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扳手不值得》惊禅

4、一顿饭钱

　　回了屋的洛不争哭了，她越想越气，越想越不值。怎么就瞎了狗眼，看上这么个东西呢？青葱的岁月，情窦初开，还以为是真爱。真……甜蜜的晦气啊！

　　眼睛红的像兔子，她去浴室洗着脸，才记起来这不是她家。她现在住在顶头上司家里，出门，就看见领导。这副样子，怎么解释呢？

　　咚咚咚的敲门声让她吓了一跳，她赶紧擦擦脸，平复心绪，又想着不开灯，应该看不出什么异样。可打开门，却没有人。小桌子上放了个托盘，上面是一杯牛奶，一个杯子蛋糕，和……一个首饰盒。

　　上面的名字，是下午江临月去的那家店。

　　这是……什么意思呢？

　　牛奶喝了，蛋糕吃了，可是这首饰却被洛不争捏在手里。她是秘书，正经工作，怎么弄的好像…… 被圈养了似的？她看不起前男友的选择，绝对不能步这个后尘。再说，太子女看上她，图什么呢？洛不争觉得自己脑子很乱，一种突然变成女主角的紧张感，和别想了大姐，醒醒吧的戏谑感来回拉扯。她觉得再这么胡思乱想下去，可能会疯。

　　所以她顶着红眼睛，鼓起了勇气，敲了敲江临月的房间门。

　　咔嗒一声，门开了，屋里很黑，只有一个夜灯放在临窗的地上，散发着柔柔的淡黄色光芒，是月亮的造型。而地上还有杯冰，里面之前装的……因该是酒。

　　因为江临月身上有酒意，就像她唇角的笑容，都只是淡淡的。

　　“洛小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依旧是礼貌，又温文尔雅。

　　“临月，这个……我不能收。”洛不争把首饰盒拿出来，递过去。她哭了太久，全然忘了客套和礼貌，直愣愣的。

　　江临月看着眼前这个人，哪怕灯光再暗，也能看见红肿的眼睛。委屈，又执拗。

　　她笑笑，接过盒子，啪的一声打开，从里面拿出项链。玫瑰金的颜色配着白色的云贝，弹簧造型挺经典，周围是一圈小钻，挺好看的。

　　她打开链子上的挂钩，双手轻轻环过洛不争的脖子，又往前倾了下身子，帮她系上。呼吸被刻意放缓，没有一丝压迫，更不带一丝情欲。就像一件握手般自然的事儿，她给洛不争带上了项链，然后后撤了一步。

　　“很适合你。”江临月看着她，“之前那条……可能更适合过去的洛不争。”

　　过去的，洛不争吗？

　　什么是……过去的洛不争？

　　洛不争分析不出现在的状况，也听不明白江临月的话。她低头看了下那项链，恰好落在自己的锁骨处，安静的在黑夜里泛着光。而抬头，对上江临月的眸子，里面却是一片平静。

　　“别执着于那些不再属于你的东西，它们陪伴过你一段时光，也就完成了它们的使命。快乐、满足感，别人带来的感动，都可能会随着时间消散。只有你自己给自己的，才能长久。”江临月笑笑，“项链是见面礼，洛小姐就收下吧，算作，感谢你请我吃饭的回礼。”

　　洛不争听着她的话，手下意识的摸着那项链，却被最后那句话吓了一跳。一顿饭不过几百，这个，却要上万，能一样吗？

　　“临月，这个太贵重了，你要是想回礼，请我吃顿饭就行。”洛不争没意识到，她居然让顶头上司请她吃饭。

　　而江临月只是笑笑，“这个项链对我来说，跟吃一顿饭是一样的。”

　　字里行间又透露着壕无人性。

　　一句话，就打醒了洛不争，她们是不同世界的人。洛不争需要挤着地铁在社会里艰难求生，可人家，买了上万的东西送人，眼睛都不眨一下，潇洒自如。

　　人总是强求着不该强求的，又执着着不该执着的。我们希望贫穷者为自己散尽家财来以示爱恋，又希望有钱人为自己花费时间，来希冀永远。心心念念的东西，一旦唾手可得，也就变的不再珍贵。人是这样，钱也是这样，还有时间。

　　挥霍着青春，消磨着爱怜，直到物是人非才知道后悔，可后悔，为时已晚。

　　洛不争露出了职业化的微笑，“感谢江总的好意，那我就收下了。”

　　一句话，把两个人的关系拉的很远。

　　可说实话，她俩也没什么关系。而江临月买这项链，不过是看到洛不争难过，觉得应该做点什么。一条项链对她来说，真的不值什么钱。

　　江临月并非烂好人，只是她也失过恋，伤过心，品过其中滋味。关上门，她坐在落地窗前，静静喝着酒。冰块已经化了大半，把酒意冲的很淡。而目光眺望的地方，却那么远。

　　洛不争回屋，摘了项链，放在手里细细看着。又伸手，拿出来前男友送的那条。一个成熟大气，价值不菲，一个……虽说不是粗制滥造，心形吊坠配着羽毛的图案，确实很适合二十岁的洛不争。可现在的她，不一样了。

　　人，都是会长大的。

　　把项链带回脖子上，也不是洛不争贪财，只是，只要江临月还是她老板一天，这项链她就得带着。驳了面子，她不确定太子女会怎么做，她也不想尝试。而刚才江临月替她带项链那一幕就这么回想起来，两个人的鼻尖不过离了几厘米。洛不争甚至能数清江临月的睫毛，而那唇上的纹路，在昏黄的灯光下也那么清晰。

　　吻上去……会很柔软吗？

　　这个念头蹦出来，让洛不争吓了一跳，拍了自己好几下。清醒点打工人，顶头上司太子女，这个人设，你哪hold的住？

　　扳手的劲太大，让洛不争不得不反问，自己到底直不直。而人生里最尴尬的事莫过于，你让姐姐掰弯了，可人家笔直笔直的。这都什么狗血剧情。

　　前男友带来的不愉快，在洛不争的纠结里淡了不少。她才想起来，说好了是她来照顾太子女的，可人家烤的蛋糕她吃了，她却没给人家弄晚饭。

　　工作要丢！

　　看看时间，已经快九点，而屋里还是很安静。洛不争走到厨房，看见杯子蛋糕已经被放到了托盘上，上面还扣着好看的玻璃罩，黏着一张便利贴。便利贴上手写着，Life Is Short, Eat The Cake，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这是…… 在安慰她吗？

　　洛不争是人，不是神，她打工人的素养再好，也还是会感动。江临月说的话，买的项链，和这便利贴，似乎都是想让她从悲伤的气氛里缓解一点。可洛不争又怕是自己会错了意，自作多情。

　　可人家，压根也没对自己表示过好感。

　　可能…… 就是家教好呢？

　　人美心善活菩萨，让自己遇见了也不一定。

　　想到这，洛不争心里好受了点，她麻利的煮了面，敲了敲江临月的房门，却没听见回应。

　　睡的这么早？洛不争刚想再敲，门却开了。

　　江临月站在那，眼神有几分迷离，身上的酒意更盛。

　　这是……喝了多少？

　　洛不争探头看了下屋里，地上那威士忌的瓶子还在，杯子里已经没有冰了。江临月看着她，没说话，呼吸依旧很轻。

　　“那个……临月，我煮了面，你没吃晚饭，要不要吃一点。”洛不争开口。

　　“面？”江临月重复了一下，抬手看了下表，“好。”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到厨房，菌菇面散发着香气，上面还有煎鸡蛋。江临月安静的坐在吧台边，小口吃着面，把一整碗都吃完了。

　　“很好吃，洛小姐，谢谢你。”江临月看着洛不争，笑着说。

　　“你喜欢就好……空腹喝酒，比较伤身的。”洛不争被突然夸奖，虽然知道自己是在做本职工作，可脸还是红了一下。

　　“中午吃过小笼包了，也不算空腹吧。”江临月却笑，“不过还是谢谢洛小姐的关心了。”

　　客气，又疏离，完全不是她刚才写便签，带项链的时候。

　　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洛不争想不明白。她看着江临月吃好面，径自去洗碗，又要拿过她的一起洗掉。洛不争抱着碗退了几步，那话结结巴巴，“我自己洗吧，临月，哪能让你动手。”

　　说实话，洛不争也不明白，自己这是……想干什么呢？

　　吃过面，江临月没回屋，而是在客厅里，翻着一本书。她不喜欢开灯，所以只有暗黄的落地灯照在头顶。洛不争却在想，这样看书……眼睛不会坏吗？

　　她道了晚安，回了自己房间，又听着过了一会儿，那边传出了关门的声音。

　　太子女跟想象的不一样，可以说是大相径庭。

　　桌上粉白的玫瑰还在提醒着洛不争，这人间扳手的温柔和体贴有多无可挑剔。她身上发生过什么，突然让洛不争很感兴趣。

　　没有人可以是完美的，哪怕是人间扳手，也不行。

　　可江临月看上去……没有一丝弱点，最起码现在没发现。

　　洛不争突然有了看小说的感觉，她觉得这位神秘的老板一定能给她打工人平静的生活带来波澜，她只要小心谨慎，就能做到看戏，但不被搅在里头。

　　但是她还有自己的破事儿要做，就比如，应付讨厌的前男友。

　　星期天一早，洛不争就蹑手蹑脚的起了床，打算回自己家拿东西。可她刚下了楼，就发现扫地僧，啊不是，司机大叔在楼下等她，拉开车门，说是江临月吩咐的。

　　洛不争想好了一万种拒绝的理由，就被司机大叔一句话打败。

　　“领导吩咐的，你不上车，咱俩都要扣钱。”

　　打工人嘛，谁跟钱有仇。

　　一个多小时折腾回家，又一个多小时回了市中心。司机王叔抱着箱子，跟洛不争一起走进咖啡厅，前男友那表情错愕极了，还以为要被揍。

　　“洛小姐，东西放在这，我在外面等您。”王叔把东西放在桌上，全程没看吃惊的前男友一眼，退出去了。

　　而洛不争坐下，前男友立马开口，“可以啊不争，这专职司机都有了，你这大款比我那富家女强多了。要不然这活儿还得是你们女的干呢，爬得快。再给人生一孩子，直接人生巅峰。”

　　洛不争看着前男友，那伤感和怀念散的挺快，她甚至还能平心静气的点一杯黑咖啡，并且叮嘱，要热一点。

　　前男友看着箱子里的东西，拿出那条项链，也握在手里，语气有几分感慨，“那个时候是真穷啊，就这个项链，一千多块，我帮别人补习了一个月才挣出来。”

　　说完，他看着洛不争，视线落在她脖子上的项链上，愣了一下，“原来是新人送了更贵的啊，怪不得这旧的，退的这么利索呢。”

　　洛不争可以解释，但她那一瞬间觉得不想废话。说什么呢？又有什么关系呢？有的人，思维已定，你磨破口舌也没用。他是什么样，就会用同样肮脏的思维来想你。

　　洛不争这人有原则，她不爬床，男女都不行。

　　服务员端来咖啡，冒着热气。洛不争听着对面前男友的喋喋不休，细数着哪件东西是什么时候送的。突然，心里就平静了。

　　那些时光真实的存在过，她也挺开心的，可人终究是得向前看。江临月昨天晚上那话说的挺对，这些东西，适合之前的洛不争。

　　现在的她，不需要这些了。

　　这杯咖啡本来是想泼前男友的，她却突然觉得没必要。她起身，看着对面这人，“东西我还给你了，以后不要再联系我。咖啡请你喝，再见了。”

　　说完，她就起身，往外走。

　　可她还没出门，就看见外面冲进来一个气势汹汹的女人，看了看前男友，又看了看她，上去就是一巴掌。

　　“你个狐狸精，居然勾引我未婚夫！”个子不高，力气不小，洛不争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

　　“你这是干什么啊！”前男友也愣了一下，冲过来，护住的却不是自己。

　　洛不争看着这两个人，回忆分崩离析，只剩现实。她笑了一下，“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哦对了，你跟他谈恋爱的时候，我们俩还没分手呢。他这脚踩两只船的毛病，你可要当心了。”

　　“你乱说什么！”前男友被点破，面色涨红，居然伸手拿起了桌上的咖啡泼过来。洛不争有点后悔自己点了热美式，而不是冰的。还……让人家热一点。

　　就不该留恻隐之心，那咖啡，应该自己泼了的，

　　身子被人拽开，那咖啡没落在洛不争身上，倒是全然泼到了后面那大哥的脖子上。烫的他嗷的叫了一声，回身怒目而视，站起来有一米九。

　　“谁干的！有病啊！热咖啡泼人！演电视剧呢？”大哥盯着前男友那那杯子的手，伸手揪着他衣领。

　　而洛不争没时间看这场闹剧，拉住她的，是江临月。

　　“你没事儿吧？有没有烫到。”江临月蹙着眉，轻声问，那目光落在她脸上，五指印清晰，明显是被打了。

　　她伸手，想碰一下这伤，可洛不争下意识的回避，让她停住了手。

　　江临月转身，拉开那个怒不可遏的大哥，淡淡的问，“谁打的？”

　　“我！”富家女往前一横身子，飞扬跋扈，“她个狐狸精，抢我未婚夫，打她都是轻的。”

　　“打人，犯法。”江临月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打她怎么了？我有的是钱，赔得起，我看你也像跟她一起的，再废话，我连你也打。”富家女挥手，照着江临月脸就去了，手却被挡住。而江临月回手，那巴掌落在富家女脸上，竟然更重。

　　“巧了，我也有的是钱，赔得起。”清清淡淡的语气，江临月含笑望着那人，又伸手，轻轻抚在富家女脸上，“向她道歉。”

　　一米九的大哥不敢说话，而咖啡馆里满是寂静。洛不争看着江临月，心想这都什么狗血桥段。可刚才她的举动实在太帅，真是……A到不行。

　　“让老娘道歉！疯了吧你，我弄死你！”富家女咆哮着向江临月冲过来，伸手要揪她头发。可江临月却侧身，她扑了个空。

　　富家女撞在桌子上，带着咖啡一起摔倒，身上染了色，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

　　而江临月却站在那，回身，眉眼轻轻扫了下前男友，笑了一下，跟洛不争说，“他配不上你。”

　　说完，她低头，看着地上的富家女，“您二位，倒是挺相配的。”

　　富家女什么时候遭受过这种羞辱，她叫喊着让前男友帮忙，又让大家拍下来，把这抢人男友的狐狸精公诸于众。江临月没动，静静地看着她，又抬眼环视了一下周围，

　　“给大家添麻烦了，实在抱歉。”说完，她又转头跟店家说，“麻烦帮我给在座的各位送一些蛋糕甜品，就算是压惊。”

　　说完，她从上衣口袋里拿出卡，走到前台，轻轻歪了下头，“刷卡，可以吗？”

　　“可……可以。”店员已经犯花痴了，直愣愣地盯着江临月，半天才红着脸回答。

　　卡刷过去，几百块买了蛋糕送陌生人，而江临月走到洛不争面前，只是笑着跟她说，“你骗我，卡，在小店，也是能用的。”

　　洛不争可以告诉她，是能用，但是您这外国卡，手续费高，换算也不合适。可她现在看着江临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想哭。

　　这种明明被插足，还被冤枉当第三者，可以算是奇耻大辱。如果不是江临月，她今天挨了打，还得背上骂名。

　　眼前人的委屈落在江临月眼里，那神色暗了暗，眉头轻轻蹙了下，又很快换成笑脸，“卿卿，我们回家吧。”

　　叫的……是洛不争的小名。

---

作者有话要说：　　在界限范围内的撩人，没有半分越界的举动，若有似无的关心，一切都恰到好处。我觉得这个度把握的还可以，嗯，够狗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