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人打工处》斜十

90、灵魂

　　文玉成那边暂时帮不上忙，但他表示自己也还有事。
　　匆匆回酒店后，就发来了位置，大概也就在异调局附近的两三公里。

　　下午联系上陈觉后，岑云舒立刻出发去给人送温暖。
　　邱岁宜和段毓两个要去周老板那边，胥子明的死只有那一段来自周义的影像不好交差。
　　赵望远和剩下的一个简颂章，还得跟着符纸摸去找那个缺心眼神棍。

　　言彻终于做了一回顶着局长这个头衔应该做的工作，开始写一堆述职报告——即将春节，到时候又是大长假，作为一个新设立的单位，言彻这边非常有必要。

　　五点多的时候，桌上的瓶子晃了晃，杜若飘出来在他背后站了好半天。

　　要不是因为一股凉气实在太冻人，言彻还能再假装不知道一会儿，“杜若……你要不，去找卜绮钰聊会儿天？”

　　“常宁来了。”

　　这倒是意外，还以为只要没告诉他要教他什么道术的话，他就不会吱声。

　　常宁一开口，却是让言彻觉得这世界真是小：“我在家里看到简老师了……”

　　“……是因为什么？”言彻隐隐约约有了一个离谱的猜想。

　　“我家里最近老出问题，就请人来作法，结果作到一半，简老师冲进来把人打昏了……”

　　言彻眼前一黑再一黑，已经猜到是因为找到了那个缺心眼神棍，但没想到简颂章直接动手了。
　　就是顾及到这个，他才让赵望远跟着一起，想着赵望远总不会动手吧。

　　结果差点忘了，简颂章做事谁能拦得住……

　　言彻急急忙忙地去打电话，虽然暂时还不知道怎么隔空制止暴力行动，但至少走个形式，反正简颂章不会真的干什么。

　　常宁嗫嚅两声，随后说：“其实挺好的，简老师说那是个骗子，我爸妈给了十几万呢。”

　　言彻一哽，手里的电话嘟嘟声仿佛嘲讽一样。
　　他还是希望自己听错了，“多少？”

　　深呼吸一口气，言彻只苦恼于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去干这个，为了什么要来钱少事多的地方。

　　常宁依旧老实：“十五万多，据说还是打过折的。”

　　那果然是黑心又缺心眼的神棍……

　　电话很快通，简颂章那边似乎又不顺起来，“人找对了，但是一听我们说到胥子明就跑了——赵望远，给我拉住！”

　　言彻好像从来没听到简颂章那么气急败坏的声音，手机里又是赵望远不清晰的回应。

　　随后是一阵重物砸在地上的响动，能听到一个人“哎呦”好几声。

　　看来简颂章他们那边人没事，也没有真的出现太暴力行为。

　　“别把人弄……伤了。”
　　本来想说“别弄死了”，但这一句听着有点像□□的下马威，言彻还是换了句字。

　　一阵窸窸窣窣后，手机那边的声音清晰起来。

　　简颂章声线平静，“说句话，别让我们局长以为我们干了什么杀人放火的勾当。”

　　言彻轻轻出声：“……嗨？”
　　活着吧？

　　对面呼吸声很粗重，又好像被什么蒙着嘴，支支吾吾半天终于有了大概的声音，“我是冤枉的！”

　　“我说你杀人了吗？”

　　赵望远无缝衔接：“此地无银三百两。”

　　听完几句，言彻再次确认没人有事，“行了，走完流程早点回来，你们把小朋友都吓跑了。”

　　电话一挂，旁边支支吾吾的常宁说：“其实我不是被吓的……我爸说让我来老实地拜师，与其把钱花出去不如自己消化。”

　　“……”哈哈，原来人是真的可以被金钱霸凌。
　　突然有点好奇这家伙是怎么来的了，两市通勤最快也得接近一小时，别说什么他家停飞机。

　　隔壁市，简颂章和一副誓死不屈服的人面面相觑。

　　“真不说？”

　　“我也没有可以招的。”

　　简颂章看一眼捆了一圈的绳子，思考着使点劲直接屈打成招的可行性。

　　“小颂哥，言局又来电话了。”赵望远掏出手机说。

　　简颂章一边接过来，一边脑子加载中，“怎么又要加一个‘小’了？还有电话你怎么不接？”

　　严重怀疑赵望远学到了什么不好的。比如合理摸鱼，比如如何避免一些工作交到自己手里。

　　电话开的免提，言彻那边笑了声，“当然是因为要和你说啊。”

　　简颂章一秒把手机拿远，匪夷所思地看着赵望远，“他刚才也这么说过？”

　　“呃……您听听就好。”赵望远露出勉强的笑。

　　“好了我刚才开玩笑的，是这样，我这里有陆任易的资料，你把电话拿给他。”

　　“早点来啊，费事。”
　　小声说完这句，简颂章把手机放这位缺心眼神棍陆任易旁边，“说话。”

　　“……叫我吗？”言彻小心地在问。

　　“都有。”

　　听得出简颂章真的因为这个陆任易而濒临爆发了。

　　“陆任易。”言彻迅速进入正题，在得到一声不屑“哼”后依旧不气馁。
　　“今年四十五岁，从业十余年，期间因为操作不当死过不少人，但最终都以对方犯忌讳为由忽悠过去，拒绝承担责任。”
　　“又多次改名换姓，四处为人祈福作法，嗯……我对法律法规这些好像还不是特别清楚，怎么判来着——我查查。”

　　陆任易表情不好，并且有打破持续沉默的迹象。
　　半晌他连连开口：“招，我招还不行吗，我真是个好人啊，别念这个了……”

　　言彻笑一声，“记得录音。”

　　结束了一下午心理疏导工作的岑云舒恹恹地趴在一边，直说再也不干了。
　　问就是有些人要不就干脆让他疯了，心理辅导什么的应该给工作人员。

　　言彻联系到了胥子明的辅导员，不过毕竟是假期，导员也是一脸懵逼什么都不清楚，只说对他有点印象。
　　大概就是不争不抢，比较内向，又挺刻苦。

　　邱岁宜这时候带回来了录像，周老板那一片小仓库并不大，但几个人站在里面还留有一定空间。
　　画面里，灯光昏暗的仓库积满纸箱，邱岁宜拍了监控显示的胥子明死亡时那一角。

　　很快出现邱岁宜的声音：“话说这柜子有点味道啊，不愧是老古董。”

　　“不是柜子的味道。”段毓瞥了好一会儿地面，才去看柜子。

　　木柜子原本刷着红漆，但因为年岁久远所以掉了不少，现在已经是斑驳的红棕色。

　　邱岁宜把盖子打开，单手撑住掂了两下，“确实挺重。”

　　他又抬头看了眼盖子边沿下面，木板上没有想象中的一些碎肉或者粘连的皮肤组织。
　　他不禁有些怀疑，“真是这样死的？”

　　说起来，他们见到的胥子明尸体脖子那一处其实很平整，不像压断的，更像是一把铡刀落下，利落地斩断了整颗头颅。

　　周老板在旁保证：“绝对，那视频我没有合成过，我吓得都快尿了我，能把监控掐出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段毓在一旁推了把，周老板便踉踉跄跄地撞倒了一旁带来的东西。

　　她抬首看过去，“邱岁宜，有东西不用，以为你在参与刑侦破案呢。”

　　邱岁宜看了眼露出的一罐子朱砂，立刻惊喜地捧出来，“哎呦还得是我段姐，冰雪聪明啊。”

　　“……滚。”

　　“得嘞。”
　　他乐呵地一笑，随即捻出一些红色粉末洒在柜子边沿上，边洒边说：“我小时候家里也有这种柜子，好像比它还重一点。以前我家就拿他放年货，过年时我就天天趴在这伸手去抓。”
　　“那个盖子也这样靠在墙上，当时一直都害怕它突然砸下来，也是让我看到噩梦成真了。”

　　可能对于邱岁宜这种人还有噩梦这件事有点意外，段毓表情还变了一瞬。

　　又在地面大致洒了一些，段毓把周老板请了出去，关门前问：“能行吗？”

　　邱岁宜攥着一把符纸，有些不服气地看了她一眼，很快为自己正名，“我不行谁还行，要是早几年学这些——”

　　嘭——
　　门被关上，段毓并没有听他的年少幻想史的兴趣。

　　邱岁宜咂了两下嘴，转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随着符纸悬空在消失，原本干净的地面慢慢浮现一些铁锈色，那形状越来越接近胥子明死的时候满地的血迹。
　　同时，他身边又好像有一道影子绕着在转。
　　晕晕乎乎间，邱岁宜轻喝一声，大门瞬间大开。
　　段毓两步跑过来，迅速地逮住了一道黑影。

　　符纸彻底消失，地面的血迹也显现出来，不过相比监控里看到的，它似乎没那么多。

　　“这个？”段毓揪起手上柔软的一条东西。
　　它还在扭动着往她手上爬，似乎发现这是一只鬼后，它又蔫了。

　　邱岁宜凑上前看，不可置信，“合着动画片里的小东西搞了大事情？”

　　段毓拍了下它咬住自己的头，说：“只是一种喜欢鲜血的灵，以前有人用来清理作案现场。这家伙即使不能很快吸食所有血迹，也会让血暂时隐藏。”
　　视线又转到地面的血迹，“就像刚才。”

　　“灵啊……正派反派？”邱岁宜抬脚离开了一点地上的血，看了眼长得不太像正派的家伙。

　　段毓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微表情原来还可以做得很细致——她感觉自己额角不受控制地在跳，“算，正派吧。”

　　邱岁宜笑一声，“还是年龄相似的懂我的幽默。”

　　“云舒说我今年算二十。”

　　“……好，好，行，挺好的。”

　　邱岁宜把段毓手上的东西逮到镜头前，旁边的段毓就充当解说，依旧是那半死不活的调子，“补魂使，估计还没来得及把那男的脖子缝好，人就走了。”

　　也是因为这家伙的存在，周老板才没在仓库发现任何血迹。
　　他是个本来就看不到鬼的普通人，哪还知道补魂使这种东西。

　　但邱岁宜和段毓两个一进来，就闻到了怪味，现在想来那就是血液，只是混进去了一股化学药剂。
　　后面的周老板解释说，是后面觉得瘆人，所以第二天一早买了漂白剂来拖了个地。

　　“补魂？我寻思着胥子明都已经成硬邦邦的鬼了，这个词听起来补了还能活过来？”邱岁宜歪头问。

　　“不能。”段毓已经十分不耐烦了，“等你死了我让人给你补，说不定能当鬼。”

　　邱岁宜一边去关录像一边说：“学习的时候不是没注意科普吗，别气，小岑就从不这样。”

　　“那是她人好——”
　　录像截至。

　　“补魂使啊……”言彻叹了声。
　　这一听就不像野生的东西也确实不存在野生的可能，它是完全人为制出来的。

　　事到如今 言彻已经知道大概的缘由了。

　　王明诚需要一个完整的灵魂。
　　不是，他需要的是这些拥有同样命格的人的完整灵魂。

　　潘卫是一个，季晓那里失败了不算，冯丞的也是一个，谭桥的也是。
　　现在又加上一个胥子明，而言彻是那个壳子。

　　之前查过，返生蛊需要负面能量刺激，使其长大，这些灵魂又是要干什么？

　　屋外有了声音，是邱岁宜和段毓两个回来，段毓手上还牢牢抓着那只补魂使。

　　“来看看。”她把手上的东西放到言彻旁边，又不耐烦地一捶下去，桌上黑乎乎一团总算老实下来。
　　“人身上的气我和邱岁宜都不熟悉，你自己看看。”

　　“不用了。”言彻拿盒子给它装了起来，说：“已经知道是谁的了。”

　　段毓停顿一瞬，说：“云舒前段时间回去了。”

　　“她也回去了？”

　　点头，“不过也没找到人，好像又去忙其他的了。”

　　言彻呼出一口气，说：“告诉她一下，我这次必须要自己来了，太多事情了。”

　　“她——”

　　“她听你的，肯定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