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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四节 逃亡 ...

  •   天历812年9月,天国北疆。
      一个庞大无比的巨人开始了行动。
      在纵横北疆十七行省的交通线上,由朱雀军、白虎军、青龙军等夜叉族六军派出的家族精锐士兵封锁了每一条道路,他们在各个路口设立哨卡,日以继夜、不厌其烦地对往来的行人逐一进行盘查,哨卡与哨卡之间,一队队的骑兵们来回巡逻。入夜,巡逻骑兵手上的火把将北疆的天空映成淡淡的红色,星星点点的火光沿着蜿蜒曲折的公路,连成一线,远远看去,这一条条的细线仿佛组成了一张密密的蛛网,笼罩着整个北疆的土地……
      北疆十七行省已经全部实行军事戒严,市民们被不无遗憾地告知,他们被禁止在夜间出门,进出城市都要办理繁琐的手续并接受严格的检查。阿吉的通缉像贴满了每一个城市的大街小巷、每个村落的房前屋后……就连公共厕所的墙壁上都没有放过。旅馆、饭店、剧院、学校、医院、集市……所有的公共场合都有一队队的士兵们手持通缉像在来回的搜查。士兵们敲开每一户居民的家门,检查他们有没有收留来历不明的人。
      在瓦格拉城周边的九个行省,士兵们展开了最严密的地毯式搜索。他们封锁了每一个路口、渡口,搜查每一座村落、每一片树林、每一个山头。在人迹罕至的旷野,步兵们手持锐利的长枪,排成了一列又一列的散兵线,逐行逐行地清查树木、灌木丛、草丛、小路。他们搜查稠密的树梢、茂密的草丛、长满野草的浅浅的沟堑、黝黑的山洞……搜查每一个可能藏人的角落,没有一处遗漏。
      这次搜捕行动的规模之大,在天空国历史上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而这次行动的发起者——刑天殿下似乎也有理由相信:一个身受重伤,孤立无助的十六岁的少年,是没有理由可以逃得过如此严密的搜寻的!
      一天,两天……一个星期,两个星期……阿吉似乎已经神秘的人间蒸发、凭空消失在了空气中——各路大军纷纷回报:“我部辖区内没有发现阿吉的踪迹。”
      “有趣的对手。”刑天嘴角的笑容若隐若现:“阿吉啊,我现在真的有点佩服你了,你究竟是怎么办到的呢?”

      此刻,在距离沙加市东北部200公里左右的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庄内,搜查兵正在对一个路边上的小茶摊作例行的检查。
      茶摊的老板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此刻茶摊内稀稀拉拉地坐个五、六个茶客,大概都是过路的,大太阳下面走得久了,进来歇歇脚,喝口凉茶解渴。
      “你,站起来,抬头!”
      一个士兵对正埋头喝茶的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大声吆喝。
      少年顺从的抬头。
      高大的身材、宽阔的肩膀,面部线条有如刀劈斧削般轮廓分明,浓眉大眼,皮肤黝黑,再加上嘴角憨憨的笑容,怎么看也和通缉令上俊美清秀的面容有着天渊之别。士兵撇撇嘴:“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
      和少年同桌一个的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插上了话:“我叫龙琳,这是我哥龙刚,我们是红月村的,去加沙市找我姑妈。”
      “唔,你们还是回去罢,现在加沙市已经实行军事戒严,没有通行证,你们进不了城的!”
      在对茶客一一进行了盘问后,搜查的士兵们终于离开了——临走时顺手带走了茶摊老板的几斤茶叶和几个过路人的钱包。
      “哼,看见魔族军掉头就跑,却在自己家门口耀武扬威,算什么东西,我呸!”搜查队甫一离开,茶客中就有人发出低低的咒骂声。
      “听说抓的那个阿吉,在加沙市率领三千人大破魔族先锋三万大军,还杀死了坎贝尔!你问坎贝尔是什么人?告诉你,那是魔族军第一勇将!夜叉王真是老胡涂了,为了讨好那个什么帝释天,竟然不顾魔族大军压境,下令追杀功臣!看吧,夜叉族的好日子没几天了!”
      “小声点,你这番话要让当兵的听见,可是要杀头的!”
      “杀头?看吧,魔族大军就要杀过来了,那些当兵的逃命都来不及呢,还顾得上你我这些小老百姓说什么!”
      “莫谈国事!莫谈国事!”
      最后这句话是茶摊老板说的。
      看见搜查兵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远处,少女轻轻拉了拉少年的胳膊,踮起脚尖,够在少年的耳边,用细如蚊蝇的声音轻轻道:“哥,那个人,画像上的那个人,是她吗?”
      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在确信没有人留意到自己兄妹后,少年微微点头,神色凝重。
      “妹子,我们走。”
      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钱放在桌上,兄妹俩携手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逃亡,连续不断的逃亡,无止尽的逃亡……没有食物,没有休息,没有睡眠,没有饮水……最重要的是,没有希望。一张密密麻麻、无边无际的大网,劈头罩下,自己愈是挣扎,就缠得愈紧。
      这是一场绝对不公平的竞赛,对方拥有百万大军,拥有几乎是无限的体力,随时可以换下那些疲惫不堪的士兵,派上活蹦乱跳的生力军,而自己却只有孤立无援的一人。而最要命的是,在自己的内心深处,纵使冒着被发现、被抓住的危险,也不愿去伤害那些追捕自己的夜叉军士兵们,因为他们曾和自己同生死、共患难,一起战斗,一起面对共同的敌人,自己心中早已将他们视为朋友、兄弟、亲人……更因为自己对一个老人的发自内心的由衷的尊敬——他是那样热爱自己的家族,热爱家族的子弟和人民,如果他知道自己令他们受到伤害,他一定会感到很伤心吧!
      也许在大多数人看来,夜叉镜明并不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意志软弱,贪图享乐,面对强权卑躬屈膝,为人毫无原则……以一族之尊,竟然不顾念手足之情,向害死自己结义兄弟的仇人俯首称臣;为讨仇人欢心,得一时安逸,甚至不惜动用全族兵力,追杀曾为夜叉族立下战功的将领——他结义兄弟一族的遗孤!
      但在阿吉的心中却对这个老人充满了敬意。
      他理解这个老人——
      夜叉镜明的武功绝对不在帝释天之下,夜叉军的真正实力也未必就输给天族军,他大可以仿效苏摩族,率夜叉族的勇士们揭竿而起,与帝释天逐鹿于天下,届时就算不能问鼎中原,也可堵悠悠众人之口,搏个青史留名!
      可惜他是夜叉镜明,是夜叉王——夜叉一族的领袖,阿修罗王的结义兄长!他所背负的不仅仅是整个夜叉族的命运,还有阿修罗族未尽的责任——决不让魔族铁蹄,蹂躏天空国的土地!
      可以想象,一旦夜叉族和天族开战,整个天空国的土地将成为修罗战场,百姓势必流离失所,而一直对天空国虎视眈眈的魔族大军,也必将乘虚而入!
      所以,他在帝释天面前低声下气,委曲求全,为了保存夜叉族的实力,让这个经历了百年苍桑的庞大家族能苟存于乱世,也为了整个天空国不沦丧在魔族的铁蹄之下!
      逞一时之快,不过是匹夫之勇;明确自己的责任,事事以大局为重,能忍人之所不能忍,这更需要无匹的勇气,这才是真正的天地英雄!这也正是这位老人的可怕之处!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者谓我何求!
      悠悠天下,我心谁知?
      也许,这才是这位老人最大的悲哀罢!

      不过,现在的阿吉似乎没有太多的时间为夜叉王悲哀了,因为他首先必须为自己的处境而悲哀。
      日日夜夜不间断的逃亡,对人的意志和体力而言都是一场极其残酷的考验。尽管到目前为止,阿吉已经很小心地掩饰自己的行藏,没有让敌人发现,但可怕的现实还是让他的心中还是感受到了绝望:长时间得不到食物、饮水和休息,再加上连续不断的长途跋涉,他的体力正一点一滴地从身体中迅速地流失,由于得不到治疗,夜叉枪在左肩和右腿上造成的两处伤口都已经发炎、腐烂,发出阵阵恶臭。
      不过,这些都还不算是最要命的。和再次发作的内伤比起来,这两处外伤简直不值一提。胸腹之间有如火烧火燎般的疼痛,五脏六腑痛得仿佛被撕裂了一般,眼前一阵阵地发黑,一股甜甜的东西涌上了喉头,全身像是虚脱了,轻飘飘的使不出一点儿力气,精神越来越恍惚,似乎整个身体都已不属于自己。
      “坎贝尔这个家伙……”阿吉的嘴角透出一丝苦笑。
      坎贝尔那个家伙不愧是魔族的第一勇将,他所习练的暗黑魔掌也不愧是魔族最为阴毒霸道的内家掌力。在那个血火纷飞的可怕夜晚,自己虽然凭借武功和那一点点的计谋侥幸得以将他击杀,但他临死前在自己胸口印下的一掌,还是给自己的身体造成了非常严重的伤害--一直以来,暗黑魔掌留下的阴毒暗劲潜伏在自己体内,缠绵不去,还不断地侵蚀自己的五脏六腑。当日在朱雀军部,如果不是因为剧烈运动牵动内伤发作,影响了自己出招的速度,自己说不定可以避开夜叉王父子的联手一击罢!
      虽然后来夜叉王注入的内力暂时帮助自己缓解了痛苦,阻止了伤势的进一步恶化,但在经历了这二十多天艰苦逃亡生活的非人折磨后,内伤终于不可避免地再次爆发,而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更加猛烈……
      两条腿沉重得像是灌了铅一般,口渴得要命,嘴唇已经乾裂了,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阿吉在一片灌木丛中躺下,他已经整整三天三夜没有合过眼了,不过还不到五分钟,他又再次爬了起来--掠过丛林的风声中,隐隐夹杂着人声和犬吠声,搜捕者再次逼近了!
      为了躲避这些阴魂不散的搜捕队,他曾经尝试过各种办法--藏进沙地里、躲进隐蔽的山洞里、爬到树上,为了逃过经受过特别训练、嗅觉灵敏得可怕的军犬的追踪,他甚至不顾身上的发炎感染的伤口,在小溪里涉水前进,游过某段河流--然而一切都是徒劳,每次当他以为自己已经成功地甩掉了身后的追击者时,最多半天,背后又传来了大片的人声和喧哗--搜捕者们一点点地逼近,包围圈也越缩越紧。
      按照最初和坦依的约定,早在三天前,他就应该到达月牙河畔的明月村,在那里和他会合。然而,就在一周前,他为了避开一队夜叉族士兵的搜捕,在慌不择路之下迷失了方向。昏天暗地的跑了几天后,现在的他,身处一片一望无际的原始丛林中,已经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整整三天了,没有睡觉,也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休息对自己而言已经成了一种遥不可及奢望。奔跑,不停的奔跑,每次才刚刚停下,人声和火光就又从身后传来,而且一次比一次更逼近。阿吉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只受惊的大鸟,一头栽入了捕猎者事先布好的天罗地网中,不可能有挣脱的机会。
      身体早已到了极限,支持他坚持到现在的,不过是他超人坚强的意志和那一点炽热如火的求生信念:“我不可以倒下,我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完成!”
      没有一点儿阳光,头上浓密的树荫将整个天空遮盖得严严实实。扶着这一棵棵冲天的大树,阿吉艰难地一点一点往前挪动,踉踉跄跄,跌跌爬爬。双腿像灌了水银,沉重得抬不起来,每前进一步仿佛都要使出全身的力气。靴子早已经烂掉了,受伤的赤脚踩在遍布荆棘的地面上,每一步都伴随着刺骨的疼痛,每前进一步都要在尖锐的荆棘从中留下淡淡的血迹。林中的露水透过早已被荆棘划得破烂不堪的衣服浸入皮肤,冷嗖嗖的,伤口又在流血了,浸染了露水和血水的衣服湿乎乎地粘在伤口上,伴随着伤口火辣辣的疼痛,体内阵阵阴寒袭来,身体忍不住微微地颤抖。内伤发作了,连续不断的撕裂般的疼痛游走于胸腹之间,全身上下寒热交织,一时如入炼狱,一时又如坠冰窟。他不得不用力咬住自己的衣裳,免得喊出声来,面上的肌肉抽搐着。即使是铁骨铮铮的英雄也难以忍受这样可怕的酷刑。
      身体疲惫到了极点,整个人一阵无力的虚脱,几乎要软倒在地,头脑昏昏沉沉。眼前的世界一点点地扭曲,一点点地变形……阿吉恐惧地发现,自己正慢慢地失去思考的能力,意识也渐渐模糊,逐渐走向崩溃。心中,那一点强烈的求生的火花正逐渐黯淡,一点点地熄灭。逃跑,向着树林最茂密的地方逃跑!已成为一种纯粹的下意识的反应。内心深处,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别跑了,躺下吧,没有用的,你逃不掉的……”
      “我要死了吗?”记忆最深处,一张清丽温婉的面容渐渐清晰起来,笑容中充满了慈爱与关怀,也隐隐流露出无尽的忧伤:“答应妈妈,不论将来发生什么事,不论遇到多么大的困难,都一定要活下去,坚强地活下去!绝对不可以放弃!”
      “不,不能违背自己对母亲的承诺,不可以放弃,绝不!”阿吉猛地咬破舌尖,鲜红的血溢出嘴角,在尖锐的疼痛刺激下,他清醒了很多。
      听到后面隐隐传来的夜叉军犬凶狠的叫声,他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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