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花醉三千客》打杏子的猫

38、面具之下依旧是面具

　　江绪之艰难地将自己的身体从墙上拔了出来，他咳嗽了两声，跪倒在地上，充血的双眼渐渐平复，那脸上裂开的纹路也开始愈合，魔气在他周身浮现，异常浓郁。

　　“圣女殿下，在下不敢忘却啊……”

　　余斯岚有些失望，她往前一步，霎时间，地下室内响起了各种声音，砖石结构支撑不住，开始摇摇欲坠，以她为中心，那些聚在一起的灵气开始如水一般散开。

　　她身后，江缇灵瞪大了眼睛，那些汹涌的灵气避开了他，他望着余斯岚的背影，声音嘶哑：“圣女殿下！不可！”

　　余斯岚转头，捏了一个剑诀，一柄灵剑落地，落在了江缇灵的面前，她抬头，头顶上的冰霜已经消失，露出了天空。

　　天空之上，是流光溢彩的结界，笼罩在整个桃风岛之上，那些慌乱的声音似乎也顺着风进入了地底。

　　余斯岚没有给江绪之和江缇灵一个眼神，而是望着天空说道：“自家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吧。”
　　她说完，消失在了地下室之中。

　　江缇灵看着她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能言语，终于，他还是弯下了腰，捡起来脚边的灵剑。

　　他攥紧了剑柄，死寂的目光有了颜色，他盯着江绪之，一字一顿地说道：“江绪之，是该解决我们之间的恩怨了。”

　　和慌乱的人群相比，李栖源和管事长老宛如一股清流，他端着酒盏，用筷子敲着碟子，一个奇奇怪怪的调子。

　　余斯岚出现在他身侧，管事长老惊喜：“殿下，您回来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余斯岚端起李栖源面前酒盏，倒入口中，她随口答道：“江家自己的私人恩怨。”

　　她擦去嘴边酒渍，抬眼望着上面的结界，在脚下，整个桃风岛都在震动，四处开始滚动落石，高高的架子放不稳倾到砸在了地上。

　　慌乱的，大多都是凡人，空中，许多修士御剑，试图找出事故的发生点，解决这场意外。

　　余斯岚抬手，一块落石停在了半空，落石下方，是一个抱着头恐惧的侍女，她瞥了一眼李栖源：“别死人。”

　　嘱咐完，她手中浮现一柄长剑，李栖源看着她手中长剑轻笑：“许久不见你用剑了。”

　　余斯岚没搭理他，转身离开，一片混乱之中，她天青色的裙摆仿佛和周遭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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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叫江绪之？”江缇灵看着眼前的干瘦的少年，皱着眉头问道。

　　眼前的少年抬起头，他的目光没有焦距，看着江缇灵的目光像是在看什么没有生命的事物一般。

　　江缇灵咂舌，转头对着身边人抱怨：“什么嘛，他都不会说话，不会是个哑巴吧？”

　　他也只是抱怨了一句，随后不甚在意地冲眼前的少年笑道：“反正你姓江，我爹说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右手了，我日后是家主，那你就是家主最得意的助手。”

　　少年的目光放在了江缇灵的身上，他那双眼睛，终于带了一点颜色，虽然依旧死寂。
　　他开口，声音意外的清澈：“见过少主……”
　　江缇灵笑得得意：“对，以后就这么叫。”

　　江缇灵少年心性，立马觉得眼前的少年格外顺眼，他上前搭住江绪之的肩，不嫌弃他一身狼狈：“走，少主带你去换身衣裳，看你这一身，不知道还以为我江家苛待你了呢。”

　　“诶，你这玉佩不错嘛，谁给你的？”
　　“我娘……”
　　“你娘？你娘肯定是个大美人，你看起来长相就不错，当然，比起本少主是不行的！”

　　两人的相识好像就如此简单，江缇灵甚至有些忘记了，他当时好像还说了些其他，可是他现在也记不起来了。

　　现在的他，只记得，父亲死的那晚，灵堂之上，来自背后的一剑，前一秒还在安慰他的江绪之，冷漠地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倒在血泊之中。

　　摘星楼下，他被囚禁了三十年，三十年里，江绪之戴上了面具，变成了江缇灵，将桃风岛变成了魔教的据点。

　　可江缇灵只想知道，他背叛他的理由。

　　他拿着剑，脚步并不稳，手在颤抖，可是他却依旧一步一步走向了那个满身是血，露出了本来面目的江绪之。

　　剑尖指着江绪之的脸，他的声音嘶哑，胸口还有血滴落：“江绪之，为什么？”

　　江绪之抬起头看着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江缇灵，我从来就不是什么江绪之。”

　　他望着江缇灵，双眼死寂：“我生来，便是为了背叛。”

　　剑尖颤抖，江缇灵喘了一口气，再次追问：“我只要一个理由。”

　　江绪之低下了头，脖颈露在了江缇灵的面前，在他脚边，原本佩戴在身上的玉佩已经碎裂，上面的江家花纹破裂成了两半，他看着那玉佩，没有回答江缇灵。

　　江缇灵提高了声音：“我只需要一个理由！江绪之，你只要告诉我，你是被逼的！你是被陷害的，你只要告诉我……”

　　他的话停下了，他低下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胸口，一只手穿过了先前锁链穿过的琵琶骨，江绪之抬起头望着他，嘴角上扬，就像第一次见面一样，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清澈：“少主，我是魔修，这就是理由。”

　　他身边的那块玉佩早已经碎了，看不出来原来的模样，他将自己的手从江缇灵胸前抽出，看着满是血迹的手掌，他轻啧一声，语气有些不屑：

　　“以为玉佩碎了，我便无法控制你了吗？”

　　江缇灵死死地盯着江绪之，嘴角溢出鲜血，他踉跄了两步，极近绝望地看着江绪之。

　　江绪之拍了拍手，看着天空之上的结界，他皱了皱眉，转身准备离开，在他身后，江缇灵瘫倒在血泊之中，一如三十年前的那个夜晚。

　　只是江绪之刚抬脚，身后便传来了江缇灵的声音，虚弱不堪：“江绪之，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为什么，要我亲眼看着我的家毁在我的兄弟手中？”

　　江绪之脚步顿了一下，他极其冷漠地回答：“我和你从来就不是兄弟。”

　　他咳嗽了两声，咳出了鲜血，余斯岚只是一招，便让他受了重伤，他闭了闭眼，继续往前，身后地下室的寒气依旧，江缇灵的鲜血渐渐凝结。

　　他走出了地下室，来到了地面，周围站着一圈人，见他出来，没有意外，只是冷静地问道：“尊上，为何突然启动护岛大阵？”

　　江绪之看向天空的结界，微眯双眸，摆了摆手：“传令下去，让我们的人尽快离开，出了点意外，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出现了。”
　　“是。”

　　下属纷纷离开，江绪之还站在摘星楼的废墟之上，他皱着眉头捂住胸口：“为什么感觉有些痛？”

　　“因为那不是你的东西。”一个声音出现在他身边，江绪之反应极快，立马消失在了原地。

　　而在他站着的地方，李栖源负手看着他，面带微笑：“魔尊大人，久闻大名。”

　　“本以为所谓的魔尊有些特别，现在看来……”李栖源遗憾，他看着江绪之，神情渐渐淡漠起来，“不过是一条蛆虫罢了。”
　　“令人恶心。”

　　江绪之望着李栖源，他警惕看着李栖源，藏在袖间的手微微颤抖，可是他不敢妄动，眼前的，是被称为天下第一宗门的掌门。

　　整个桃风岛还在地动山摇，到处传来的都是惊呼声和恐惧声，而站在最高处的两人，却仿佛陷入了寂静。

　　耳畔，有风的声音，江绪之抬手，术法在他指尖凝成，可就在他施法前，李栖源动了，他抓住了他的手腕，轻笑：“想死？”

　　他反手拽起江绪之，将人拖动，猛一下子砸在地上，他一脚踩在了江绪之的手腕上，抬头看了一眼看着山下四处慌乱的人群。

　　“魔尊大人，想走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江绪之被李栖源踩在脚下，他并不慌乱，甚至还扬起嘴角笑了笑：“我想走，没人能拦得住我。”

　　他话音落下的下一刻，整个身体化作了无数光点，李栖源单手掐诀，灵气流动，正要困住逃离的江绪之。

　　可是，他脚下却突然一晃，地面上无数砂砾开始倾斜，原本便在晃动的建筑抖动得更加厉害。

　　他看了一眼山下，最后还是没有管逃离的江绪之，而是来到了山下，他开始救人。

　　不论江绪之想做什么，但是岛上的凡人是无辜的，与之相比，江绪之反而成了其次。

　　就在他动手救人的时候，问道宗的其他弟子和管事长老也开始着手救人，不知情的江家人也开始救人。

　　至于那些来参加继位大典的人，除了本是魔修的，也多数开始救人，就算他们不想，可是李栖源在这里，他是问道宗掌门，被称为天下第一宗的宗门掌门在此，就算他们不愿意，他们也要做出一个样子来。

　　而在海岛之外，江绪之的身影出现在海面之上，他看着渐渐下沉的海岛，目光冷漠，在他身边，有人渐渐出现，同样是魔修。

　　“尊上，我们多年筹谋就如此舍弃了？”一人眼中有不甘。

　　江绪之同样不甘，他望着那下沉的海岛，带着讥讽的语气说道：“本座亦知不易，可那是号称天下第一人的圣女，谁人能与之争锋？”

　　远处，那海岛上的结界依旧，他御剑站在海面之上，看着海岛缓慢倾斜，他嘴角微微上扬：“可就算是圣女又如何？她终究救不了所有人。”
　　“是吗？”

　　耳边，轻笑声响起，和着海风，是江绪之无比熟悉的声音，他震惊回头，一柄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余斯岚微笑着看着他：“本座也很想知道，你的这张面具下又是什么模样？”

　　远处的海岛保持着倾斜的角度，却没有再继续下沉，余斯岚剑指江绪之：“本座说了，吾乃这世间第一人，选择？在本座面前，你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