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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长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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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欢的眉一次皱的比一次深,张怀玉在一旁觑了自家主子一眼。
没说的,一边嫌弃一边吃的事,也就只有自己家殿下做得出来了。
长欢忍了很久,终于等到他吃完,正要收碗碟,却见司徒长岐朝自己伸出手。
长欢抿了抿嘴,疑惑的望向他。
您有吃完饭要和厨师握手的习惯么?
没想到那人眉头一挑:“没了?”
长欢明白了,原来这位公子是没吃够啊。
她:“没了,槐花饼做法复杂,一早上便做了五个,都给公子您了。”
司徒长岐却不管,伸出的手没有收回的意思,仿佛笃定她还有。
最后长欢先服输了,转身去厨房将留给自己和张怀玉的两个饼端来。
两人站在院里,张怀玉护主,所以略不满道:“你明明还有,为什么还骗公子说没有了?”
长欢叹了口气:“一个本来想留给自己……”
张怀玉生气:“果然!”
长欢看了他一眼:“一个想留给你。”
张怀玉惊愕的瞪她:“你怎么不早说!”
好嘛,现在绝对是要不回来了。
其实他也想吃的说。
西六宫的日子是寂寞的,宫人们每天连上空飞过几只雁都数得清清楚楚,西六宫大多数人,除了那些满二十五便会被放出去的宫女们外,都是终生出宫无望,只能守着寂寞过的可怜人。
现在长欢也属于这些人了,但她心态好,况且入槐院以来,她的日子过的也不算差,张怀玉像只护食的刺猬,尖刺之下,其实还带着十一二岁男孩子的可爱。
除了时不时受一点五殿下的作妖,长欢觉得一切都挺好的。
司徒长岐虽然难伺候,心情好时对她也不错,就如她现在正坐在干干净净的院子里,认真的补着自己的宫装。
司徒长岐从门口出来,见这一方天地被她打理的干干净净,墙角种上了豆角,豆的藤蔓正往小竹枝上爬,一片生意盎然。
他见长欢正坐在椅子上补着什么,走过去看,却见她拿着一件旧宫装正在一针一线的补。
“你在做什么?”
长欢吓了一跳,针尖戳进指尖,被扎疼了一下,司徒长岐便直接将她的手拉过来放在眼下看了看,一滴血红的水珠坠在指尖。
长欢红了红脸,挣扎着将手收回来,手指在唇边抿了一下,血迹便不见了。
司徒长岐盯着她染上一丝血迹的唇,心想她的唇怎么比自己的还好看?
然后便感到一阵烦躁。
长欢避开他的目光,“奴婢在补衣服。”
“补衣服?”司徒长岐回过神,想了想自己的认知里好像没有衣服破了要补这个设定,当然,他的衣服划了一根丝都是直接扔的。
他不以为然:“为何要补,扔了便是。”
长欢无奈,只好耐下性子解释:“奴婢一个月月银可就那么点,离内务府发新宫装还有半年,不补的话奴婢就没衣服了。”
司徒长岐似懂非懂,想了想他又道:“如此,为什么不给我要银子?”
长欢:都破落成西六宫未来几十年的长住居民了能拿出什么银子?
她没再回答,司徒长岐似乎自讨没趣转身走了。
长欢不知道,司徒长岐转身后就在想:张怀玉想买零嘴的时候不也是直接给自己开口要银子吗?这女人竟不跟我要银子?
显然,他已经将长欢划分为“自己人”那一批次的人了。
长欢缝着衣服,怀中突然被扔了一个金灿灿的东西,她吓了一跳,抬眼只见司徒长岐懒懒的在她身旁的石椅上坐下,自来熟的开始倒她放在桌上的茶喝。
然后她低头一看,怀中的东西不是别的,是——一块金灿灿沉甸甸的金子。
长欢觉得目前的情形似乎超乎了自己的想象,她很难想象还有什么是司徒长岐做不出来的,毕竟在这破旧的西六宫里,他竟然掏出一块金子!沉甸甸的金子!
她难得的面露惊色,艰难的问:“公子,您?”
司徒长岐嘬了一口茶,又嫌弃的瞥了瞥嘴,见到长欢的表情,好心情的道:“你不是缺钱买衣服?不用谢我。”
长欢艰难的接受了怀中的这块货真价实的金子,买衣服的话,估计能把皇城里最贵的锦绣轩买下来吧。
司徒长岐见她艰难的样子,以为是不够,皱眉道:“不够?我再给你……”
“公子!”
长欢打断他,“奴婢不能收。”
他不知道这块金子的来头,想到万一是什么宫闱赃物可了不得,一时颇觉烫手。
司徒长岐闻言眼风一扫,眸光竟是久违的带着杀气。
“要么收,要么死。”
……
金子风波过后,东六宫便开始准备宫宴。
淮南王戚崇是大庆唯一的异姓王,他当年与如今的皇帝出生入死,对国家社稷贡献颇大,一辈子扎根在漠北边界,这次难得回京述职,皇帝为表天家荣恩,决定七月初三于东六宫设宴。
这就代表着西六宫戒严,幽禁的人都只能待在自己院子里不得外出。
宫宴持续三天,长欢早早做了准备,储存了蔬粮。
万事俱备,只是这时,司徒长岐却病了。
他的病来的突然,长欢措手不及,给他擦脸时只觉得额头烫的可怕,张怀玉也一脸着急,司徒长岐已经昏迷近两天了。
她也不是没有跟门口的守卫说过要请太医,那侍卫横眉冷眼的回绝他:“东六宫正忙着呢,如今六殿下也病了,太医院人手不够,你们槐院别添乱了行不行?”
被回绝后她平静的回来,只能试图反复用湿毛巾为他降温,此刻她才真切的感受到,东六宫与西六宫,一个是人间最富贵,一个是人命如草芥。
可司徒长岐的病越来越重,她咬咬牙,还是决定再去求一求。
她出门后,张怀玉松了口气,躺在床上的人忽然睁开了眼,张怀玉忙端上水,司徒长岐喝了一口,张怀玉便急了:“殿下,您不能老是用这样的药啊!”
司徒长岐不以为然,他用了药让自己发热,一天会有几个时辰的昏睡,此刻身上虚弱,只能稍微安慰了一下他。
“不用药,怎么让那些人放松警惕?”
张怀玉默了默:“可是我看长欢姑娘……也是真的关心您。”
司徒长岐也沉默了,半晌握着长欢给自己降温的毛巾笑了。
“嗯。”
这边长欢又来找守卫求情,可那门卫怎是好打发的,又因长年困守在西六宫,升官希望渺茫,早就厌烦了这槐院和被贬为庶人的皇子,此刻还巴不得司徒长岐早点病死,他们好早点离开这晦气的地方。
“李侍卫,我家公子真的病的很重,就算太医来不了,您让人送点药来也行啊。”
长欢从没这么求过人,她以前的乡里有个二十出头的壮汉,便是发了一次高烧拖了好几天,生生拖成了傻子。
她性子平淡,此刻也管不了这么多,若司徒长岐死了,她作为槐院的宫人自然也逃不了。
况且他虽然行事不着调,但对她也不坏,她私心不想他出事,毕竟他偶尔落寞时真的让人心疼。
“说了多少次了,东六宫宫宴,西六宫的人不得随意出入,不就是生了病,灌几碗水不就成了,反正死不了,还请太医?”
那侍卫冷笑:“又不是要死人的事,不过是一个庶人,小姑娘,劝你少管!”
门内司徒长岐面无表情,张怀玉小心翼翼的觑着主子的脸色,见他虽神情冰冷,却也没有要杀人的意思,一时放下心来。
还好殿下沉得住气,不然可就乱了大事了。
而长欢的一颗心冷下来,她踉跄着退后几步,冷汗只流,回头看了一眼司徒长岐躺着的方向,想着他奄奄一息时喊着母妃的样子,突然狠下心来。
她突然上前冲了过去,侍卫被吓了一跳,长欢一把抽出侍卫的长刀横在了自己脖子上。
屋内的司徒长岐豁然抬头,瞳孔一跳。
刀锋锋利,长欢脖子上被划出血痕,正在往外渗血,看起来十分恐怖。
她盯着被吓住的侍卫,毫无惧色的一字一句道:“现在有人要死了,还不去请太医么?”
侍卫吓得往外退了几步,一边喊:“疯了!疯了!”
两人对视一眼,犹豫了一下,终于是让其中一个去了太医院。
长欢松了口气,觉得脖子剧痛,虚脱的跌坐在地。
剩下的侍卫犹豫着上前蹲下想查看她的情况,碰到她衣角的手却被狠狠踩住,再被全力一碾。
院子里发出杀猪般的痛呼。
司徒长岐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他蹲下身,小心的抱起因为虚脱和失血而感到头晕眼花的长欢,抱着她往屋内走去。
张怀玉跟在司徒长岐身后,听见他的主子用一种他从未听过的冰冷声音对他交代:“去请赵清虚。”
长欢醒来的时候,脖子间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她虚弱的睁眼,见司徒长岐沉默的站在窗前。
听到响动,司徒长岐转过身来,他似乎舒了一口气。
“你醒了?”
“公子?”
她咽了咽口水,司徒长岐倒了水,扶她起来喂水,许是从未照顾过人,动作略显笨拙。
长欢搞不清状况,只模模糊糊的问:“您……没生病?”
司徒长岐闻言顿了顿:“没有。”
他似乎与平日里不同,喂她喝完水,便站起身要走。
“你好好待着。”他说,“公子有点小事要做。”
她想问什么,喉咙却沙哑作痛,只能见他三两步出了门,对张怀玉说了什么,张怀玉惊愕的抬起头,然后猛的点头。
张怀玉进来时,长欢终于缓过来,她问:“张内侍,公子这是去做什么?”
张怀玉难得真诚的笑了笑:“殿下去做他一直想做的事了。”
他直接称司徒长岐为殿下,长欢脑子里闪过什么,却感觉头疼,只能放弃深思。
“殿下让我看着你好好休息。”张怀玉说。
长欢满脑子疑惑,但架不住脑中发昏,没多久睡了过去。
张怀玉抬头望向东六宫的方向喃喃自语。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