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哥,谢谢你! ...
-
在凉国公府内,无忌推开了长孙妘的闺房门。长孙妘刚刚睡醒,一睁开眼,就看到哥哥站在自己床前。
“你想吓死我呀,这么早!”长孙妘埋怨道。
“我来好多天了,你不是躲着我,就是找借口不和我说话。想单独见你一面,可太难了,金城郡主娘娘。”无忌不开心地说道。
“我这不是要大婚了嘛,忙得很呀!”长孙妘嘟囔着,她还没完全睡醒,显得有些不耐烦。
“给你两刻钟时间,我在偏堂等你,你不来和我聊聊,今天啥都别想干。”无忌冷冷地撂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长孙妘生气地捶打被子,极不情愿地站起来,招呼侍女伺候洗漱更衣。
长孙妘穿戴好以后,还是顶着困意走到了内堂。“有什么事你就说,说完后我再睡会儿。”
无忌看到她这副样子,本来还有心情跟她商量的,这下真觉得她是烂泥扶不上墙。
无忌想了好久,“算了算了,你继续睡吧,明天就要大婚了,做你的太子妃吧!”
长孙妘郡主白了无忌一眼,打着哈欠又回到闺房里,倚着大胡床补觉去了。
明天皇帝将在太庙祭天,同时礼官会来凉国公府纳彩问名,册封太子妃的金册以及仪仗早就准备好了,就等册封大典了。
无忌全身穿着朝服,带着未带武器的侍卫走到了大兴宫门口,对着皇城大声喊道:“臣骠骑大将军,宣威县侯,武威太守长孙无忌,特向吾皇启奏,臣状告礼部尚书,楚国公杨玄感意图谋反。望皇上明察!”
无忌跪在宫门前,对着宫门不停地磕头,把头都磕出血来了,引得承天门前的大臣和侍卫纷纷围观。此时,整个皇城都被惊动了,有内侍带着侍卫走到无忌跟前,将他引入皇城。
无忌来到皇帝的承庆殿,皇帝板着脸端坐在大殿上,冷冷地问道:“长孙无忌,你可知道你诬陷国家重臣,辽东军元帅是多大的罪!”
无忌没有丝毫畏惧:“陛下,臣有铁证。”无忌跪倒在御前,双手捧出一份书信。正是杨玄感相约无忌起兵响应他的文书。皇帝一看,就知道和杨玄感的字迹一模一样。开头就把整个大隋朝一通臭骂,然后列举皇帝的暴政,建东都,修运河,下扬州,累死百姓数以百万,致使天下疲敝,民不聊生。二征高丽,更是让天下苦不堪言,请无忌和他一起发兵拯救天下苍生。
皇帝看得七窍生烟,几乎要爆炸了,怒不可遏。无忌趁机说道:“那贼子,送信的使者已经被臣扣下了,陛下可以派近卫随臣查验。看是不是杨玄感的亲信!”
杨玄感是征辽东统管后勤的元帅,他一造反,数十万征辽大军就危险了。宫中禁卫紧急出动,赶到凉国公府上,将杨玄感的使者带到宫里。
这一下,整个宫内都慌了,皇帝紧急调动骁果军,放出宇文成都和李安民,让他们带兵去把杨玄感抓过来。李安民刚出牢房,就听到消息,杨玄感真的反了。
东宫又被封锁起来,因为杨玄感是杨昭的好友,他任元帅正是杨昭推荐的。别说娶长孙妘了,在这种情况下,能不掉脑袋就算是幸运的了。
长孙妘收到消息的时候,阿史那燕正在给她梳妆。无忌闯宫门控告杨玄感的事情传到她耳中,两个女孩心里一惊。紧接着事态急变,大队的禁卫军包围了凉国公府,所有人都慌乱了。
无忌回来了,宫中的禁卫散了。无忌走到长孙妘面前,略带歉意地说道:“妘儿,不好意思,你哥我破坏你婚礼了,你这个太子妃做不成了。”
长孙妘眼含热泪,紧紧地抱着哥哥,她抱着无忌放声大哭:“哥,谢谢你!”
无忌抚摸着她的头发,也紧紧地抱着她,“别怕,有哥在谁也不能欺负你,谁也不能让你做不愿意的事!”
“这些年你不容易,杀人放火,贪赃枉法,巧取豪夺。骂名你背尽了,弄来的钱粮哥哥替你花了,总还是要为你做点事。”无忌感慨万千。
“哥,你良心实在过不去的话,可否帮我一个忙?”长孙妘对着镜子,一点点卸去头上的凤冠珠钗。
“你还有什么事?”无忌饶有兴趣地听着。
“可以帮我把阿史那燕娶了吗?她不嫁人我不放心,她太厉害了,你就帮小妹收了这祸害吧!”长孙妘眼珠子转得飞快。
“你说服她肯做小,我就同意娶!”无忌拍了下妹妹的头。“我说你一个注定孤独一生的人,何苦耽误人家呢,和我回凉州吧。”
长孙妘把头上的珠钗全取下来了,脸上的妆容也卸下来了:“我走了,陛下怎么会放心凉州,从陇山到长安快马加鞭只要五六天,你以为他是老糊涂了,还是忘记我们了,他只是现在还没有腾出手来而已。”
无忌若有所思地说道:“我爹帮你外公先帝文皇帝平定司马消难反叛的时候,文皇曾经许诺,我长孙家永镇关西。这些年来朝廷给我们家使了多少绊子,多少手段,我们家不还在这里吗?你放心,我们家以前没有倒,以后也不会倒。”
长孙妘忧心忡忡地看着哥哥,她在朝廷日久,显然比无忌更了解朝中之事。
“杨玄感的事情后,陛下已经不会相信世家了,他要是拿打辽东的劲头对付我们家,我们是顶不住的,我必须在长安和他周旋,你最好也别逞强,现在就是要顺从。钱粮我们可以不要,名声我们也可以自黑,重要的是在这两年不能和朝廷撕破脸。”
“那我们出兵,东平叛乱,西征拓土让陛下心安一点不让他觉得我们是威胁,凉州以西万里疆土就可以满足他开疆拓土的虚荣心。”无忌下定了决心,他也需要战功镇住凉州,他也渴望建功立业。
长孙妘连说了三声“好!好!好。等天下乱了,打下天下,你做皇帝我做长公主。”
无忌一楞,自家妹妹有这么雄心壮志的吗?“不,不,你不要弄错了,皇帝做不得,任何人,任何家族登上那个位置,就不是人了,也不成家了,皇家杀了三百年,这三百年来,没一家有好结果。我们保住现在的位置,再在朝廷里弄点官职爵位什么就可以了。”
长孙妘看着无忌,竟然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哥,要是我是男的,这天下我一定要争一争。”无忌在她眼里看到勃勃的野心,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神情让他有点恍惚。这个妹子还真是志向非凡呢。
“我去送送阿史那燕,你等我,晚上我们一起吃饭。”长孙妘说完起身朝门外走去。
她披发从闺房径直来到了内堂,她心里高兴,却又不得不装出非常委屈不情愿的样子。
阿史那燕带着侍女正准备离开,正巧撞见了长孙妘。
“公主殿下,麻烦您这么多天了,谁能想到临了出了这种事情,实在抱歉了。”金城郡主一脸落寞地说道。
阿史那燕感叹道:“你有一个好哥哥呀!”不知怎的,她竟然有一丝丝对杨昭的担忧。“太子殿下不知道会怎样。”
“我也不知道,但愿他平安无事吧,哎呀,说到底还是有缘无分呀,可惜了。”长孙妘假惺惺地说道。这种情况下,杨昭有和杨玄感勾结的嫌疑,估计这太子是做不成了,可这与她又有何关系?
阿史那燕一时语塞,心里堵得难受,这国公府她一刻也不想多待了,这郡主太能装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和太子情比金坚呢。
“长孙郡主,既然您和太子殿下的婚礼延期,那我先告辞了。”阿史那燕欠身行礼道。
“这次多谢公主了。我送送你。”然后长孙妘扶着阿史那燕的手,走到了门口,临了还塞给阿史那燕一只宝盒,宝盒里面是名贵的红宝石凤凰金钗。
阿史那燕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和长孙妘装起好姐妹,临走时还依依不舍,挥手道别。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这个金城郡主这么招人恨了,又假又作,而且得势不饶人。
望着远远离去的马车,长孙妘长舒一口气,这事情就这样告一段落了,她的名声又更差了几分,加上这次她已经三次订婚,前两次订婚的对象都死了,这一次订婚太子,连太子殿下都进大牢了,生死未知。这以后谁还敢来求亲呀。
金城郡主完全不担心自己的名声,然而一时间她却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好。她舅舅皇帝怒气未消,弘农杨家和杨玄感在五服内的族人被灭族。每天都有禁军在长安抓人,城内一片风声鹤唳。太子的老师已有多人下狱,好在皇帝还有一丝清明,太子只是被抓,尚未有废除太子的消息传来。
凉国公府大门紧闭,但凉州军一波又一波地从西边开过来,准备东出平定叛乱,李家的晋阳军也越过太行山开往关东。山东叛乱愈演愈烈,杨玄感开义仓短短一个月就聚集了二三十万人,浩浩荡荡地杀向洛阳。朝廷主力陷在辽东,根本无法及时回援。
无忌接到皇令,带领军队出潼关,救援洛阳。
看着哥哥满身戎装、意气风发的样子,长孙妘想起一年多以前,送大伯和无忌他们出征的时候。
今天的无忌,大伯看不到了,这短短的时间,无忌已经成为一个能挑起整个家族的统帅了。她又是单骑一身戎装,到了霸上,望着长长的队伍,心中感慨万千。
无忌策马从军阵里跑出来,他也微微有些伤感。“妘儿,回去吧,这次没事的。”
妘郡主挥了挥手,“哥,定方跟了我很久,总在我这里也没有太多机会,帮我照顾下他,他和我过命的交情,拜托你帮忙给他混个出身,日后好看一房有家世的贤惠的媳妇。”
苏定方对长孙妘拱手行礼:“郡主,我想在郡主身边,服侍郡主。”
长孙妘挥了下马鞭,打在苏定方的肩膀上,“你以为你是我的家奴吗?好男儿,当建功立业,名耀四方,你老是待在长安怎么行?”
苏定方拱拱手,眼眶通红:“郡主!”
“去吧!鹰击长空,鲲入北海,去成就你自己吧,别辜负大好年华。”长孙妘对着哥哥郑重地行了一礼。“妹妹拜托了!”
无忌笑了,他招了招手说道:“少年郎,过来。”苏定回头望了望金城郡主,只见她笑盈盈地望着他,眼里满是期待和期许。
长孙妘以前的话像炸雷一样在耳边响起:“你以后就叫苏定方吧,为我平定四方。可好!”
苏定方泪流满面,他策马走到无忌的身边,三步一回头地望着那个待他如亲人的郡主。
在乐游原上,长孙妘目不转睛地目送着无忌他们。长长的军列,一支支队伍依次开过,她从午后开始,一直站到傍晚时分。这支部队就是她在朝堂立足的依靠,也是她内心深处视为亲人的手足同胞。
她望着最后一个队伍逐渐开拔远去,然后便策马转身,准备离开。就在这时,她发现不远处有一名同样浑身戎装的骑士,骑着一匹高大的骏马,正看着她。
李安民背对着那轮慢慢西沉的夕阳,穿着略显简单却依旧英武的铠甲。灿烂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让他金光闪闪,光芒耀眼。他□□的骏马高高地昂着头嘶鸣。他身后的白色披风在风中猛烈地飞扬,不停地舞动。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目光交汇的瞬间,仿佛时间都停止了。他们凝视着彼此,然后相视一笑,一切尽在这无声的笑容中。长孙妘轻轻地驱马侧身而过,双方都没有说话。只是李安民走了一段路之后,心里好像有了某种感觉,回头看向长孙妘,却发现长孙妘也在远远的地方,正回头望着他。
长孙妘看见李安民回头,便转过头去,策马向长安城的方向疾驰而去,就这样消失在晚霞之下。从此天地宽阔,未来是敌是友难料,命运沉浮世事无常,但愿祝君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