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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万年玉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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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是万万不会接纳一个活人的。此地更是古神长眠的圣陵宝地，闲杂人等不可入内。
医仙本不该救治这个来历不明的闯入者。
但有一种故事，是从伤口中汩汩流出，唯有医者能够听懂。
那样一个距离死亡只差一步的人，她是如何进来的，又为什么拼上性命也要来到这个不属于她的世界？
察看伤势后，医仙感念此人造访幽冥的勇气，将她带回自己的林间小院，日日为她采药疗伤，浣洗纱布。
如此数月，女修终于在一个清晨苏醒。
醒来后全然不顾其他，跳下床便称自己要下山屠魔。
奈何伤势过重，她已修为尽失，空有一身武功，却连法器都召不出来，几乎成了一个废人。
她当即吐血昏迷，之后失魂落魄。医仙温声劝她，先将身体养好，之后的事从长计议。
空旷寂寥的山上，唯有二人日夜相对。
三年之后，女修重新养好经脉，辞别医仙，下山入世。
……
听到此处，陆青遥沉默了好一会儿。
原来发生过这样的事。
不知为何有一种奇怪的缺失感…是因为她丢失了这段记忆吗？
即便如此，只看着灵熙温和的眉眼，陆青遥也能够想象在那段漫长难捱的岁月，这人是如何在身边一次次安慰她，为她熬药送汤，悉心照料。
这等重要的事，竟然被她忘得一干二净。
甚至也从未想过要去寻回来。
“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实在是……”陆青遥心中百味杂陈，活像两手空空捉襟见肘的流浪汉。
不光如此。
身侧之人分明是书中女主角，未来暮师姐的道侣。她怎么可以……
灵熙将这人的惶恐收入眼底，搭在陆青遥肩头的手缓缓摩挲，抚平细腻布料上波纹般的皱褶。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虽是我救下你，但在养伤那段日子，你也陪伴了我呀。”
陆青遥心弦被拨乱一瞬，忍不住偏头瞥了她一眼，只见那人柔靥如樱，眼含三春笑意，是画卷都描绘不出的美丽动人。
“青荣带我见识了好多有趣的东西，若没有你，我便没机会走进长街绚烂的灯火，见不到幽冥没有的星河，更体会不到每日都有人陪在身边的滋味…”
饶是已经相处过一阵子，陆青遥仍是会在疏于防备的须臾之间被她的容色晃晕眼。这一刻，仿佛真的置身于灵熙所说的闹市灯会，背后烟火腾空绽放。
“你，别再说了…”她气息稍乱地低下头，放在腿上的手不自觉攥紧，如坐针毡。
灵熙可能都不知道，她方才说的那些东西…放在这世界任何一个角落，都随处可见，一文不值。
比起这些，她倒更像高悬的月亮，随便施舍一缕光芒，便让自己无以为报，内里的荒芜被照得无处遁形。
小恩小惠换取别人的真心相待，根本就是一场欺骗。
她唾弃自己，全然没注意到灵熙已用双臂将她圈在领域内，犹如掌控着自己的所有物般，不容置疑地命令道：“青荣，有件事你要记住，你的命是我救的，也就是我的。切不可再背着我沾染危险的东西知道吗？”
灵熙所指的自然是燃血禁诀，以及噬魂玉。
禁诀上恶毒的字眼一个个化作血淋淋的现实摆在眼前，没有半点挽回的余地。
那人魂飞破散的场景仿佛已在眼前上演过千万遍，她的灵魂于是也被寸寸撕得支离破碎，只能发出绝望的嚎叫。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当初就算同归于尽，也该将她一起留在幽都山……
灵熙死死按着陆青遥的肩，念咒似的她灌输邪术的恐怖。尸骨无存的下场实在掷地有声，陆青遥听完脸色一白，抓住了那个字眼：“一魂一魄！？”
她掏出那枚黑色晶石仔细查看，难掩震惊，“我的一魂一魄都在这里面？”
随着身边人点了点头，陆青遥坐在榻上都觉眼前一黑。
任务者本就是一群魂魄有损的倒霉蛋，在哪个世界都逃不过早夭，只能通过完成任务慢慢修补，日积月累。
这下倒好，三魂七魄都已经被废掉两条了！
灵熙伸手描摹晶石的轮廓，眸中说不出的哀痛：“我一定会想办法让它们回到你身上的。”
管他什么禁术，幽冥界滋养魂魄的奇珍异宝那么多，大不了将幽冥翻过来，总能找到破解之法。
实在不行，去找到那两个人询问，应当也会有眉目。
两人惆怅之际，外头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请问灵熙姑娘是否在此？”
开门后，屋外站着个灵药峰的小医修，面相亲切，一看就是人群中最好说话的那个。
她手里端着一个红木盒。
说是画境试炼第一名的奖品，扶摇峰弟子特意送来转交。
奖品？陆青遥想了想，好像确实有这么个东西。
这种小彩头一般不经过她手，而是由副峰主徐霏去办，通常就是些花里胡哨的小玩意。
灵熙醒来就发现凝水珠已不在身上，还以为是被陆青遥没收了，不过她也不打算对这人的决定提出异议。
但没想到对方居然帮她交了上去。
也就是说，这是青荣亲手颁给她的！
“青荣，我们打开看看吧。”灵熙十分激动，陆青遥索性拉过她的手打开了盒子。
里面装着一块蚕豆大的玉佩，雕刻少许梅枝纹路，外圆内凹，显然还缺着两仪之中的另一半。
陆青遥挑了挑眉，好歹也是试炼榜一，徐霏居然拿这么个玩意糊弄人？
这么袖珍，很难不让人看出它是块边角料。
还是被扣下一半的边角料。
但仔细一瞧，她便发觉出异样。这吊坠小小一块，灵力却十足充沛。
灵熙也脸色一变：“万年玉髓？”
与普通的灵玉灵石不同，玉髓蕴含的灵力更加充沛。而万年玉髓更是千年难遇，与前几个相比便是雨滴与湖泊的区别。
在陆青遥漫长的求道生涯中，只见过一次实物。
便是她师尊怀云真君下山前留在扶摇峰，令漫山梅花常开不败的那一块。
百年来，扶摇峰沦为仙傀聚集之地，变得死气沉沉。陆青遥原以为是自己的雷劫劈焦了树木，可若有玉髓滋养，理应很快恢复。然而至今除了玉梅居被灵泉滋养，其余仍旧是枯景一片。
竟然能把镇山之宝都送给新弟子。陆青遥现在倒觉得徐霏真是慷慨极了。
咻地一声，烛雨被凭空掏了出来。灵熙诧异道：“青荣，你要做什么？”
“去找人叙叙旧。”陆青遥抿唇一笑，对灵熙微微颔首，“两日后，我在天梯等你。”
攀登天梯，便是入门试炼的最后一关。
留下这句话，陆青遥便消失在原地，只剩下灵熙看着身边空出的位置，面目一下子变得扭曲。
要不是怕青荣反抗起来斗个鱼死网破伤势加剧，她早把人捆了。
不过，她特制的灵脉封绝散也快要生效，那一天不会太远。
很快就可以带着青荣一起回冥界…
*
扶摇峰向来是后勤大部队，峰主又闭关百年。故徐霏名头虽是副峰主，大小事务却一直落到她头上。
处理完收徒大会、修缮建筑等琐事，徐霏乘着云舟回到住所，下轿便飞快奔入大门。
步子有些急，原因无他，魔尊已经通过傀儡印传来了联络。
白玉为阶，女子身姿高挑，标志副峰主之位的深紫华服穿得一丝不苟，珠钗环佩叮呤作响。
而在道路尽头拔地而起的楼阁，雕梁画栋，比屹立山巅的峰主殿还要奢华。
毕竟，来客只会拜访此地不是么？
她反手关窗时，却被一道力量阻挡。
扶摇峰一贯没什么特长，弟子稀少。
没当峰主之前，陆青遥当了数十年小师妹。论辈分，她得喊这位副峰主一声师姐。
于是此刻，玉扇合拢抵到前面人脖颈上，陆青遥在窗边笑吟吟的。
“师姐，好久不见。”
徐霏也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咽了下口水，眼珠飞快转了一下：“你来做什么？”
嚣张的客人不请自来，跳进屋内，轻轻带上窗户，眼尾微挑。“师尊留下的梅林一直没活过来，青遥想问问师姐可有什么头绪？”
这位好师姐，也是魔尊仙傀之一。
看在这么多年苦劳的份上，陆青遥暂且留着她，也好观察魔尊动向。
徐霏被卡在靠背和扇尖中间，长到遮眼的刘海下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尽管把外表包装得很豪华，此刻她还是话都说不利索。
“师妹、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烛雨将人逼在墙角，陆青遥从那里经过，弹指点上烛灯，闲庭信步走向桌上茶壶。
咕噜噜的水声在安静的房间回荡，徐霏的内心却是愈发焦灼。
陆青遥抬起其中一杯，朝徐霏走来，“师姐年不过四百怎就耳朵不灵了，恰好青遥刚从灵药峰回来，给你捎来了许多好东西。”
听到灵药峰，徐霏根本不敢去想那所谓的“好东西”是些什么，陆青遥和那个阮峰主惯是沆瀣一气。
几滴大汗砸在脚边，她眸底闪过一丝恨意。
“师尊当年留的万年玉髓，是留给扶摇峰众弟子…的，我不过是想拿去拉拢几个好苗子罢了。再说身为副峰主我为何不能处置？”
看着陆青遥傲气凌人的身姿，徐霏心头涌起阵阵不甘。
入门比她晚也就罢了，还跟怀云真君一样只知闭关，对峰主事务从来不管。几百年来都是她一个人日夜操劳。
凭什么是她做峰主，凭什么同样都成了仙傀，自己还要忍受她的颐指气使！？
料定陆青遥不敢杀自己，一抹讥讽的笑容浮现在徐霏脸上，她推了推喉前的扇尖，手指多出一道红痕。
“东西我已经上交，掌门也已看过，师妹若真有本事，便去找掌门要回来吧。”
茶杯“咚”的一声坠地。
“师姐真是深谋远虑。”陆青遥定定看着她，“不过劳烦师姐再仔细想想，将玉髓交给新弟子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
她五指成爪，手中聚起一团灰蒙蒙的灵力。
若有素山族人在此，便能认出此招竟是素山家秘不外传的招术“搜魂”。
“是真的想拉拢新弟子，还是有人…特意吩咐你去关照其中某一位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