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to do清单》十千liquor

5、3轿车摩托和卤味车

　　2005年
　　许容与再出校门的时候胡微微母女已经走了，许宏看着女儿空荡荡的肩膀叹了口气。

　　小摩托总还是比三轮车快的，半路上许宏就又遇上了胡微微妈妈的车，许宏适应着三轮车的速度慢慢地骑。
　　“怎么特地来接微微呀？”
　　“哎？老许！”胡妈妈很意外，登着车，额头上有些汗小小的珠：“最近下午在这边的市场卖一会，朋友告诉我的，这边有个厂子刚搬来，下班的时候人多。”
　　“那生意不错吧！”
　　“不错啊，你看四个桶都空了。”胡妈妈很高兴。
　　两个大人在前面聊着天，两个后座的小姐妹却很尴尬，许容与本来打算假装没看见，谁知道回去的路上又碰到了，两个司机还聊上了天。
　　胡微微也觉得很尴尬，虽然知道被撞破是早晚的事，而且许容与早就知道她们家的小车，但虚荣心还是让她有点生气。
　　在生谁的气呢？许容与？
　　对！明明都放学跑了怎么又回来了？
　　许容与也很别扭，撞破了胡微微的秘密，自己反倒不好受，想想空荡荡的肩膀更是无语，她跑回教室时门已经被锁了，磁带没带回去，书包也没带回去，回家肯定要挨张心梅的骂，以前还能借着看胡微微的书写作业，这下可好，胡微微明明坐着的方向面朝许容与，却撇着头，刚两人不小心对视一眼，也赶忙移开视线。
　　四个人两个车慢慢地进了巷口，胡妈妈才问：“诶？你们怎么会在我们后头呀？不是早走了吗？”
　　“嘿呦！”许宏说到这个气不打一处来：“她，许容与！”许宏回头用食指指着不成器的女儿，声调升了八个度：“书包！忘了带回来了！”
　　刚进入青春期的女孩虽然别别扭扭，也爱笑，什么都能引得她们发笑。
　　许容与看着爸爸戏剧性地述说着她的罪责，使劲瘪着嘴不让自己笑出来，她习惯性地去看胡微微，还没想起来刚才的别扭，就发现胡微微低着头肩膀不停地颤抖，脸也有点红。
　　“那回去拿了吗？”胡妈妈问。
　　“拿什么呀，教室都锁门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两个女孩再也忍不住了，胡微微抬头看向许容与，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就笑喷了出来，清脆的笑声回荡在巷子里，和晚饭的炊烟搅和在了一起。

　　虽然撞破了朋友的小心思，但从那天起许容与和胡微微却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许容与还是让爸爸在学校拐角处停车，当胡微微想晚点放学时，也不再多问，两个人用沉默的方式维护着对方的虚荣心。
　　直到有一天晚上放学，那几天许宏出差，两个人短暂地恢复了一起坐公交回家的日子，放学后两个人约好去公交车反方向的小吃店去买炸货。
　　学校周围也没有多少人了，两个人看着自己挑选的串在锅里泛起金黄的油花，伴着哗啦啦的油炸声。
　　两人就是坐在小吃店前的台阶上准备开吃的时候，发现了平时偶尔跟她们一起坐公交车的同班同学李思楠上了一辆气派的小轿车。
　　她们两个一个拿着鸡排一个拿着一串炸蘑菇，像两个土包子一样张着嘴直勾勾地看着车门关上后，车子绝尘而去。
　　当时学校附近很少有汽车来接的，白白的，在巷子口很是扎眼。
　　“嚯！”
　　虽然初中天天穿着校服，周围的同学也能从聊天，文具，鞋子上感受出身边同学的大概的家庭条件。李思楠家里肯定不差，这是所有人公认的。
　　许容与和胡微微发现李思楠家小轿车的第二天，李思楠就找到了她俩。
　　课间的时候外面闹哄哄的，李思楠小声拜托她俩别把她们家有车的事情说出去。
　　“哦哦哦，不说不说。”两个人连连摆手，又一起问：“为啥啊？”
　　许容与不明白，她要是李思楠，她就把“我家有轿车”几个字写在脑门上。
　　“......平时大家就总拿我家庭条件开玩笑，有时还有点阴阳怪气的。”李思楠叹了一口气：“班里那几个爱说小话的知道我家买了车，不一定又要说什么呢。”
　　许容与和胡微微第一次意识到，李思楠确实接受着这方面的困扰，比如班里缺了什么，嘴欠的男孩子就会说一句：让李思楠给咱们买呗！谁碰掉了她的文具，也会被说：小心点，李思楠的东西你可赔不起！虽然是玩笑话，但听起来确实不是那么回事儿。
　　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种烦恼，坐气派的小轿放学车也要停在不起眼的位置遮遮掩掩。
　　那天晚上许容与和胡微微第一次在对话里提到了自己家的小摩托和卤味车，两个人晚饭后坐在巷子口吃冰棍。
　　“你家要是买车了，你也这样吗？”胡微微看了看远处聊天的大人们小声问许容与。
　　“我管他们说什么，我让我爸每天绕学校五圈，再停到大门正中央。”许容与比划着，也第一次提到自己的小心思：“……绝不在拐角下车！”
　　“我也是，开车肯定没有蹬三轮那么累。”胡微微沉默了一会，又说“我有的时候不想让我妈接我，也因为我太重，怕她太累了。”
　　突如其来的坦白让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许容与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一直觉得她们俩的处境相同，听了她的话才发现她们俩的烦恼好像并不一样，并对自己羞愧。她突然想到一起回家的那天的胡妈妈的侧脸，说：“可是你妈妈接你的时候很开心，”她调动着体内所有在课外书上看到的墨水儿组织着语言：“你接受她的好意，说不定......会让她更开心。”
　　许容与对胡微微说，也像是对自己说。
　　“嗯”胡微微嘴里咬着雪糕棍，含糊的说：“我其实一直觉得，你爸那个小摩托挺酷的。”
　　许容与愣了一下：“你家那个卤味车......也挺香的......”
　　“哈？”

　　陈子帆和许容与吃完冰淇淋到胡同的时候，天色已经有点暗了。在巷子口下车后，陈子帆提着折叠平衡车，和许容与并排往回走。这个时候，巷子里的人大多数家里都在吃饭，巷口只坐了两个唠家常的大娘。
　　到了许容与家门口时，许容与转过身向陈子帆伸出手，陈子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要拿车，赶忙递了过去。
　　“谢谢你啊！”许容与进了院门回头道谢：“我进去了。”说完便要转身往里走。
　　“许容与！”
　　刚迈出一步，陈子帆在后面叫住了她，他好像从小学的时候就开始叫她大名了，他的声音明亮又沉稳，每个字都清晰入耳：“我这学期周二周四都是10点上课，以后这两天早上我都可以顺路送你，如果有例外......会给你发微信。”
　　许容与呆呆地侧着身子看着站在她们家门口的陈子帆，她刚踏进院门站的高一些，陈子帆微微抬着头，门口的感应灯映着他的眼睛亮亮的，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不用仰视陈子帆的时候。
　　“呃......”许容与突然不敢直视他，移开目光看着自家的门柱，应了个“好”字，再看向陈子帆，只见他听到后点了点头快速说：“那我回去了，拜拜。”
　　“拜ba......”她还没说完，陈子帆已经转头走了，留着她自己拎着平衡车站在院子里。

　　陈子帆一口气快步从许容与家大门口走回自己房间，长出一口气，心脏还带着刚刚加速过的痕迹，他在许容与说了“好”字之后赶紧道别不给她反悔的时间。
　　刚才从诊所出来时，许容与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陈子帆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仿佛那触感还在，心里想着：胡微微说的果然没错，许容与现在比小时候好说话多了，还有那么点......傻不拉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