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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没人管我来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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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城郡主在皇宫里都可以坐马车和步辇,可现今她每过几天就得徒步去大庄严寺,一步一步地从自己的府邸走到寺内的大雄殿里,然后在佛像前叩拜。没别的原因,就是她实在太害怕再一次失去自己喜欢的人了。
“长孙郡主!”在大庄严寺里,长孙妘见到了一个老朋友,那就是仆固怀义。他浑身上下穿着中原杂役的衣裳,眼窝深深陷进去,满脸都是疲倦的样子,看起来好像比以前老了十岁。
长孙妘看到他这副模样,不由得有些心疼,这个曾经陪着她在草原上出生入死的部落首领,短短几个月没见,竟然变成了这样。仆固怀义赶忙跪下来说:“求郡主救救我们铁勒族吧!”
她一把拉住仆固怀义说:“你快起来!有什么事情跟我说!”
仆固怀义悲伤地说道:“突厥人从阴山北面经过,对我们烧杀抢掠。我们去九原请求援助,可是驻军毫无动静,就眼睁睁看着我们被杀害。现在我们的部众妇女和孩子死伤无数,牛羊也都被抢走了,我们被赶到了黄河边上,眼看着就要被灭族了,求求郡主可怜可怜,救救我们吧!”
长孙妘脸色大变,这些草原骑兵曾经跟着她出生入死,如果不是他们,在草原东边的长孙军就会全军覆没了。
她急忙把仆固怀义扶了起来:“你们别怕,你我可是出生入死的交情,你别跪我。我这就去找李秀宁,我倒要问问她晋阳军管不管这事儿。要是她不要你们,我要你们,我在贺兰山脚下有数万顷草场,养活你们这几万部众完全够了!”
她连忙让亲卫将仆固怀义扶起,带他去大庄严寺的禅房歇息,还派人到外面的饭店寻觅美食。并且嘱咐亲卫一定要悉心照料他,她对仆固怀义没有半句虚礼套话,满脸皆是焦急之色,那模样就仿佛感同身受一般。
仆固怀义这个刚强坚毅的男子汉被她感动得泪水盈眶。
她离开时,仍不忘叮嘱仆固怀义:“你先歇息一会儿,晚点到我府里等我的消息,你放心,我不会不管你们的。”
长孙妘头一回直接去柴绍的府上找李秀宁,她已经顾不上会不会被人察觉到她和李家的关系了,急匆匆地就骑着马去了柴府。等门房通报完后,她赶紧到了内堂去见李秀宁。
李秀宁满脸惊讶地看着她,说:“你怎么来了?”
“铁勒部的事情,你们李家不知道吗?”长孙妘焦急地问道。
“我知道,但是没办法管啊!”李秀宁无奈地说道。
“怎么,李安民不在,李家的脊梁骨就没了?”长孙妘生气地说道。
“朝廷数日前刚和突厥签订了密约,突厥出兵五万去辽东作战,朝廷则将阴山北的草原让给突厥人,同时严令不许管铁勒人的事。”李秀宁无奈地说道。
“那怎么办?或者说找谁才能办成这件事呢?”长孙妘紧紧盯着李秀宁问道。
“你这么聪明,还不知道吗?”李秀宁无奈地说道。
“我回去想想。秀宁姐帮个忙,我去走朝廷的门路,要是求得旨意了,你和我一起去下后套好吗?”长孙妘第一次向李秀宁软语恳求道。
这是长孙妘长大以来第一次求她,这么多年的姐妹情分,她实在无法拒绝。
“好”,李秀宁简单地回应了一个字。
长孙妘回到府中,仆固怀义急忙拜见。她坐在堂内眉头紧皱。“郡主,情况如何?”仆固怀义焦急地问道。
看到仆固怀义,长孙妘宽慰他说:“我见过李秀宁了,她同意和我一起去阴山。你先休息一晚,我明天进宫去请求皇上下旨出兵,你别着急。”
仆固怀义深知长孙妘的为人,她答应的事情必定会尽力而为,至少对于他们铁勒部而言,妘郡主是值得信任的。
深夜里,长孙妘走到自己的闺房之中。屋内烛火闪烁不定,昏黄的光芒柔柔地洒落在她那俏丽的面庞上。她娴静地坐在梳妆台前,眼眸凝视着镜中的自己。
在烛火的映衬下,她开始给自己装扮起来。她先是细心地匀上一层粉,紧接着,她轻柔地描绘眉峰,黛色的线条巧妙地勾勒出精巧的眉形,宛如天成。而后,她轻点朱唇,那一抹艳丽的嫣红恰似盛开的花朵,娇艳欲滴,妩媚动人。
“春光冉冉归何处,更向花前把一杯。尽日问花花不语,为谁零落为谁开。”她轻声吟唱,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花容月貌,不由轻轻叹息一声。
她又把脸上的妆容一点点擦去,把头上的珠钗头饰一件件卸下,她满眼不甘,却无可奈何。
“太子殿下,金城郡主来求见啦。”内侍对杨昭禀报着,杨昭亲自来到东宫大门前,把长孙妘迎进了东宫。
在东宫的花园里,长孙妘朝着杨昭跪了下来:“妘儿想求太子哥哥一件事。”
杨昭特别吃惊,赶忙扶起长孙妘:“妘儿,你这是搞什么呀,快起来说话!只要我能办得到,一定会答应你的。”
长孙妘没有起身,她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掉。杨昭叹了口气,问道:“你起来说,到底是什么事啊!”
长孙妘带着哭腔说:“求太子哥哥给我弄一份通关文牒,这关系到铁勒部好几万人的性命,请太子哥哥一定要答应我。”
杨昭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妘儿,不是我不想答应你,可我真的办不到啊。”
长孙妘站在他面前,不再吭声,只是眼泪不停地往下掉落。杨昭无奈地看着她,似乎很是心疼,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妘儿,你可以去求求父皇,他最疼爱你了。”杨昭安慰着说道。
长孙妘不再哭泣,她擦去眼泪,紧紧盯着杨昭。“太子殿下,要是臣女去求有用的话,我也不会到东宫来麻烦您了,小妹想和您做个交易,不知道您愿不愿意。”
杨昭的脸色也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什么交易?”
“我长孙妘愿意嫁给你,而且我长孙家会请求陛下和娘娘为我们赐婚,不知道这个筹码是否足够换一张通关文牒。”
杨昭思考了许久,他的目光不再落在长孙妘身上,不知为何,他脑海中浮现出阿史那燕公主那美丽的面庞,回想起阿史那燕说过的话:“不知道长孙妘郡主能否算得上一份厚礼?”
杨昭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妘儿,你并不喜欢我吧!”
长孙妘也没有否认:“相对于喜不喜欢,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去做的,不知道殿下是否愿意娶妘儿。”
“好,等我两天。”杨昭点头同意道。
“拿到文牒后,我要去阴山一趟,大概需要一个月时间,我会请求皇上和娘娘赐婚的,我想娘娘应该会同意,至于陛下那边,还需要皇后娘娘和殿下一起做做工作。”长孙妘对杨昭缓缓说道。
杨昭看了她许久,作为太子妃,也许长孙妘并不是他内心最合适的那个人,但是只要将她长孙家绑在自己的战车上,他的太子之位就再也没有人能够撼动了,为了这个,无论他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值得。
长孙妘与太子告别后回到府里,她将仆固怀义叫到了堂内:“仆固大哥,后天和你一起去阴山,从后套到贺兰山西套的通关文碟我向太子求到了。只要到了贺兰山脚下,我保证再也没有人能够欺负你们了。”
仆固怀义“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多谢郡主救命之恩,铁勒部永世不忘郡主的恩情。”
到了第三天,果然杨昭就获取了准许铁勒部过关的通关文牒。长孙妘找来李秀宁,这一路大军护送入关,也只能请她调动九原城内的李家军了。
长孙妘与李秀宁带着一队护卫匆忙踏上路途,哪怕这一次需要付出再多代价,也要将铁勒部拯救回来,那些草原男儿与她一同出生入死,受人恩情绝不可不报。
一路上,长孙妘和李秀宁顾不上劳累,轮流换乘马匹,日夜不停歇地赶路,仅用了四天时间便抵达了九原城。
仆固怀义没有进城,他连夜出关,带着好消息返回部落去了。李秀宁调集了五千李家骑兵,第二日早上集合出兵。本来李家供养铁勒部多年,如今这一下全部送给了长孙妘,李秀宁心里有些想法,但是李安民临走时给她的嘱咐是,若是长孙妘找她,一定要尽力相助,她一个已出嫁的女儿,家中大事也只能听从李安民的安排。
铁勒部被突厥人驱逐至黄河边上,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景象甚是凄凉。此时长孙妘的到来,为铁勒部带来了希望。她从九原城不仅带来了军队,还有牛马与粮草。她亲自在营门前,按照部族和家庭分配粮食。
铁勒部众感动得热泪盈眶,她设立伤病营,集中起来请部落的巫医和从九原城带来的中原医生一同进行救治,妥善安顿并抚慰那些失去亲人的牧民们。就这样,铁勒部的状况逐渐一天天好转起来。
到了第十天,突厥人再度袭来,密密麻麻的突厥骑兵从北边疾驰而来,李家军和铁勒骑兵严阵以待,一时间双方剑拔弩张,气氛异常紧张。
长孙妘下达命令道:“苏震南随我出营,其他人加强戒备,不得轻举妄动!”接着将目光投向李秀宁,李秀宁则对李家的将士们说道:“没听到金城郡主的命令吗?”李家的军士们纷纷向长孙妘和李秀宁行了个军礼。
长孙妘郡主带着苏震南走出营帐,她瞧见十二部铁勒酋长围了过来,便对他们讲道:“没事的,你们回去吧,一切都有我呢。”
十二部酋长向她深深地鞠了一躬。长孙郡主跃上骏马,仅带着苏震南一人踏出营地,而在她面前的,是突厥各部的千军万马。
长孙妘在离突厥人大军一百步马距的地方勒住缰绳,苏震南紧紧地跟在她身后。猎猎北风吹起她的发丝,她一身女儿戎装,全身未着任何盔甲,身上也没有携带任何兵刃,她用马鞭指向对面的突厥千军万马,突厥人不敢上前,远远地与她对视着。
“皇隋金城郡主长孙妘在此!对面的是哪位突厥大人。”她的声音响彻草原,她一个人的气场压制住了对面的突厥人,有突厥骑兵拉紧弓弦,用弓箭直直地对着她。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妘郡主却没有丝毫慌乱,她瞪大眼睛看着突厥人,然后用漠南突厥语对着突厥人喊道:“难道突厥人没有一个男儿吗?”
在那肆虐呼啸的狂风之中稳稳屹立着的妘郡主,一身鲜艳如火焰般的红衣随风肆意飘荡。在那广阔无垠、郁郁葱葱的草原之上,她是唯一的鲜艳色彩,仿佛她那清脆响亮的声音,已然盖过了千万匹战马的嘶鸣之声。“突厥可有男儿胆敢上前与本郡主一叙?”
一位突厥贵人从突厥的军阵之中驱马疾驰而出,单人单骑,此人正是颉利可汗。可汗骑在马上,对着长孙妘郡主行了一个草原的礼。“尊敬的金城郡主,非常高兴能够与你再次相见!”
长孙妘将手中的马鞭收了起来,同样也对颉利可汗行了一个草原上的礼。
“可汗,昔日一别不过半年,为何恩将仇报?领兵侵犯我中原?”长孙妘郡主严肃地问道。
“郡主,这一次我突厥人前来并非侵犯中原,而是攻打我们突厥各部的世仇铁勒人,还望郡主不要阻拦我们,此事与你无关。”颉利可汗说道。
“是吗?漠南王庭是我领兵攻下的,突厥各部是死在我长孙军的刀下,你们的仇人就在这儿,来!搭弓引箭,杀了我!”郡主大声说道。
“郡主说笑了,小王不敢,但是我们突厥和铁勒人争斗百年,已然是不死不休了,还望郡主能让开,这仇是化不开的。”颉利可汗说道,他怒目圆睁,眼睛直直地盯着长孙妘,似乎准备一挥手势就让突厥骑兵万箭齐发,射死长孙妘。
长孙郡主笑了,在无数突厥人的弓箭之下,在无数的突厥刀锋之下。呼呼的北风吹动着她胯下骏马的鬃毛,吹动着她的衣角和她的秀发。“你要战那就战吧,我数万中原将士和铁勒将士也不是吃素的,如果你要和,阴山北面的草原归你。你自己选择吧!”
颉利可汗策马转身,朝突厥人的军阵奔回,他还回头望了长孙妘一眼,那个美丽的女孩子。似乎要将她的模样印在脑海里。“真是中原的奇女子!”可汗感叹道。
可汗回到突厥军阵中后,突厥的牛角号响起,所有的突厥骑兵收起弓箭和长刀,集结起来,而后所有的突厥骑兵向北面来时的方向退去。
长孙妘目送着突厥骑兵离开,一步也没有动。“苏震南,你怕不怕?”
苏震南大声说道:“不怕郡主,在郡主身边无论怎样,卑职都不会害怕!”
长孙妘看着陪她出生入死的那个大男孩,笑着说道:“好男儿!你以后不叫苏震南了,你以后就叫苏定方吧!为我平定四方可好?”
苏震南行了个军礼,他真诚地一脸崇拜地看着长孙妘说道:“震南本是一农家子,能跟随郡主是这辈子无上的荣耀,我愿意为郡主征战四方。谢郡主赐名!”
所有的铁勒部众,无论男女老幼,由各部酋长带队从营地里涌了出来,他们好几万人乌泱泱的一片,走到了长孙妘的马前几十步,然后跪下。
一个年老的铁勒部长老走到长孙妘的马前行了一个草原部落只有祭天时候对老天爷行的草原全礼,五体贴地叩拜,然后起来单膝跪下对长孙妘说道:“长孙郡主,您的恩情我铁勒部永世不忘,我铁勒部愿为郡主驱驰,我铁勒部将世世代代忠于郡主和您的子孙后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苍天为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