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Chapter50 ...
-
他们施与孤独者的是不公与污蔑，然而，我的兄弟，如果你是星辰，又岂会介怀，你必须一如既往地照耀他们。——尼采
寒假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只是断断续续又下了几场雪。我没有陪洛去参加生物竞赛的冬令营，家长反对，让我在家好好复习小四门；之前提过，我感觉自己确实也没有天赋再在这条竞赛路上走下去了。就像是过越来越窄的独木桥，一开始靠边的人后来都一个个掉下去了，溅起下面无关紧要的水花。这也导致春节前我没有见到洛。
大年初四，也就是8号，全城下了一场大雪，一直到14号地面仍然被厚重的积雪覆盖。洛突然给我发消息：“想来我家这边一起喂鸟吗？”
“喂鸟？”
“嗯嗯，因为雪一直覆盖地面的话，鸟会找不到吃的，被饿着，所以从小开始我家长会把多余的几袋小麦都拿给我到外面撒了喂鸟。”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当即答应了下来。
洛的家住在一个大学校园里，寒暑假没有学生的时候，整个学校的花园、运动场都是他们住户的。我深一脚浅一脚到洛家门前的大花园时，洛正在拿着一根旅游景点经常见到的玩具金箍棒把身旁棕榈树上的雪打落下来。“这些大叶子的树每次下雪都有被压断的风险，哎。”
“金箍棒是哪来的？”
“小时候在花果山游玩时买的。现在主要用来晾衣服。”
花园里很安静，完全没有鸟的踪影。洛指了指身边的3袋小麦，每袋接近2斤重：“我爸爸帮我拎下来的。接下来只要均匀撒到花园的雪地上，鸟自己会过来吃的。”
来之前，我确实没想到这还是个体力活。花园里的杜鹃花丛已经被冻倒下一大片，在白茫茫空荡荡的平地上，我确实看不出来这里原本的样貌。把手伸进小麦里，抓一大把，然后用全身力气撒出去，在空中画一个半圆。小小的麦粒掉在雪地上，立刻就消失不见了。
一个戴着眼镜的老奶奶站在一片看了我们许久，凑上前来仔细端详了一下袋子里：“这是小麦诶，你们不要了吗？不要我带走。”“这是专门喂鸟的！”洛大言不惭。
下午剩余的时间，我们一起去附近的影院看前不久上映的《流浪地球》。对于高中生而言，电影总是分为能写观后感且可以应用在作文素材里的，和即使剧情再令人感动也只能看一看的。于我而言，《流浪地球》属于后者，因为他的主题，比如危急关头的世界团结，比如牺牲，比如科技伦理，不是那么好讨论的。这样也好，就不用在看电影时还时时刻刻想着导演设置不同画面的意图了，好好享受这一振奋人心的视觉盛宴吧……
在看电影时，洛是易泪体质，她说其实她并不是想哭，也没那么感动，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眼眶突然湿了。晚上吃饭时，学校不知道哪个人才发的空间说说突然被疯转了起来：
“附中最高动员，通告全网学生力量：受开学引力激增影响，出现大量未写作业。为避免开学写不完各部依照三号紧急预案，即刻出发，务必于开学前写完所有作业，这次写作业活动关乎附中学子们生死存亡，目标优先级高于一切，不计代价。
“作业帮叛逃了！作业帮从未叛逃，作业帮在0.42秒内就推演出了全部结果，学生错过了最后的补作业机会，这是一场注定徒劳的补作业。受作业激增影响，学生将于一周后与开学相撞。
“MaydayMayday，作业太多无法补完作业！作业太多无……
“九年义务教育从来没有补过这么多作业，这不是一场简单的补作业，我们摊上大事了
“Warning，作业数量增多，121本，数据修正，1221本，数据修正，3921本……
“看来，我们只能靠自己了为了我们的前途，我们已经没有什么不能失去了
“这是要被hela找的，你疯了吗这么补等于同归于尽啊
“作业几千多本，我下的游戏和电影全他妈白下了！
“去你的作业，去你的！(加特林扫作业)
“让学生保持理智，注定是一种奢求，好想听会儿音乐，再来局游戏就好了。(自毁)
“别两行泪了，快写！
“攒了50年的答案，都在这了
“无论最终开学将我们导向何处，我们选择希望！
“从此，这诞生于沿海发达地区省会城市重点高中的学生们，正式踏上作业之旅！”
还有一周，又要开学了。
3月初，突然就有消息传出，江苏高考要改革了，从我们下一届开始，江苏将不再自主命题。我们将是现在高考模式的最后一届，这对当时的我们并不知道意味着什么——因为我们还没有真正进入高考复习阶段，光是日常的课程并不能完全体会到与江苏卷的羁绊——最激动的莫过于那些考过江苏卷的人，他们是真正花过一年多时间来摸清它的脾气、熟悉它的性格的群体，因此才会在明明与他们无关的时刻去怀念它。
想不到，我们这些江苏的高二学生初识江苏卷的独特风格竟然是在网络上流传甚广的对于它的怀念和回忆的文章中。或许在平时试卷上的确能够接触往年模考原题，但是第一次看见它的金句，看见它隐藏在题目背后文字的优美和激情，却是在别人的总结里。不知道为何，看了那么多选段，我唯独对这句话印象深刻：
……When you feel alone, just look at the spaces between your fingers and remember, that’s where mine fit perfectly. （2017苏锡常镇一模）
虽然是个简单的表语从句单选题，但是却选择一句深情的话，用陪伴消解孤独，用爱意驱散犹疑。这句话好像一瞬间击中了我的内心。
不论如何，我们都只是大历史背景下的小人物罢了。生活还是要继续。寒假结束前我们先经历了几天只上小四门的噩梦补课时间，等到真正开学了，才发现能有体育课和高考科目的日子是多么幸运——虽然，与之前不同的是，小四门占据了每日黄金时间，比如早读和上午的前两节课。果然是失去了才能珍惜，在做小四门老师精心准备的“学测早读训练”时，方才忆及读英语和语文课本是多么有趣。
在这学期开始时，就有这次将要取消学测考试评级，以及加分的政策的说法。随着政策进一步出台，这一点被坐实了。在大的考试政策即将被取代的前提下，突然的改革更加令师生不适应。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所在，明明要被取消，被毁灭了，却在消失前夕努力改变，这也是如西西弗那般“反抗绝望”吗？
对老师而言，在大会上用的仍然是“人人四A，天下无D”“ 绝D反击，厚积薄发”这样的词语；对学生而言，更习惯于实行等级计分，交流时往往也是我拿了几个A几个B这样的。更惨的是，由于只是宣布了取消以往的加分模式，学校很担心会放出学生的真实成绩，这样一来就从“只要考到一定分数就能拿A”变成了“分分必争”。老师们也统一了口径，让同学们不要因为政策的改变而懈怠。
在跟洛午饭“交换情报”时，洛说，她是3班历史7个拿B的同学之一，全班大部分人都是4A或者3A1B。我突然有点害怕，在我班上，拿双C的也大有人在。果然，不同类型班级差距是越来越大了。看得出来洛对拿B很难过，因为她午饭时还抱着学校发的“历史口袋书”——虽然是“口袋书”，但是其实就是B5大小简单装订的小册子。
午休前，洛正呆在我身边，突然，一个熟悉的人影抱着一叠纸出现在我们面前。这可能是高一班长在这个职位上的最后一个任务了——把31公里的证明发放下来。至此，高一八班的全部故事结束了。
考前那一周，小四门以外的科目就不再上新课内容了。在停课前的最后一节语文课上，陶老师在黑板上最后写下“虚无主义”四个字，当然在这天接下来的时间，这个板书逐渐被其他科目以及课代表写的作业覆盖。据洛的叙述，她们班黑板上也是类似的情况。
全力备考一周，应当是虚无盛行的一周了。我们就这样要在不确定中摸索爬行完江苏最后一届小高考，也是第一届没有5分加分的学测考试。
作者有话说第51章 Chapter5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