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腰（GL）》暮成雪

22、痕二一 信

　　离开临滨镇的时候，除了那匹“卿卿”，流光还带上了一盘棋。
　　棋盘是块双面绣的帕子，暗花是很繁复的云纹，用金线绣的格子，十分漂亮。棋子是山中的石子打磨而成，白黑各半，不尽是圆，但小巧可爱。单单这些，即使不下棋，搬出来把玩也是不错的。
　　跟着夙命学了一段时间，大概是因为流光初学的原因，总是以攻为主，好围好堵，十分莽撞；而夙命便以守为主，总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所以流光经常大片大片的丢失城地。不过她志不在此，只是觉得这般消遣很有意思。
　　一路北上，流光渐而远离故土，慢慢抛开心结之后，只觉得日子飞快。

　　有一天两人又在下棋。夙命突然问道：“你说他们到哪了？”
　　流光不防她有此一问，愣了一愣，刚还在讨论吃子的问题，怎么就跑那么远了？饶是她聪明，马上反应过来：“我也不知道彦都离宏京有多远，怎么算得了？”
　　夙命闭目一会儿，然后道：“咱们也走了些时日了，按理，他们应该到了吧。”
　　流光轻轻落下一子：“你不是不担心么？”
　　“我只是突然想起件事来。”夙命沉吟。
　　“很急么？”流光连忙正色道，“咱们离彦都还有多远？”
　　“不急，如果真有事，消息很快会过来的。”夙命摇摇头，然后继续下棋。
　　流光便没有再问什么。
　　她知道夙命身份特殊。自进入彦国后，尤其到些繁华的地方，总是有人莫明其妙的递个东西给夙命，或是可以住进不需要掏银子的客栈之类的。她想周围一定有不少人正暗中跟着她俩。
　　刚开始的时候十分不适，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盯着自己。不过见夙命波澜不惊的样子，自然是会受些影响的，久之也便对些突发的事视而不见了。

　　下完几盘棋，见流光输了仍是眉开眼笑，夙命便一时兴起，带着她去游夜河。

　　这次她们落脚的地方是澎郡，以澎河著名。
　　澎河水面不宽，也不摆渡，只是在水底打了数个桩子，然后连起数架石桥，桥上人流穿梭，水面画舫往来，是才子佳人最爱的地方。
　　夙命租下条可容十余人的画舫，摆上酒桌，拉了流光一同欣赏夜色中波光荡漾，灯水通明的澎河。
　　曲膝坐在船头，流光不时把手放进水中拨弄，邻近的船里传出筝筝琴音，又有婉转动人的女子在唱着自己听不懂的词，流光突然很想笑，也不知为什么。
　　夙命走过来坐在她身侧，也仔细聆听起来。
　　“唱得真好。”流光不禁感叹道。
　　“你可知她唱什么？”夙命回眸看她。
　　“听不懂，”流光摇头，又掬了把水，看它在指间滴落，“又何必听懂。”
　　“有几分道理。”夙命笑。
　　那船里的琴声突然断了，似有摔东西的声音，然后一名女子从船舱里冲了出来，身后立即跟出位公子，看似好说歹说地又将她劝了回去，只是再没有什么声音传出。
　　那摇橹的船夫却一点也不好奇地继续摇他的橹。
　　流光与夙命面面相觑，然后噗嗤笑了起来。夙命低声道：“看来那人也没听懂她在唱什么。”
　　流光一听更是抑不住笑意。然后她这一留意才发现，四周的船里大多有男女嬉笑的声音，甚至还有人站在船尾迎风起舞，真有几分惊心动魄。

　　夙命与流光一起说笑着，突然觉得左肩落重，并伴着“咕咕”的声音，她叹了口气，离开彦国前，在皇宫里，曾经察觉有丝凶象，后来就被自己忘记，看来还是没能被清掉。

　　抓过落在左肩的信鸽，夙命拉着流光一起回到船舱里。
　　流光原本不明就里，直到坐下后，才发现夙命手里抓着只鸽子。原本被练出些心境的她还是万分好奇了。
　　流光见夙命从鸽子的脚上取下支小细管，又从中磕出卷薄帛，移至灯旁看起来。
　　流光不禁坐得十分端正。她能感觉到，这上面写的东西跟太子宏倾去彦国有关。而刚刚夙命也说了，如果有事，会有消息过来。看来是的确有事了？

　　夙命很快看完信上的字，这回没再从身上找粉末，而是抓起鸽子对流光道：“咱们回客栈吧。”
　　流光连忙说好，见夙命脸色并无很明显的变化，便稍感心安，但也想到接下来估计不会再游山玩水了。

　　回到客栈后，夙命让流光仔细关好门，然后才对她道：“出事了。”
　　流光头脑顿时“嗡”了一声。
　　夙命这时才皱起了眉。

　　这出的事，远不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太子宏倾的确已经到了彦都，也见到了皇帝，他向皇帝提出要见自己，自然是见不到的，但皇帝还是找了一个自己出来。
　　原本自己猜到皇帝会找那个新妃替代自己，何况皇帝那里还有一块玉，名虽不同，却实是一样——至此，和自己设想一般无二，但接下来，却生变数。
　　虽不知为何，那新妃迟迟不拿出玉来证明自己，竟错死在太子宏倾的手下。

　　信是凤城写来的。焰池于太子先一步到彦都，但不知为何没有与先去的凤城还有桃溪阻止这一切，而后新妃猝死。
　　随后此事被封锁，那日宴席之上所有的人都被滞留皇宫中寸步不能离开，新妃虽死，犹不算大事，但她却是以知玉大师的身份见客，而知玉大师因宏国太子致死却足以挑起两国纷战。

　　好在随后凤城令焰池易容成自己模样，又拟被刺身受重伤卧倒在床，再由凤城亲自“诊治”，这才令“知玉大师”起死回生。方才虚惊一场，解了漫天的紧张气氛。

　　而那无辜身亡的新妃锦媛则被秘密送往云吊磐，被凤城以药浸身，暂保尸体不致僵化。

　　而这信的意义不为别的，只为那颗“我冥之心”。

　　夙命知道，焰池一定把找到“我冥之心”一事告之凤城，凤城大抵是想试试这颗琥珀的厉害。
　　只是夙命想的不是这个。
　　当她看完信的第一感觉，并没想到其他，偏偏想到从彦国起身去宏国之时，在阮县的事情。
　　那个躺在榻上一脸病容的女子，那个与自己样貌相似却十分骄傲的新晋贵妃。
　　那种异样的感情，最终就得落个不得善终么？
　　病容女子现在不知是死是活，而新贵妃却等着自己去救命。

　　是了，她想救那个新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