裸的肩脊上的咬痕时候,声音还是变得急促和颤抖,“放!开!她!”

      “我叫你放开她!放开她!放开她!给我放开她!”伴随着她的怒吼声,空气中传来弓弩的悬刀与钩心咬合的轻响,一枚箭矢破空而来,擦着他的脸飞过,锵一声钉在床架上。

      姜琅摸着脸上渗出的血珠,似乎勾了勾嘴角,“再大声些,最好让所有人听到,这样一切便都水到渠成了。”

      “去你的水到渠成!去你的水到渠成!”上一次弓弩对准赵简时,蕊心没能成功扣动扳机,但这次她没有再犹豫,她红着眼,忍着泪颤着臂膀,一箭未中再发一箭,终于她听到了沉闷的一声血肉被扎穿的声音。

      然而还未等她松一口气,姜琅已经来到了眼前,他一手夺过她手中的弓弩,高高抬起,猛地一砸,蕊心眼前一黑,后脑勺立马流出湿濡的血|浆。姜琅踩着她的脸,蕊心喉咙发出嗬嗬的哽噎,唇齿间满是血腥味。

      姜月撑着床架子站了起来,双腿因为乏力还有些打摆子,她咬着牙握着钉在床架子上的弓矢,指尖扣着箭镞,指腹很快被锋利的刃隔割开皮肉,但剧烈的疼痛同样也让她的灵台愈加清明。

      蕊心满脸的血,什么也看不清了,但双手还是紧紧抱着姜琅的腿,嘴里呓语一样:“殿下,走,走......”

      身后的姜月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手里握着闪着寒光的弓弩,从上而下包抄扣住姜琅的肩,另一手狠狠一插,姜琅猛一回身,那只箭矢便深深插入了他的眼眶。

      姜琅痛叫起来,大力推开姜月,蕊心在此时扑了上来,双手紧紧按住姜琅的胸膛,又将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姜月冷静得可怕,在地上爬起来,稳稳揪着他的发,用力一拔那箭矢,血浆四溅。

      她将还黏连着血|肉的弓矢一举,在空中蓄足了力,露出的半截小臂精瘦结实,如同紧绷的弦。弦松之后,痛叫声加剧,姜琅两眼一片血红。

      浓重的血腥味冲入蕊心的鼻腔,她紧闭着眼,血与泪糊了她一脸,她被姜琅猛踹了几脚,疼痛让她快要昏厥过去,然而她的双手却始终没有放松过。

      姜月按着姜琅的头颅,再一拔,再将他的脖子拧到一侧,这一次,箭镞对准的是他的咽喉,没有任何停歇,主仆两人默契十分,几个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箭矢往下深深扎去!
      就在箭镞即将割穿他的喉咙之时——一双手抱住了她的腰,将她往后一拉。

      四人齐齐滚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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