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修罗战记》小猫笑我

11、第二节 恶魔刑天

　　夜叉镜明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在他踏出马车后，朱雀军统领夜叉凯也被两个卫兵架下了马车，看他的样子，似乎伤得不轻。
　　不过包括夜叉百慧在内，所有人的眼睛，都被第三个踏下马车的少年吸引住了！
　　年轻俊俏的少年，身形高挺纤瘦，相貌清秀而忧郁，剑眉入鬓，明眸如星，长长的黑发随风轻扬。一袭一尘不染的白衣、脸上谦和有礼的微笑都显示他出身名门，有着很好的教养。虽然浑身上下透着浓浓的书卷气，但眉宇间却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质，令人不敢存轻视之心！
　　当夜叉百慧第一眼看见这个少年的时候，差点失声惊呼：“阿吉！”
　　细看之下，除了年龄和阿吉相仿之外，眼前的少年，和阿吉根本就没有半分的相似之处！可在那一瞬间，自己何以将他误认为是阿吉？
　　仔细一想随即恍然：他与阿吉相似的并非容貌，而是神韵。眼前的少年，一举一动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股慵懒、随意、仿佛天下大事都不值得他放在心上的样子，那种让人感觉如水般的恬静平和的气质，像极了自己所熟悉的阿吉！
　　“也许这个少年和阿吉是一类人罢！”对于心中突然间涌起的这种古怪想法，连夜叉百慧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夜叉王为什么突然亲临加沙市，还带上身受重伤、行动不便的阿凯？那个和他们同乘一车的少年又该是谁？”
　　强忍心中的忐忑不安，夜叉百慧率洛云和23团一干将领恭身叩拜：“夜叉族朱雀军第17师属下23团副兵团长夜叉百慧（副兵团长洛云）见过吾王殿下，见过统领大人！”
　　夜叉王的眉头微微一皱－－夜叉百慧仍旧自称副兵团长，显然心中并未接受自己的任命。
　　不过这位饱经世事、狡猾多智的老人脸上流露出的不悦只是一闪即逝，他淡然一笑：“百慧，还不过来见过天王殿下！”
　　天王殿下！
　　尽管早已有了心理准备－－能够与夜叉王同车而坐的人，自然有着非比寻常的尊贵身份－－在听到这四个字的那一瞬间，夜叉百慧的脸上，还是写满了无比的惊讶与震撼！
　　他就是刑天？！
　　天族最高领袖，位列天空国诸王之首，身份地位仅在天帝之下的天王刑天？！
　　被世人称之为“恶魔”的刑天？！

　　从天历802年至812年的十年间，如果要在天梦大陆上评选年轻一代中崛起最快、声名最盛的青年俊杰，刑天若是认了第二，只怕没人敢认第一。
　　这无关于他天族皇族的高贵血统，也无关于他是现任天帝－－帝释天的嫡系长子的特殊身份。事实上，在这个崇尚武力和强者的社会中，刑天能取得今天的地位和成就，凭借的是他自己绝对的实力！
　　天梦大陆上流传着很多关于这个少年的传说，就连骄傲如夜叉百慧，也曾经一度把这个少年视为自己心目中的偶像－－虽然对他传说中残暴嗜杀的性格不敢苟同。
　　刑天虽然是帝释天的长子，却并非出自正室，他只不过是帝释天在某天夜晚一时激情、□□了自己的一名贴身宫女后留下的一个小小的意外。也许苍天注定要捉弄这个命运多舛的少年，他的母亲在分娩他时不幸难产－－胎位不正，脚下头上的他无法顺利出世，而第一次作父亲的帝释天显然已不耐烦继续长时间等待和倾听这个女人痛苦的哀嚎，冲进产房内，在一大堆束手无策的接生婆、太医和宫女面前将她一剑刺死，在他们目瞪口呆的注视中剖开她的腹腔，将几近窒息的婴儿从母亲的体内血淋淋的拉了出来。
　　于是，从出生那刻始，刑天就背负起了弑母凶手的恶名。婴儿稚嫩的双手，还未学会握起武器，就已沾满了鲜血－－他亲生母亲的鲜血！
　　“可怜的女人，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孩子，根本就不会死！”
　　“听说那个孩子是魔鬼转世？！”
　　在天历795年那个寒冷的冬天，街头巷尾，茶余饭后，三三俩俩聚拢在一起的人们悄悄地谈论着一个共同的话题－－恶魔就是这样诞生的！

　　“私生子！”“贱种！”“有辱门风！”“下贱货！”“杀母凶手！”“恶魔！”……既然他的父亲身份高贵，声名不容沾污，那么所有的罪名，都理所当然的应由这个不谙世事的少年来承担！
　　没有亲人－－在父亲的眼中，自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没有朋友－－旁人看见自己，有如遇到瘟疫般避之不及，下人看见自己，表面的恭顺下流露出的是恐惧和敬畏，身为天族皇族嫡系、身份无比尊贵的少年，在成长的经历中，表面上无限荣光的背后，是人们的白眼和指责，经过闹市的时候，他时常会感到背后有人正戳着他的脊梁骨，指指点点，那眼神分明在说：“看，就是他，那个私生子，那个杀死他母亲的凶手！”
　　没有人可以交心，寂寞孤独的少年，心中暗自下了决定－－可恶的人啊，既然大家都认定我是“恶魔”，那就让我来告诉你们恶魔究竟是什么样子的罢！

　　于是，刑天没有让那些期待他的人失望。他后来的所作所为，确是无愧于他们赠与他的“恶魔”的称谓！

　　天历802年，帝释天起兵谋反。在这场席卷整个天空国的可怕战争中，仅仅还只有七岁的刑天身先士卒，率领八百名天族死士，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攻占了天空国被认为有神灵守护，无人能破的伟大都城－－天空城的城楼，打开了天空城的大门。随后，蜂拥而进的天族大军，将这座被认为是天梦大陆上政治、经济、文化的汇淬点，繁华骄容不可一世的城市，化作一片尸山血海！
　　在那场攻城之战中，死在刑天刀下的人，据说多达数百人之众，一时间，刑天刀，最人们认为是继修罗剑、夜叉枪之后，天梦大陆上出现的最可怕的武器！直到战斗结束后，人们才发现，这把可怕的魔刀，刀刃已经翻卷，刀柄和刀穗，已被人血染作鲜红。而刑天，这个魔鬼，竟高立于城楼之上，当着军中诸将的面，微笑着用舌尖轻轻舔去刀刃上残存的血迹！
　　这场战斗的胜利最终令帝释天踏上了天帝的宝座，也使刑天名声大噪，在天族军队中树立了他绝对的权威！

　　在帝释天登上帝位的最初两年内，天空国诸族不服其统治，各怀异心，六王诸侯割据，拥兵自重，纷争不断。天历804年，南方的苏摩族更是打着为天帝复仇的旗号起兵，宣称要讨伐叛逆帝释天，拯救被其软禁的吉祥天女。刑天率领三十万天族大军千里奔袭，大败苏摩军主力于苏兰城下，更在苏兰江畔，将十万苏摩军战俘全部坑杀！
　　还没等世人从震惊中缓过劲来，刑天又下达了大军南进，缫灭苏摩全族的军令！一时间，被人们认为是天空国最繁华富饶的江南水乡上演了无数的惨剧，刑天率领的天族大军所过之处，无数安静祥和的家园化为火海，曾经生气盎然的村舍被夷为平地，到处是惨叫、哀号，到处是血流汩汩，尸首遍地……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那一年，刑天还只有九岁！
　　不过，从此之后，再没有哪个族敢公然反抗帝释天的统治－－血淋淋的先例就在眼前！

　　也许就连帝释天本人也没有料到，自己阴毒狠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行事作风，不但被自己这个儿子全盘继承，还发扬光大。

　　如果你认为刑天是个只懂打仗杀人的莽夫，那种大错特错了。
　　而紫云天娜就犯下了这种不可饶恕的低级错误！
　　后世的史学家邓辉在他的论文中这样写到：“与他（刑天）的武功和军事天分相比较，刑天更精于权谋与算计。他把杀人视为一门艺术，精确地计算，准确的挥刀，以最少的死亡为代价，换取得他需要取得的最大效果。”
　　紫云天娜是帝释天的正妃，刑天名义上的母亲！
　　正如天空国主要由八大种族组成那样，每个种族也由一些大大小小的部落构成。而在天族各部中，紫云天部绝对称得上是名门望族。紫云天娜之所以能成为帝释天的正妃，一半是固然是因为要帝释天实现自己的政治野心，要倚仗这个在天族中势力数一数二的庞大部落物质上的有力支持，另一半则是因为这个女人绝非善类，她以精于权谋算计在天族各部中远近闻名，正是因为有她治理天族内政，帝释天才能够无后顾之忧，顺利完成他谋取天帝之位的宏图霸业！
　　在帝释天取得天帝之位后，这个女人开始致力于利用她手中所有的一切权力，完成一件事情：将她的亲生儿子－－奉天，送上天王的宝座。
　　这无疑触动了身为帝释天长子的刑天的利益底线！
　　一面在帝释天的耳畔狂吹枕头风，一面私底下调动手中的力量，联合天族各部，或威逼、或利透，说服他们和紫云天部结为权力联盟，拥护奉天继位。紫云天娜自认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
　　在最初的几年内，刑天一直忙于率领军队南征北战，为帝释天平定各族叛乱。他似乎还对奉天这个在自己军中挂职锻炼的同父异母的胞弟颇为照顾，而对自己这个继母正在着手进行的针对自己的阴谋毫无察觉！
　　正当紫云天娜作好了所有准备，认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时候，却突然接到了从军中传来的噩耗：
　　因为违反军规，□□妇女，为严肃军纪，奉天被自己这个铁面无私的兄长刑天处以鞭刑五十－－而这个自小锦衣玉食，皮娇肉嫩的公子哥儿何时吃过这种苦头，在第二十多鞭的时候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不过在自己这个恶魔般的上司面前，执刑官不敢有丝毫的违逆，老老实实抽到了五十鞭，最后二十多鞭，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鞭尸”。
　　失去了儿子的愤怒女人犹如一头被激怒了的母狮，她一面写信向自己的部落家人求援，一面派人联合天族各部，要他们出兵协助她为爱子报仇。
　　几天后，信使带回了更令她难以置信的消息：就在数日之前，一群盗匪洗劫了紫云天部世代居住的云岭行省，残酷的匪徒杀死了整个紫云天部落的全部族人，连婴儿都不曾放过。昔日繁华的紫云庄园而今只剩下一片焦土！
　　而那些几天前还在她面前俯首贴耳的其它部落的首领们，则不无遗憾地向她表示：“夫子痛失爱子，我部深表哀悼。但公子违反军规在先，刑天殿下不过是执行军纪，夫人与刑天殿下的纠纷，请恕我们不便插手，爱莫能助！”
　　直到这时，女人才想起，自己的儿子不过才十一岁，怎么会“□□妇女”？而拥有私人佣军的紫云部落，又岂是那些盗匪流寇随便就能“洗劫”的？
　　紫云天娜这才发现，自己掉入了刑天早已布好的局中。一子大意，满盘皆输。凭借手中的兵权，刑天在不动声色之间以“合纵”分化她的“连横”。自己这些年来呕心沥血，一手经营起来的自以为如铜墙铁壁般万无一失的权力联盟，竟于瞬间在这个仅有十二岁的少年手中土崩瓦解，灰飞烟灭！
　　至于她与帝释天的婚姻，本就建立于双方家庭部落权力联合的基础之上，当紫云天这个古老的天族部落昔日的辉煌随落日逝去时，这个可怜的女人终于明白，自以为聪明的自己不过是帝释天父子手中一颗随意玩弄的棋子，自己心机费尽，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大权在握、另有新欢帝释天早就厌倦了自己，渴望有一天能脱离紫云天部落的掌控，而刑天不过是帮助他达成心中所愿罢了。
　　她输了，输得如此彻底。
　　失去了儿子，失去了丈夫，失去了部落、亲人，这个前半生呼风唤雨、不可一世的女人一夜白头，从此不问世事，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就在紫云天娜退出天族的历史舞台后不久，在帝释天的默许下，刑天凭借他铁一般的政治手腕，在天族各部间建立起了微妙的制约平衡关系，确立了他在天族至高无上的统治权威，以十二岁之龄，登上了天王的宝座，成为天空国历史上，年龄最小的王！
　　至此之后，天空国中，再无人敢小窥刑天，再没有人敢在他的背后指指点点！
　　没有人怀疑，如果不出意外，帝释天百年之后，刑天，将成为天空国下任天帝的继任者！

　　传说中天族妇女常常用这样一句话来吓唬自己的孩子：“你要是再不听话，刑天就会来把你带走的！”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再顽皮的孩子们会立刻变得老老实实，俯首贴耳。－－刑天在天族人民心中的“恶魔”形象由此可见一斑。
　　借助于人们绘声绘色的描述，在夜叉百慧的心目中，曾经成百上千遍地勾勒出这个传说中杀人如麻、嗜血成性的恶魔的形象：身材有如小山般高大威猛，皮肤黝黑，面目狰狞，眼神凶狠，长着一张血盆大口，说起话来声震寰宇……

　　眼前这个温文随和、笑容有如阳光般温暖的少年，真的是传说中那个玩弄权谋于股掌之间、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刑天吗？
　　一个双手沾满血腥的刽子手，怎么可能拥有如此优雅的气质，如此清澈的眼神？
　　夜叉百慧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