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眼底眉梢》山色里

1、倒霉

　　付青麦深信祸不单行，她觉得自己最近处于一种喝冷水塞牙，走平路绊脚的倒霉状态。

　　她没精打采地爬起来，抓过手机摁掉闹钟，开始换衣服洗漱。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现自己的黑眼圈又浓重了几分。虽然她一点也不想化妆，但还是稍微把黑眼圈遮了一下。
　　付青麦昨天加班到凌晨，今天还得正常上班打卡。公司把人当牛马，让人加班到凌晨也没有加工费。她一个工科生本硕七年本来就已经累死累活，进了公司依然天天赶工，隔三岔五地加班。付青麦默默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真的堪称当代吃苦耐劳的典范。
　　她就着冷水吃了两片吐司就出门了，对自己的胃处于放养状态。
　　杭城的早高峰相当可怕，但司机们的整体素质还是相当不错的，这一点从礼让行人上就能看出来。
　　但是付青麦今天的运气真的很差，她在去公司的路上被两辆车加塞，路过学校的时候难得地遇上小学生闯红灯，来了个急刹车。她一路右眼皮狂跳不止，堪称是有惊无险地到了公司。
　　本来以为这就是今日份的倒霉了，没想到付青麦一打卡，分外“惊喜”地发现，自己刚好迟到一分钟。
　　全勤泡汤了，她在心里无声地尖叫，之前看过的各种尖叫小猫表情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虽然心里大大落了一下，但是她的情绪倒没有上脸，一脸“缺觉面瘫”的表情像是焊在了脸上。
　　她就这么一路到了工位，路上遇到同事也正常打招呼，熟悉的同事和她说“好好休息”，点头之交的同事看着她的脸色，也只说得出一句“你好”。
　　即使坐到工位上之后，她的右眼皮依然在跳。付青麦的直觉告诉她，还有什么倒霉的事情等在后头。
　　但是她是在懒得管了，打开电脑开始工作，并加入一定的摸鱼时间，不然她真的要崩溃了。
　　付青麦才开始工作没多久，连摸鱼都还没有开始，就被同事喊去领导的办公室去了。
　　付青麦隐隐有些预感，但不好下结论。她挑了下自己的眉毛，也不多言语，就把电脑休眠，往领导的办公室去了。

　　领导姓陈，也是之前招付青麦进来的人，一直以来也算照顾付青麦。
　　陈总的办公室采光很好，清晨的阳光透过一尘不染的窗户，照进宽敞的室内。但是付青麦注意到，窗边的花已枯萎了，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陈总早，请问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陈总看起来也是一副没休息好的样子，见她来了，也不多言语，只说公司要裁员了。
　　付青麦已经做了心理准备，所以到不至于崩溃啥的，反倒有种解脱了的感觉，上次有这样感觉的时候大抵是高考结束的时候了。
　　她还分心思想了想，如果是隔壁王总来说裁员的事情，大概先讲时代发展，再说社会发展，然后转到个人绩效，拐一个大弯子来PUA员工，再劝着人离职。她作为新时代的青年人，对于这些典型的话术早就免疫了。
　　不过陈总一直以来都比较照顾她，话也说得直白，不至于拐弯抹角。
　　“我们公司最近业绩很不好……”
　　“裁员是更上级的决定，我们这个部门可能都危险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付青麦再怎么走神，也都明白了。
　　“之后离职的手续到人事那里办理……”
　　“会按照正常的离职程序走的，离职补偿财务部会及时打到你的账上的……”
　　付青麦一一应下，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有点憔悴。
　　陈总惜才，压根不想把付青麦辞了，但是这真的不是他能说了算的。他骤然压低声音说：“小付，走了也好，找个更好的地方发展吧，有更适合你的地方。”
　　付青麦笑了笑，谢过陈总，就去人事那边办离职了。
　　她依稀记得自己以前来办入职的时候，流程走得很慢，她大半天的时间都在公司里跑来跑去，现在被辞退，倒是方便又省事。

　　办完手续之后她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她的工位上放着公司给员工配备的电脑，这个电脑限制诸多，下载软件要专门报备，一直以来她都是用在线平台摸鱼，不过事实上她忙得没什么时间摸鱼。桌上还摆放着一些最基本的物件，比如笔记本、笔筒、纸巾等等。她囫囵看看自己待了将近两年的工位，这是个很没有生活气息的地方。虽然承载了她无数个加班忙碌的日子，但是现在一看，其实也没有留下任何属于她的痕迹。她真的太忙了，也真的太累了，身心俱疲。
　　离开也好，她坐下，开始明目张胆地摸鱼——准备自己的简历，上招聘网站找合适的下家。

　　当年付青麦名校毕业，不仅纸面上的成绩优秀，也有对于一个应届生来说相当优秀的实习经历和实操技能。入职之后，她学东西快，工作能力强，也肯下功夫，入职满一年的时候，就成了挑大梁的员工。
　　但即使是这样还是难逃被裁的命运，付青麦自嘲地笑笑。
　　到今天傍晚正常下班的时间，准备加班的人吃晚饭去了，正常下班的人也都陆陆续续离开，她已经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也就装满了一个小小的纸箱。就这样，她踩着一地余晖离开了这个地方。
　　她大踏步往外走，似乎想把近两年的过往摔落在这里。

　　她停好车，带着纸箱上楼，很难得地自己开火，简单下了一碗面。
　　吃碗面，她再刷了一会儿招聘网站，然后打开文档写今天的更新。
　　其实付青麦除了是一个社畜，还是一个网络写手，平时更文速度缓慢。看她的文的人并不多，不过付青麦倒也无所谓，当个爱好，断断续续地坚持了几年。
　　她更新之后就洗洗睡了，她好久没有在11点之前睡觉了。
　　借着这个被裁的时机，她一边投简历，一边给自己小小地放了个假，每天规律作息，早睡晚起，总算把黑眼圈消了下去，精神状态焕然一新。

　　她挑来挑去投了十来个公司，收到了四个面试邀约，和HR商量好时间后，把这些事项安排上了日程。
　　付青麦对于被辞退，其实没什么额外的情绪。说是一件祸事，也不尽然，现在回想起来，公司确实是把她当牛马，这么一段时间加班下来，别说什么work-life balance，都快要亚健康了。
　　而且她不是一个物欲旺盛的人，平时没有什么大额的开销，手头有存款，其实稍微歇一会儿也没什么问题。更何况，她相信自己还是能够找到新工作的。
　　只是她这么多年忙碌习惯了，突然闲下来，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所以她一边开始码字囤稿，一边也把自己码住想看的书给看了个过瘾。

　　付青麦的四场面试集中在两天里。这几天，她提前做好调研，准备了基本的自我介绍和比较常见的面试问答。
　　等到面试当天，她换上比较正式的套装，脚踩平底鞋，带着一个通勤包去公司面试。
　　面到最后一个公司的时候，她感觉自己说车轱辘话已经有点麻木了。但还是打起精神来面对面试。
　　和HR约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她按照自己的习惯提前十五分钟来到了面试地点，却发现面试的地方空无一人。她这些年来遇到过各种各样的人，时间观念不尽相同，所以只是去前台再次确认了面试的地点，便折返回来继续等待。
　　她坐在靠墙的座位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大家看起来都很忙碌，手上要么拿着文件，要么带着笔记本电脑，还有的应着电话。
　　在付青麦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地时候，一个人突然闯入了她的视线。
　　付青麦先是听到一阵稍慢的脚步声，然后看到了一个噙着礼貌笑容的侧脸。
　　她不由自主地被对方吸引，看着对方整齐的着装和打理得整整齐齐得发型，以及堪称帅气的侧脸。
　　等这人走出了她的视线，她还在回忆刚刚的一瞥。直到两位面试官到来，喊她进会议室面试。

　　两位面试官来得相当及时，几乎算是完美的踩点。付青麦看了看表，露出了调侃善意的微笑。
　　她投递的岗位和她在上一家公司的岗位基本一致，面试问的问题相当细致。
　　付青麦基本都能比较好地能答上来，同时她也意识到对面大概也是做技术出身的。
　　三人相谈甚欢，面试的具体问题问完了，还简单闲聊了两句，氛围十分轻松融洽。一位面试官打着官腔，说，面试结果会在三天内发送到你的邮箱中，请注意查收。
　　另一位面试官爽朗大笑，直接表明，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之后就是同事了。
　　女主礼貌道谢，提着自己的通勤包离开了。
　　在她去面试的四家公司中，她最感兴趣的也是这一家公司，不仅细分领域对的上，而且刚刚面试官的专业水平也让她十分佩服。如果能收到offer，那真的再好不过了。
　　不一会儿，她的思绪又飘到了在走廊上瞥见的那个侧影，和自己在那一瞬间产生的感觉。这种感觉仅仅针对外貌，说不上喜欢，也没有什么执念，只是恰到好处地勾起一点兴趣。

　　付青麦走出公司，在附近的奶茶店点了杯奶茶坐下等闺蜜。
　　离下班还有一会儿。说来也巧，付青麦的闺蜜正好在这家公司做销售。两人毕业之后都忙于工作，虽然在同一座城市生活，但也很难约时间见面，正好付青麦来闺蜜待的公司实习，两个人马上约了一顿晚饭，大有一种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的感觉。
　　刚一落座，闺蜜就问起付青麦的面试来。
　　“你感觉面试怎么样？”
　　“挺顺利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看来以后可以常约饭了！”
　　“今天在你们公司走廊遇到了一个帅哥。”
　　“啊？说来听听，看看你是不是又看上了哪个gay。”
　　付青麦扶额。她承认对方的担忧绝不是空穴来风。
　　两人相识多年，高中同班，大学同校，留在同一个城市工作，相互之间几乎没有什么秘密。这么多年来，付青麦少有心动对象，也一直不急着走入爱情。难得有个合眼缘想要深入了解的，基本上几个来回就发现对方是gay。
　　据闺蜜统计，所有付青麦看上的男人全！部！是！gay，堪比那什么鉴gay雷达。
　　这种倒霉得独具一格的经历曾经让付青麦疑惑了好长一阵子，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于是干脆不想了，走上了写耽美的路子，走月老的路，让心动无路可走！
　　直接从朋友那里取材不礼貌，但是随着她接触了越来越多身边的同性恋友人，看得多了再去想象着写就简单些了。
　　这些年里，一方面进入了职场，待人接物的方式开始与学生时代不同，考虑问题越来越实际，另一方面写文确实让她更喜欢看两个纸片人帅哥谈恋爱，所以这些年她越来越少动心，磕的cp倒是能从这个公司排到上个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