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小事》春风和煦拾桃花

4、关于明珠交朋友这件事（上）

　　有时候小孩子交朋友会出现两个极端，特别优秀特别好的会排外，特别差特别脏的会排外。往往中间，但是都差不多的，是同一类人的，会更容易玩到一起。所以班上每次考第一名的英子，家庭条件也不错的她，又有些高傲的她，被其他同学排斥了。

　　但是，爸爸说要和成绩好的同学做朋友。明珠真的能做到顶住大家的压力，去与英子交好吗？她害怕大家再像以前那样嫌弃她。8岁的她，觉得交朋友真是一件让人苦恼的事情。

　　课间芳芳找明珠出去玩。芳芳成绩中等，家庭条件中等，性格开朗，班上的同学都喜欢和她玩。她好不容易慢慢能加入这个队伍。芳芳和明珠说，她爸爸为了庆祝她的8岁生日，给她买了一个小自行车，问明珠周末要不要和她们一起去骑自行车玩。

　　明珠每周末都要去地里帮家里做农活，但是她还没骑过自行车，她有点想试试。她回答芳芳，晚上回家问问爸爸让不让她去。

　　星期四晚上一家人吃完晚饭坐着休息的时候，芳芳鼓足了勇气和爸爸说“爸爸，芳芳叫我星期六星期天去跟她们学自行车玩，我能不能跟他们去？”

　　爸爸听完很不高兴。“不准去！”爸爸很严肃的说。

　　芳芳低着头不敢说话。

　　“学什么自行车，学会了有什么用？家里又买不起。而且你要是学车摔了，磕伤了还得花钱看医生，还耽误我们大人的时间。”爸爸很严厉的训斥着。

　　芳芳依旧低头沉默。

　　“而且我上次不是说过了吗？叫你找学习成绩好的玩，不要被这些坏学生带坏了。你咋不听话呢？你看这些一天骑车到处玩的，游手好闲的，和着他们玩，成绩迟早下降。”

　　芳芳还想继续沉默，爸爸就吼了一句“听到了没有？听到了要答应。”

　　“嗯嗯，听到了。”明珠小心翼翼的答着。爸爸是一家之主，他说的话都要听。

　　妈妈在旁边做针线活，听完这样的对话，也接着说“我们大人一天脸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辛苦苦赚钱供你上学，你要体谅我们做父母的不容易，放学以后，周末就要多帮帮家里，不要总想着出去玩。以后家里面的碗都交给你们姐弟俩洗，周末不去地里面就在家洗衣服。带哈弟弟，在家写写作业。”

　　“好的。”明珠答应着。

　　周五上学，她拒绝了芳芳邀请她学自行车这件事。但她并没有立马和芳芳拉开距离去找英子，她还没做好站在大家对立面的准备。

　　她还是像以前一样课间找芳芳她们玩，放学就回家帮着家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她觉得父亲应该不会知道吧。

　　直到，这后面的一次期中考试。明珠考了第11名，她看着成绩单上的排名，内心充满了恐惧和害怕。这天放学后，所有同学都回家了，她还坐在教室里面。她不敢回去，因为之前爸爸说过，要是落后一名就挨一棍子打，而且说了不让她和芳芳玩，她还是继续和她们玩，回去后又是被一通打骂，她害怕。

　　每天检查教室锁门的校长过来锁门，发现明珠还在教室里面“学校里面所有同学回家去了，你怎么不回家？坐在教室里面干什么？”

　　明珠咬着嘴唇不敢说。眼里却已经浸了泪水。

　　“怎么了？和老师说说？”校长温和的在小明珠对面坐下。这个已经开始长白头发的校长，在这个贫困的小山村教了很多年的书了。他长得高高的，有个圆圆的啤酒肚，比干农活的男人白很多，带着一副黑框眼镜，头发三七分梳往后面。

　　校长是和姑奶奶那个年代的人一样，从小村庄走出去后，师范毕业的。只是姑奶奶师范毕业后去城里教书了，校长又回来这个小村庄，他想给这样平困山村的孩子带来一些希望，只有读书和知识才能帮助这些孩子走得更远。

　　明珠知道校长脾气是最好的，不像其他有的老师，动不动打骂。她小声回应着“我考试考差了，下滑了好几名，我不敢回家去，我回去我爸爸要打我。”说着又开始掉金豆子。

　　校长听完沉默了一会儿。他在这里教书这么多年，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现象。随着村里越来越多靠读书走出村子，过上好生活的人越来越多。家长们会更愿意把小孩送到学校接受教育，但也出现了一个现象，就是看孩子但凡有一些读书的天赋，就会被寄予厚望。越来越多的家长希望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只要有儿女读出书来，就能带着父母过上好日子。而传统的父母都是世代沿袭的棍棒教育，如果做不好，不听话，就是挨顿打，然后孩子就会听话了，就会做好了。

　　“可是那是你的家，是你的爸爸妈妈，你在教室待到天黑也没有饭吃，没有床睡…….”校长还想说点啥，但是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小明珠听完哭得更厉害了。

　　校长看着这个孩子。拉起了她的手臂，给她收拾好书包。牵着她的手，温柔的说到“走，我送你回家去，我送你回去，你爸爸就不会打你了。”

　　小明珠想起上次一个人逃跑到洋芋地里面的经历，一边流着鼻涕眼泪说“上次，村里的石头大哥送我回家，他也说送我回去，我爸就不会打我了。可是石头大哥走了以后，我爸还是打我了。”

　　老师牵着小明珠的手走出教室。“老师跟你保证，这次你爸一定不会打你的。”

　　小明珠挎着书包流着眼泪跟在老师后面，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老师看着还在哭的明珠，弯下腰给她擦了眼泪“孩子，哭是没有用的。我们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没办法选择自己的父母，没办法选择自己的成长环境，但你有机会选择你的未来。你现在还太小了，你想要摆脱这种困境，就是好好读书，健康长大，考上好的初中，考上好的高中，考上好的大学，一步一步走到山外面去，去到远远的大城市，看看外面的世界。才有机会去选择自己的人生。”

　　明珠听着老师的话，收住了哭声。她好像还不能完全理解老师的话，但她觉得，老师说的一定是对的，好好读书就对了。

　　回到明珠家，已是太阳落山的时候。爸妈都在家里面了，爸爸不满的念叨着“这个小娃今天咋还没回来，火也没生着，是不是又贪玩去了。”

　　话音刚落，校长带着小明珠出现在了家门口。

　　“哎呦，陈老师，你咋过来了？”爸爸看到校长牵着小明珠的手回来，连忙上前迎接。

　　“你家小娃今天放学在学校教室待着不走，被我看见，她说是考试考差了不敢回来，怕被打，我就送她回来。”校长语气温和的阐述着事实。

　　“哦哦，谢谢陈老师，麻烦你送回来咯。我们不会打她，舍不得打的，冒听小孩子乱讲。”在这个小村子里面，老师还是很受尊敬的，大家见到老师都非常客气，都希望老师能多关照一下自家的孩子，孩子学习成绩就能上去了。爸爸也一样。

　　“孩子还小，偶尔考差一两次没什么关系的，这个小娃我知道，听着他们班主任讲还是比较聪明的，学习也很认真，你们大人不要给娃娃那么大的压力。要多给她一些鼓励。”校长依旧语气温和的讲着道理。

　　“是的，是的，陈老师说的对，我们不打她。”爸爸笑容满面的附和着。

　　“那么孩子就交给你们了。看在我送她回来的面子上，你们这次也不要打她了噶。”校长把小明珠拉到前面要放手交给她的爸爸。小明珠却紧紧的攥着校长的手，不想放开，她睁大眼睛先看了看爸爸，眼里是恐惧和不安，又回头看了看校长，眼里是哀求和不舍。

　　“没事。”校长拍了拍她的小手，然后把手递给了爸爸。

　　爸爸接过小明珠的手又再次点头哈腰表示感谢。“陈老师留下来吃饭吧，这边晚饭都做好了。”

　　“不吃了，天快黑了，我要回学校去了，再晚天黑了看不见走路。”

　　“留下来吃饭再走嘛，天黑了，我找个手电筒给你回去。”

　　“不吃了，不吃了。”校长表示告辞转身就走。

　　“陈老师吃个饭再走。”爸爸对着校长背影喊。

　　校长没回头，只是向后摆了摆手。

　　“那陈老师你慢点走噶。”爸爸还在对着校长的背影大声说道。校招没回头也没摆手直直的走了。

　　校长走远后，明珠怯生生的看着爸爸。爸爸放开明珠的手，看着她“还知道考差了，犯错了不敢回来。看在陈老师的面子上，这次就饶你一次。后面给我努力抓紧把成绩搞上去。再说一遍，离那些坏学生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