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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亡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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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衣料缓慢嵌进石头里的一瞬间,人同时也感觉到了一股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僵硬感。
看出来了这里面的东西和所有鬼怪一样,专攻人心,控制着人自愿献祭。
言彻好歹也是二十年专业但野生的道士,这方面不轻松拿捏?
他紧紧掐着自己的手心保持清醒,背后紧缚的感觉越来越明显,脑子也还算清明。
祭台又一次咔咔地转起来,一条条光带上飘着符文从中间向外扩散。
言彻毫不意外,那些全部都是城门口石柱以及捡到的石头上的花纹。
诅不诅咒的好像也没必要弄清楚,只需要解决在这兴风作浪的家伙就好了。
……就要好了,这仪式,有点慢啊。
嗖——
脸上骤然擦过的刀子唤起了言彻的痛觉,但他首先关注到的是手。
左手,那只他确认为最被人植入蛊虫的入口的手。
它此时好像不属于言彻这个人,控制不住地一直在抖,露出的手冒出大大小小还在鼓动的包。
毛孔被撑大,看起来像是有无数眼睛在动,皮肤也好像变得很薄,下面还有许多爬得飞快的虫子。
……不看了,有点恶心。
言彻突然就有点不能接受自己身体里有蛊虫的事实了,这手不能要了,是真的恶心。
哦不是——
言彻在心里痛骂自己一声,他刚刚都干什么了?差点因为蛊虫带来的疼痛分神被彻底控制然后变成真浮雕。
要不是那把刀,现在可能真的玩完了。
他费力挣脱一点背后的石碑,“刺啦”一声,外套后面直接被撕裂留在石碑上。
……庆幸于这是秋天,就是可惜了衣服。
言彻回头把插在石碑上的刀取下来,简颂章扔得非常稳准狠,直接擦着那张脸过去但又不至于很深。
“下次别往脸上扔!”
喊完这句,言彻看着那已经彻底启动的祭台,他只等这个所谓的仪式完成。
摇铃在手上响着,慢慢地,祭台另一头出现了个模糊的影子。
有点像蒙了层布的雕像,但是会动,它双手举着挥动,那些符文便随着动作交缠汇入祭台最中心。
一圈石像随即颤抖起来,身上也逐渐出现裂痕即将碎掉。
站在祭台中的人是最难受的,言彻除了感觉到自己随时在被洗脑着当那个祭品之外,过强的威压也让他的手再次不正常起来。
远一点的其他人应该是看不到的。
就这样想着,他单手催动符纸在祭台上方盘旋着。
只要阻止这些符文咒语的运转,应该能直接得到最后的力量吧……?
不确定,烂命一条就是干。
言彻脑子有些不清醒,加之蛊虫带来的痛苦,他说不上现在是不是真的自己的想法,救那些人,有那么重要吗?
感应到被寄生体有危险,那些小小一只的蛊虫更加躁动不安,手腕上的伤痕反反复复,他都觉得这虫子受不了要跑了。
外面一圈,简颂章视线没敢移开。
到底是哪不对?
言彻说完放心就一个人去装逼了,前面发展好好的,通过他身上随身带着的平安符,简颂章能感觉到他人是正常的。
在看到言彻身体慢慢贴紧石碑的时候,平安符有一瞬间的不对劲。
保平安嘛,有事自然会发挥它该有的作用。
但很快又平息了,言彻整个人没有一点动作。
简颂章以为没事了,却突然发觉到更不对的地方,处在祭台中心你给他说平安符“死”了?
他拔出刀确认了方向,扔出去前,岑云舒问:“怎么了?”
“你看吧。”简颂章一抬首,“人还活着跟死了差不多。”
话有些难听,但岑云舒不是什么师弟控,当即让开,义正词严,“打醒他。”
赵望远摇着言彻给准备的能和他那边共频的铃,又频频朝那边看了两下,“言局他……好像确实,不太对。”
赵望远的内心世界有点崩塌,毕竟言彻在他心里原本是无所不能就差会真的修仙的。
“嚯,我们的小局长不靠谱起来了。”邱岁宜像是在看热闹。
简颂章心说他有几回真靠谱……
一刀飞出去,很准,被疼痛刺激的人醒了。
“我得去一下。”
言彻好像只正常了一会儿,现在整个人又跟死了一样,头埋着,一手自然地垂下,看起来还在指挥那张破符,实际上都失控了。
“嗯?小简确定吗?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可是——”
“邱哥你怎么了?”
不止简颂章,其他人也奇怪地看过来,主要邱岁宜这反差太大了。
他不应该“妈呀好神奇带我一个”吗?
虽然按理说一个中年人身上不该有这些特质的,但是其他人已经快对他有刻板印象了,所以放在邱岁宜身上又很正常。
邱岁宜不嘻嘻,表情甚至有些严肃,“你们都知道,其实我以前是在上级部门干的。”
他看了眼段毓,对方回以白眼,“别和我说,我不在乎这破编制,一直当我是临时工。”
邱岁宜努嘴耸肩,“总之,我们先看看吧。”
“邱副,你还是平时那样子的好。”
简颂章确认邱岁宜不是坏人,但此时不可能不冷脸对他,“监视还是考核,都可以,随便,但你还是像之前的样子的好。”
“也不能这么说……”邱岁宜叹了声找位置坐下,“我可没心机,去吧去吧。”
他拉住赵望远,“哎你在外面,小简进去就已经超载了。”
赵望远愣了一瞬,“邱副,你怎么知道这些?”
“很难吗?”邱岁宜苦笑地对上也在怀疑的简颂章,“我真的没心机,只是有点中年热血罢了,你们是不是忽略了我其实也能打不是纯废材这件事啊?”
“呵呵呵呵呵……”岑云舒不想看这出戏了,“小简进去,给我揍那不自量力的家伙。”
她蹲下先去看了段毓的手,“疼吗?”
段毓刚要说话她又自顾自道:“抱歉我差点忘了你不会疼,唉,那就看着老邱吧?”
段毓想说如果是符纸的话还是会疼,但岑云舒又不是不懂,所以很明显人是对刚才的事有点生气。
邱岁宜迷茫地指着自己,“啊?我说的是真的!我不是坏人啊,咱们不能内讧!”
“在你说明白前,我们先小小内讧一下。”岑云舒笑嘻嘻地在他面前弯着腰,随后猝不及防地,一道绳缚给邱岁宜捆了个结实。
岑云舒拍拍手,“言彻是有点傻不愣登见谁都信,但是我不是呀。”
邱岁宜身份背景干干净净,岑云舒压根都没想着去查他,现在就顺便怀疑一下吧。
“……好吧。”听声音他快哭了。
另一边,傻不愣登言局长在一瞬间发觉到了自己刚才差点变成没有思想的木偶人的事实。
有点恐怖,今天不会和其他石像一起在这开party吧?
他扇了一把在脸上再次清醒,结果发现左手已经变成紫色了,指关节处还有大大小小的破口。
……如果,他是说如果,就这么死这的话,自己的身体会不会变成标准的被蛊所侵占的破烂样,最后全身溃烂?
到时候可真的没人收尸也不止一把火烧干净了……
祭台仪式缓慢地继续着,言彻只能费劲巴拉地继续用这那张符。
汗珠终于滚落,他咬着牙尽量不让自己露出什么痛苦表情,后退两步,背后这次却不是什么石头了。
软的。
“你干嘛?”
简颂章不说话,直接把他手摆正了些,“没想到有一天还要被我指导?”
“什么指导?”言彻轻笑一声,下意识说:“我这是——”
哦说不了,刚才还自信满满自己很行,这不是当众打脸吗?
简颂章的倦怠性子让他不想就此扯下去,只不过嘴上会不会把门就不一定了,“不说了?都行解决完你不说也得说,不然我就……”
就怎么样?
言彻还蛮有兴趣,只是一道冲击力突然从祭台中心弹出直中他腹部后他暂时听不了。
他抵着简颂章连连退了好几部,嘴里一口血也没含住喷了出去。
这次真亏大发了,荒郊野岭的又是抹脖子又是胃出血,他可真要从体弱变病弱了。
“怎么样?”他先是问了身边的人。
“关心你自己。”简颂章两手捏着,他抬头看着那突然冒出来的魂体,呼吸重了不少。
这周围都是环绕的巨大石碑,压得密不透风,现在这么大的东西出现在眼前,说不心悸那是假的。
言彻擦掉嘴角的血,一看祭台上被染上的一片鲜红瞬间明白过来,“我的血……好像确实有点本事。”
这不,直接把城中的大BOSS都招出来了,属于这城里的,亡灵。
亡灵其实也只是一种无实体的“魂”,不过它产生于人死之前最大的恐惧或者不甘愤怒,衍生出来的东西其实是没有多强的。
除非被那些道士抓起来调教以供自己趋势。
到这里就很明显了,之前的那怪物不可能是城里的,现在的亡灵直接是人教版。
言彻向后一仰避免自己被它直接侵蚀,后面的简颂章一张符拍过去直接被人教版亡灵踹了几米远。
“这时候就别夸你自己了!”
言彻心说他那点自嘲也不能叫夸,随后赶紧招呼起外面的人,“老本行,干起来!”
对于被捆住的邱岁宜,他有些意外,“邱哥?”
“我俩来就行!”岑云舒抓上赵望远扔一边,又不容置喙道:“捉鬼,捉大鬼。”
赵望远呆一瞬,随后赶紧刷刷地翻符纸跟上岑云舒的步骤。
祭台最近的地方,言彻身上所有的伤口都在这个时候剧烈地痛起来,像是刀子从内向外开始切割。
他按着左手,额头青筋没绷住地凸起。
“祭台……”回头看了眼简颂章,他继续说:“有救人的方法,让它完成这个仪式。”
简颂章瞥了眼他那只明显不对劲的手,没说话,抽走言彻挂在腰间自己的刀往手心割了道口子。
那味道对于体内有蛊虫的人来说影响不可谓小,言彻瞬间好受不少。
简颂章和他不一样,这个从小干的是祈福请神的人身上干干净净,没那么多冤孽。
通俗点说,同样是鬼见愁的气息,简颂章是太干净鬼接近了不好受,言彻则是太浑浊鬼害怕
……话说,他知道了?
简颂章一手遮住他的眼睛,声音还是冷,“别用你那意外的眼神看我,是个人都看出你不对劲了。”
他用血在言彻左手画出平安符的图案,说:“符纸的功能比较弱但这个不一样,至少现在能暂时压下你体内的东西。”
岑云舒那边,她突然惊呼一声,“不是,那个谁!”
躺尸很久的冯丞忽然哀嚎起来,亡灵穿透他的身体让他整个人痉挛着。
“那个人,那个女人……贱人,我要杀了她,凭什么,我做什么了!”
吼完,冯丞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仰躺着大张着嘴,眼睛仍然怒目圆睁,就这样彻底没了生息。
“鬼魂之所以为人所怕,就是因为它直抵人心。”岑云舒冷静说完,随后扔出一张纸飘落在他脸上盖着。
“没救了。”段毓在旁轻嗤一声,“云舒,或许我不该说,我有点高兴。”
“我知道。”岑云舒倒先安抚起这个根本没有一点恐慌情绪的人,“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惹你生气了,但是没关系,我不是那样的人。”
“……”段毓大概从来没这么不知所措过。
拨塞,扔瓶,又叫上赵望远,亡灵彻底在瓶子里安静下来。
“我就说,它懂的还挺多,原来是家养的啊。”
收起瓶子,岑云舒走近了祭台:“好了吗?”
此时的两个人一手血转过头与她对视,岑云舒默默歪头哕了声,“祭台仪式,快好了吧?”
环视一圈,岑云舒眉头拧起,“差一个。”
“我就是。”言彻说着,扯开了脖子上的绷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