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瑕》月本渡

1、挟持

　　这事儿要从半月前说起。
　　十年一届的武林大会落幕，新任武林盟主，正是逐浪山庄的庄主江炽。
　　按惯例，盟主剑该在新老盟主之间交接，可前任武林盟主早在一年前就病死了，于是这剑便被中原的御剑山庄收去保管，如今新任盟主人选已然确定，御剑山庄自然要将盟主剑重新交出去。
　　这可称得上是最近江湖里最大的事，为求安稳，御剑山庄甚至派了二十名精锐弟子送剑，可没想到，刚走到黄河边，这剑就遭劫了。
　　那说书人说得唾沫横飞，临窗小桌上，身着紫衣的少女听得噗嗤一笑，歪头道：“沈姑娘，这故事听着如何？”
　　被唤做沈姑娘的年轻女子脸色阴沉，双手放在膝上，却好似一动也不能动，听到问话，她瞪了女孩一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这魔女，要杀便杀……”
　　“大胆！”旁边的圆脸姑娘压低声音喝道：“我们圣女心善，才留你一条性命，你休要在这里放肆！”
　　“欸，临禾，”少女不气不恼，笑眯眯道：“她也没说错嘛。”
　　临禾鼓了鼓嘴巴，气呼呼道：“我实在不明白，圣女为何要带着她这个累赘？”
　　“她可不是累赘，”应无瑕抚了下茶盏的边缘，懒洋洋道：“沈欢，御剑山庄大师姐，未来的庄主继承人，杀了她，我们和御剑山庄结下的梁子不就大了？”
　　听到这儿，沈欢讽刺一笑：“应姑娘都把盟主剑劫走了，还重伤我宗数名弟子，现在操心和御剑山庄的梁子，是不是有些晚了？”
　　应无瑕含笑看她一眼，继续说：“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若回总舵途中，那武林盟派人来追，沈姑娘就是最好的人质。”
　　临禾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圣女果然想得周到。”
　　“说到底，还是沈姑娘技不如人，”应无瑕哼道：“亏我以为御剑山庄大师姐该是武林盟年轻一代的翘楚，苦心准备了那么久，哪知个个都是绣花枕头……”
　　话未说完，不远处围坐的人群中，就传出一个声音。
　　“可我听说，如今这武林盟，最厉害的该是那妖女戚岚才对。”
　　话音刚落，酒馆里便响起一阵哄笑：“你说什么傻话，那戚岚不过二十有二，怎比得上江大侠？”
　　啪得一声，说书人展开折扇，摇头道：“各位，说起戚岚，我这里倒有另一个消息。”
　　“什么？”
　　“半年前，皇宫中有十三名暗卫一夜毙命，浑身上下只有咽喉一处刀伤，可那伤口边缘却如同被火灼烧般焦黑坚硬，看起来极是可怖。”
　　“这不是……”
　　“融雪刀。”应无瑕默默念了句，蹙眉看向那说书人。
　　果然，那边也寂静一瞬，转而窃窃私语起来。
　　“这不是戚岚的刀法吗？”
　　“若能一人独闯皇宫，杀死十三名暗卫后又全身而退，那她的实力……确实称得上武林第一人。”
　　“可惜，”说书人摇摇扇子，叹道：“先不说这戚岚确实年轻，若让她在武林大会取胜，那些老家伙们的脸往哪儿搁。再者，听说她自己也正身陷囹圄自顾不暇，哪儿有精力来参加武林大会？”
　　“此话怎讲？”
　　“这……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恐怕只有戚岚自己知道了。”
　　周围齐齐人唉了声，失望地发了几句牢骚，又开始喝酒吃菜，应无瑕也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回过头：“这么说来，你们武林盟到底谁最厉害还是个没准的事呢，那办这一场武林大会到底有何意义？”
　　沈欢抿紧唇，对她怒目而视。
　　应无瑕好笑道：“罢了罢了，沈姑娘认识这戚岚吗？我听说她长了张狐狸脸，又有一身诡异莫测的刀法，为人处世比起正道更像我们魔教，倒是想认识一下呢。”
　　“不认识。”
　　“哦？你们武林盟的年轻人，彼此间都不熟络吗？”
　　沈欢冷漠道：“戚岚来自西域昆仑，也是几年前才到中原武林来，你该问问有几个人认识她才对。”
　　“真是可惜，”应无瑕饮尽茶水，漫不经心道：“我倒想与她切磋切磋。”
　　话音刚落，一只黑鸦扑棱棱落在窗前，临禾取下黑鸦脚上纸条，扫了一眼，道：“圣女大人，他们已经到曲江江畔了。”
　　应无瑕嗯了声，点了沈欢哑穴，挟着她站起：“既然如此，我们也该上路了。”
　　天光昏沉，一行三人戴上斗笠，走出酒楼，消失在秋日细雨中。
　　那厢，酒楼里的说书人已开启了下个话题。
　　“听说，前几日在黄河之畔劫走盟主剑的正是魔教中人，领头的，则是魔教圣女应无瑕。”
　　“说起这应无瑕，年方十八，但已使得一手好剑法，还有她随身携带的秘器雪飞花，杀起人来更是刁钻狠毒。就说这次劫剑，她携两三名亲侍便将那御剑山庄的二十名弟子重伤，还掳走了少庄主沈欢，啧啧，此等人物，若再成长几年，恐怕就要在江湖里掀起血雨腥风了。”
　　“那她与戚岚谁更厉害？”
　　“自然是戚岚了。”
　　“可应无瑕更年轻，说不准最后谁更厉害呢。”
　　……
　　雨势越来越大，街上行人步履匆匆地朝着家的方向赶去，一纤细身影却逐渐出现在斜风细雨中，女人持伞步入爬满青苔的偏僻小巷，向四周望了眼，才推开巷子尽头那扇不起眼的小门，抬脚迈了进去。
　　檐下风铃叮铃作响，她甩了甩伞面上的水珠，随手搁置在廊下，走进院子深处的房间，随她而入的冷风吹得烛光闪烁不止，映出床上起伏的轮廓，那人闭目沉睡，身边还坐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女。
　　“我出去这一会儿，她醒过吗？”
　　“没有。”女孩摇摇头，抬起眼睛希冀地瞧着她：“江姐姐，我阿姐她什么时候回来？”
　　“等事情办完就回来了。”江晚棠安慰道：“放心，她那般厉害，一定很快回来。”
　　“是么……”
　　“是啊，别担心了。”
　　女孩抿了抿唇，看向躺在床上的女子：“那这位沈姑娘呢，我们要一直守着她吗？”
　　“自然，”说着，江晚棠叹了一口气：“戚岚那家伙，这回可真给我找了个大麻烦。”

作者有话说

　　先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