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所爱》白露塘墨德

4、逃避

　　周围如幻境般消散，叶归远提着的头颅化成一颗金丹，“吃了吧，对你修为提升有好处。”叶归远抛给楚离。
　　女妖死后，他们又回到了那个房内，一片寂静，楚离推开房门，客栈早不复刚才的热闹，原来一切都是蛇妖造出的幻境。
　　“你和我，是一样的。”楚离又躺回床上，想起女妖死前的话，那张脸狰狞恐怖，他又想起叶归远冷漠的神情，楚离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他会不会像今天杀了蛇妖一样，以后杀了同样是妖的自己？
　　楚离连解决恶念的办法还没有寻到，可自己只不过是一只从未作恶的妖，他也从未像那蛇妖一样伤害过凡人。
　　那女妖说赤霄沾了成百上千的妖的血，可是真有那么多坏妖吗？难道叶归远是妖就杀？那自己就完蛋了，楚离越想越悲观。
　　叶归远杀自己也要有原因，况且叶归远答应了师父要照顾好自己。不行，不能这么悲观，楚离又鼓舞自己。
　　楚离盯着金丹，他闻了下，咦，好臭，但想起叶归远说能增长修为，楚离忍着想吐的冲动，把它吃了下去，便昏昏沉沉睡去。
　　后半夜，楚离热得难受，不得不醒来，他抬起手，被吓了一跳，手上长出了长长的指甲，楚离起身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刚化形控制不住的狼耳也冒了出来，他的眼睛漆黑一片，脸上一片片奇怪的纹路，怎么回事？楚离惊惧万分。
　　“没用的东西，竟被叶归远吓成这样。”楚离的脑海传来一个声音，“你是谁？”楚离声音颤抖，发现自己声音也是在脑中传来，楚离想张口，发现自己似乎无法掌控这副身体，“真是蠢笨，还不明白吗？我就是他们所说的恶念。”
　　“你想对我做什么？滚出我的身体！”
　　“呵，你的身体？这本来就是我的身体！我好不容易杀了他，谁知又来一个你？一切前功尽弃还都不是因为你。”
　　楚离想起师父的话，所以是他穿来过后，狼妖的善念被恶念杀死，然后他就替代了那丝善念，留存在狼妖的体内？
　　“你到底想做什么？”楚离质问‘他’。
　　“把你杀了，我来做这个身体的主人。”
　　楚离突然感到头痛欲裂，恶念想要动手，像杀死狼妖善念一样，生生把楚离的生魂压碎。
　　“你难道不知杀了我，你也会死？”说完楚离得到了一瞬间的轻松，他忙道：“我们都连着三魂七魄，这你都不知？你杀了原来的他，本该魂飞魄散，幸亏有我，否则你早就下地府投胎了。”
　　楚离的大脑飞速运转，“你完全不必杀我，我所求的只不过是活着，我虽然不知你有何图谋，但我们的目的绝对不会冲突。”
　　楚离说完后是死一般的沉寂，又传来“他”的声音，“青云山上的老头自诩清高，将我锁于无边黑暗的识海中，长久以来，我忍受无边的寂寞与孤独，身为妖者，拥有强大的修为却在青云山给一群人当作犬宠般戏弄逗耍，我便发誓，摆脱封印后，我必定要杀死善念，占据这个身体，杀尽青云山所有人。”
　　楚离发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走，尖利的指甲抓向在榻上躺着休息的叶归远，叶归远被灵力的涌动惊动，起身以剑气抵挡。
　　叶归远被吵醒，脸上似有不耐，他睡时本就松了发髻，楚离还第一次他衣冠不整的样子，叶归远一见楚离这副模样，“又疯了。”他习以为常地说了一句。
　　“楚离”在房中上蹿下跳地想要对叶归远下手，整个房子都摇摇欲坠，楚离心想，这个恶念，恐怕他还不知道，他和叶归远之间立过灵兽的契约，这个身体，无论是哪个“他”，伤叶归远几分，就会反噬几毫。
　　叶归远反手将剑一划手腕，血从伤口处流出，“楚离”愣住了，像小兽一样，跪趴在地上，爬过去舔着叶归远滴在地上的血，叶归远睥睨着“楚离”。
　　楚离：？
　　不是，刚刚那个恶念还要杀了叶归远呢？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
　　“啧”，叶归远熟练地把“楚离”从地上拉起来，他扯开脖子上的绷带，“楚离”便如同失去神智般贴了上去，再次咬开了那个伤口，看得楚离肉痛。
　　叶归远仰着头，任“楚离”吮吸着血，献祭般露出更多脖颈处的皮肤，这一幕似乎似曾相识，楚离想起了，这不是他刚穿来的场景吗？
　　等等，嗜血？这恶念喜食人血，所以他刚到这副躯壳时才会在喝叶归远的血，而叶归远波澜不惊的样子，看来是已经明白如何安抚这恶念，看来这恶念想杀了青云山上的人，不仅是因为仇恨，还有体内对血的渴求。
　　“楚离”甚至还用爪子掐住叶归远的脖子，天哪，楚离心中惊诧，叶归远不会完了要把他杀了吧。
　　叶归远拿开“楚离”的爪子，把“楚离”的两只爪子都禁锢在身后，防止他再动手动脚，“楚离”喝着喝着血，渐渐也没了声息，楚离眼前一片漆黑，这恶念喝完血竟睡着了。
　　楚离悬着的心放下了，总算是消停了，长舒了口气，结果楚离发现这个身体也舒了口气，楚离试着睁开一点点眼皮，和叶归远来了个对视，楚离差点心脏骤停，赶紧又闭上眼。
　　“我知道你醒了。”叶归远的气息从后面传来。
　　楚离睁开眼睛，忙解释，“我无法控制……师兄，你知道的。”
　　“我知道。”叶归远淡然道，“我不会杀无辜之人，当然，妖也一样。”
　　“我分得清楚，你是你，恶念是恶念。”叶归远竟然摸了摸楚离的头，楚离呆住了，他从未见过叶归远如此温柔的时候。
　　“从小我们一起长大，虽然你不能说话，但我知道你的本性不坏。”叶归远似乎是为了让他安心。
　　“那如果我，我是说如果，我不是我了呢？如果我被恶念侵蚀……就像那个……就像那个蛇妖一样……”楚离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会杀了你。”叶归远脸上没有丝毫不忍，楚离虽然对答案早有预料，但是想不到叶归远会如此狠心，“即使是你没有被恶念侵蚀，你被控制屠杀无辜，我也会杀了你。”叶归远的话如利剑刺中了楚离的心。
　　楚离百感交集地躺回床上，刚刚的事如同小插曲，恶念咄咄逼人，狼妖的身体似乎定期就会失智嗜血，并且被恶念控制，而他什么都做不了，以后这种事情只会多不会少，楚离又回想起在青云山发狂的记忆，如果他真的杀了或者吃了人，等待他的，不过是叶归远的处决。
　　难道他就要坐以待毙吗？逃啊，为什么还要去千境山呢？他直接逃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和兽类一起生活，就算他失去神智嗜血虐杀，这样也不会伤害到别人了。
　　而且他再也不用受叶归远的管制，什么狗屁的灵兽契约，他为什么要做一个人的宠物呢？青云山上的师父，还有叶归远，一味地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去控制他，强迫他与叶归远立下灵兽的契约，监视他，说着了解他，但是也一点不会对他心软。
　　蹑手蹑脚地离开客栈，楚离回头，再见了，叶归远，我想安安稳稳地活下去，想要自由自在地活下去，我宁愿被恶念侵蚀面目全非，我也不愿最后带着罪名与旁人的凌辱死于你的剑下。
　　——
　　山林中，淅淅沥沥的雨落在土地上，一条小狼可怜巴巴地窝在一个小小的洞穴中避雨，楚离为了不被叶归远发现，化回了原型，他跑了许久，特地选了一个荒无人烟的大山躲着，刚开始楚离还时时刻刻谨慎小心，这么几日叶归远还没寻来，楚离想叶归远可能找不到他，便放弃了，楚离也就放下了警惕。
　　恰巧这几天下雨，雨水掩埋了足迹，叶归远也没找来，自由的生活也不好过，楚离第一次做狼，他根本抓不住猎物，几天未进食。
　　他还寻到了其他野兽吃剩的猎物，他终究是对生肉下不了嘴，可惜楚离没找到一个足够大的洞穴，况且还下着雨，没办法生火，楚离便只能继续挨饿了。
　　雨小了许多，只有细细的雨丝在空气中飘荡，楚离不知是不是饿久了，他竟闻到烤肉的香味。
　　楚离寻着味道小心地走去，走进一个被草木掩盖的洞口，里面居然有架起的篝火，篝火上是烤得金灿灿的鸡，楚离迫不及待就扑了过去。
　　鸡还没进楚离的狼嘴，他的后脖颈就被拎住了，楚离顿感不妙，死命挣扎，他刚想转头给那人的手一嘴，但身后突然传来威压，楚离四只爪子无力垂下，那人把楚离拎向他面前，果然，是叶归远。
　　叶归远全身的衣衫湿透了，发丝也贴在颊边，脸上还有雨珠，不知是几日没睡，眼眶下隐隐有暗青色，眼中还有血丝，强忍着怒气“楚离，你真是让我好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