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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眠 ...

  •   没有体温、没有心跳、没有呼吸,这样的状况只要接触就能清晰把握,正因为如此,才会觉得需要更加珍惜,已经失去过一次的伤痛,对结城夏野来说并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

      肃穆的灵堂,只剩空壳的遗体,像是掏空了心一般,是谁说痛苦就要用泪水来表达,流过泪过了今天,明朝不是照样做着明朝的事,该笑的时候笑,该哭的时候哭,往事不过成了可以笑谈的回忆罢了。夏野是个内敛不乐言谈的孩子,他的抗争在不负责任的父母看来不过是青春期的反抗无足轻重,他们总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强加给了夏野他们认为的幸福,他们质疑婚姻制度所以单身同居,他们喜爱风光秀丽的乡村便轻易改变居住环境,还无法脱离经济约束独立生活的少年没办法去对抗到底。

      对于友人的离世,结城夏野从头至尾没有掉过一滴泪。

      冷酷无情。

      看起来确实。

      束缚自己的村子闭塞、落后、愚昧,他讨厌没有隐私的生活,他讨厌那个自我妄想的跟踪狂,他讨厌村民自以为是的期望——那和不负责任的父母是一样的,一样以他们的意志强加给自己,他们期盼自己按照他们的期望行动,比如,满足那个叫清水惠的跟踪狂的愿景,顺理成章交往之类的。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在意过他是怎样想的。

      让自己厌恶的村子,自己想要逃离的村子,从来到外场村的那一刻起,他要离开这一点就未曾改变过。

      真正能够束缚他的是一个叫武藤彻的少年。

      不过是个平凡无奇的乡下孩子罢了。

      性格讨喜的家伙能够获得大家的好感,换言之那是个整天会挂着笑容的滥好人,村子里的大家都喜欢他,连那个被溺爱到心理有些扭曲的正雄也喜欢他,相比之下,自己的性格会被讨厌是理所当然的,结城夏野承认冷淡不合群自我主义的自己不可能获得大家的喜爱,但这有什么关系,本来就是迟早要离开的村子,本来就是总会远离的村民,他也不乐意去深交,他厌恶这个闭塞的村庄。

      那个家伙却这样理所当然地闯进自己的生活,毫无预料,毫无防备,将夏野筑起的防护墙轻易瓦解,也许那个夏日,所谓命运,不过也是如此稀疏平常。

      “爆胎了吧,乡下的路不比城市里的,很容易爆胎的。”自说自话的少年发扬乐于助人的精神,主动和遭遇困难的结城夏野搭话。扭扭捏捏不愿接受帮助的夏野,不愿告知对方名字的夏野,最后还是再次拖着爆胎的单车,不情不愿地来找武藤彻帮忙,整副表情根本不是找人帮忙的表情,勉为其难的样子不过是内心顽固不想承认的任性罢了。

      只是一年的时间而已。

      搬到外场村来有了一年的时间,一年的时间里,他明了了外场村的每处都有那个人的回忆那个人的身影,自小就成长在这个乡村的武藤彻,以后也会一直留在这个村子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结婚生子,生老病死,最后埋藏于那片森林的黑暗之中,而对结城夏野来说,只有离开的念头。

      是的,原本一开始他们就没有什么交集,夏野也不明白,受到大家喜爱的少年为何乐意和自己一起。

      所以当一切变得理所当然之后,当依然笑呵呵的武藤彻请求自己帮忙邀请国广律子的时候,夏野有莫名的不爽,那种心情很微妙,像是被撕裂了一般,疼痛不已。

      “夏野。”

      “说了不要叫我后面的名字!”

      总会大声反抗过于亲密的称呼的夏野却称呼武藤彻为“小彻”,明明对方年长夏野三岁,ちやん这样的称谓本身并不是那么合适,当然表示亲密无间自然说得通了,一方面害羞地不乐意对方叫自己名字,另一方面却隐晦表达了早已容纳对方的态度了,夏野君只是傲娇而已。

      滋生的情愫什么时候生根发芽继而成长到枝繁叶茂,最终像那片吞噬自己的黑暗和墓碑一般束缚了自己的整个人生?对于将自己束缚在这片厌恶的土地、这闭塞的村落的男人,结城夏野将要抱持怎样的感情?

      无法挪动脚步。

      无法放置不管。

      被敌方称之为的善良也不过是想忠于内心的真实罢了,只剩了那副空壳,没有小彻在的空壳,他想要抓住对方的手想要再见小彻一面的潜意识让他变得坚毅、顽强、勇敢、果断,或者淡漠冷酷的少年终于想要正视现实,和离开村子到城市里上大学一样的抗争,他不想输给命运,不想被黑暗吞噬,他还有想要紧紧抓牢的东西。

      ——夏野。
      依然是温柔似水般轻声的呼唤。

      ——夏野。
      依然是如泉水般令人心动的过往。

      是他!

      不愿设想的可能性只是麻痹了自己的心房,不希望是这样的身份对立却又无比渴望再次相见,被轻声呼唤名字的时候,夏野再也没有激烈的反驳,再也没有往日的嬉笑怒骂,手中用来保命的锃亮的扳手被抛弃在地了,这无法挣脱的束缚能将自己吞噬殆尽,比那片森林中的黑暗还要漆黑的黑暗,比那座寂静的山林还要寂静的寂寥,「武藤彻」这个符号温柔地将自己吞噬掉了,他心甘情愿陷入温柔的陷阱之中,被晶莹的泪滴笼罩着,苍白的脸上再也没有笑容,冰冷的身躯能够传来的只有刺骨的寒冷。当结城夏野只思索了三秒钟便毅然打开窗子的行为来看,什么都无法挽回了,明明知道这样的行为带来的后果,明明是绝对不能开窗应该躲在房间里直至天明的,他却拉开了窗子,忧心地叫着“小彻”“小彻”,在充满危机的黑夜之中追寻着逃走的故友的身影,直到每个回忆都充满了他的味道,直到每个细胞都想着相见,直到独占对方的情绪越来越强烈,喷薄而出的思念早已崩塌了理智,那人的泪水却凉透了夏野的心,是谁让他这么痛苦的?是什么让整天挂满笑容的少年哭泣的?

      夏野……

      对不起。

      豆大的泪珠什么都改变不了,夏野只是觉得心疼不已。

      没什么。

      是小彻的话……

      我没办法下手。

      是小彻的话……

      想要和你一起离开,离开这个村子。

      一切随着剧情无法逆转地运作,各人的命运显得如此渺小,在死亡面前,人是脆弱的;在生命面前,人是软弱的;在你面前,我毫无退路。

      小彻,我想和你一起离开。

      冰凉的躯体早已没了心跳,眼中闪烁的光芒被黑暗遮掩了,刺入骨髓的撕咬是失去理智的野兽的疯狂,对鲜血的甘美的渴望,对怀中少年的渴望,成为了武藤彻留恋世间的原因之一。

      陷入了黑暗之中了。

      冰冷的温度、静止的心跳、停滞的呼吸,在太阳照耀大地的时间点呈现的只是空壳的躯体,和那日灵堂里逝去的躯体一样空虚,他不在这里。已经是正午时分了,还有五、六个小时小彻才会醒来,看起来毫无生气的小彻的身体和冰块一样凉,独自醒来的夏野还能感受昨夜残留的疲累,他能感受失去的痛苦,一如守灵时刻未落一滴泪水的自己其实早已经千疮百孔了,送葬的队伍将小彻掩埋于深深的黑暗之中,在不见天日的地底里埋葬了。

      那日,水管浇注的水流中映照了七色的彩虹,烈日下的少年笑容满面平易近人,恰似温暖的金黄的向日葵,和太阳的光芒如此相适。

      他搂着冰凉的尸体热泪盈眶。

      “夏野……”微阖的双眼早已不仅仅是无边的黑暗了,透凉的躯体不再是毫无温度了,因为你紧握着我的手,你给了我你的体温。

      欢迎回来,小彻。

      和冰凉的手十指交握却无法感受到寒冷了。

      就算失去了光明。

      就算陷入可怕的沉眠。

      我也依然能够感受到不会抛弃我的你的温度。

      夏野,我喜欢你。

      2010/9/12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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