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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再见路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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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
米特从一片黑暗中醒来，便见同在前厅工作的同事忙碌的背影。
“醒了就快回去吧，我的床借你躺了好几天，这几天我都没地儿睡。”
米特愣神一阵，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里是伦敦酒店的后勤室。
后背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阳光从后勤室的小窗外投射到米特脸上，米特被刺得闭眼，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睡了好些天。
“我的工作！”米特惊呼，一把从床上坐起想要下床穿衣，却因为过于激动牵动了后背的伤口，又跌回到床上。
“工作？你还是先歇息几天吧，玻璃都扎进后背了还这么积极。”同事白了米特一眼，像她这样不要命挣钱结果人财两空的蠢货她见多了，不仅劳累自己，还连累她照顾人几天。
“别有钱挣没命花。”
米特压根没将同事的话放在心上。她只知道，每天打四份时新为几十的工，才能勉勉强强挣够利维尔下个月的药费。只有这样，利维尔才能活下去。上次的药早就用光了，利维尔这半个月全靠他顽强的意志力和米特的血。
现在老人的祝福也失效了，如果再不工作的话，利维尔会死。
“不，利维尔，我不会让你死的。”
米特一瘸一拐地走到早上打工的面包店门口，却被老板拦在了店外。
“米特，伤成这样你还来干什么。”白胡子老板被米特浑身上下没一块完整的皮肤吓得差点没站稳，“快回去！别让人看见说我虐待员工。”
“可是老板····我真的很需要工作，我还可以做一些手工活····”米特捏了捏自己已经被后厨水泡得水肿的手指，声音越来越低。
“抱歉老板，是我太固执了，我这就回去。”
“哎。”老头长叹一声，这些天米特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说不动容是不可能的，听会长说是为了救助重病的弟弟，可那弟弟并非米特亲生，犯的着做到这种程度么。
老板不理解，但也只能给出建议：“现在的你什么都做不了，还是先养身体吧。药费的事，你跟卡尔会长说说，会长是个乐于助人的人，他一定会帮你的。”
乐于助人？
米特在心中一叹。不知道卡尔这次又要夺走她什么东西呢。
她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回去的路上，又开始下起了蒙蒙细雨。
伦敦的天空不像那个荒僻的孤岛，一直都被黑雾遮蔽着，阳光很少出来，三天两头都是雨。
米特没有带伞，也没有力气向以往那样快步走。她只是拖着伤痕累累的残躯，任凭冰冷的雨水从她头上落下，打湿她破布般的长衫，洗漱她这些天来积累的疲惫。
好像这样做能够使呆滞的思维重新运转，米特绞尽脑汁地想，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赚够下个月的药费。
直到她晕倒在地，都没能想出。
石板地上飞溅而起的水珠在触碰到黑伞的瞬间被蒸发成烟。路西法穿着初见米特时那套文质彬彬的西服，一双血眸在雨雾间散发出不详的光。
······
米特是被寒风呼啸的声音吵醒的，一睁眼，厚实的黑色外套却从米特身上滑下，被米特眼疾手快接住了。
一转头，却见路西披散着一头湿发倚靠在扶手上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内里丝滑昂贵的白衬衫也已经被雨水打湿，此刻紧身贴在路西身上，一身矫健的肌肉一览无余。
米特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这个时候她在想些什么乱七糟八的东西。
可惜动作的力度太大，水珠不幸甩到了路西脸上，于是他睁开了眼，见米特醒了，又换上那副得体的笑：
“你醒了啊，米特小姐。”
“路西，没想到在这也能见到你。”米特心中的高兴难以言表，虽然路西可能原本就是这里的人，但在人身地不熟的伦敦，能够再次见到熟人，米特觉得这些天的疲惫都一扫而空了。
“看起来，你似乎过得很不好。”路西法面露怜悯地扫了扫米特四肢被玻璃渣飞溅落下的伤口，“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么？”
路西法轻声提问，黝黑深邃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米特的眼睛，似乎想要从中看到一直以来想要的回答。
他的话惊醒了米特。
衣着不凡，仪态优雅，甚至于米特身上这件被她弄湿的外套都是柔软又光滑的质地····这些外物无一不向米特诉说着面前之人高贵的身份，以及足够支付高昂药费的财富。
这些米特早就知道，但是米特一直控制自己不要往这方面去向。
路西是送她回家的好心人，她不希望他们的关系变得复杂。
“我····”米特想要说自己很好，一开口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说不下去。
回想起这些天没日没夜，战战兢兢的工作，洗碗运货端盘，这些体力活于她来说都是小事，更让人身心俱疲的是应付难缠的上司。
她霍出性命也只够得利维尔药费的零头，甚至还因为意外，失去了本就拮据的薪水。
她过得很好吗？
对着路西这张仿佛经过精雕细琢，细腻温柔的脸，米特撒不了谎。
“是，我过得很不好。”米特低下头，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路西法沉了沉黑眸，捏紧放在身后被十字架灼伤的手掌心，继续耐心地等待她预料之内的投降。
“我·····”
米特迟疑好半天，心中的两个声音争吵不休。
面前这个帮助过她，似乎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是伦敦的贵族，利维尔的药费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只要米特开口，心地善良的路西一定会帮她。
她知道伦敦的贵族都有去乡下找情人的喜好。
路西不一定是他们之一。
但万一······万一呢。
米特在心中反复挣扎着，她隐约感觉踏出这一步就将万劫不复，但被雨水冲刷后，属于人类的理智告诉她，这是一门很划算的生意。
和自己喜欢的人睡一晚，便能救一个即将逝去的生命，真的很划算。
想到这里，米特自嘲一笑。她怎么才发现，此刻她打的算盘比卡尔那个狡猾的商人还要嘹亮。
“想好了么？”
米特被路西近在咫尺的低语惊醒，回过神来才发现对方已经伸出戴着丝滑手套的手，食指距离米特紧绷的脖颈只有一厘米宽。
“想好了。”米特朝路西法一笑，一把握住路西法冰冷的手。
不同于这段时间被训练出的职业假笑，在路西面前，她才可以找回当初那个山野中自由自在的自己。
尽管这幅皮囊因为灵魂的虚弱和路西法恶意的趣味被塑造得纤细柔弱，米特此时坚定的神情仍然和万年前那个呆头楞脑的少年渐渐重合。
“路西，今天谢谢你，下次见你，我一定不会像今天这样落魄，我发誓。”
和预料中完全不同的答案，路西法紧盯着米特的眼神暗了暗，很快又掩藏起心中那份失落，和蔼一笑：
“你想到哪里去了？”
话音未落，就在米特刚松一完口气，路西法又在眨眼间将他那细长的手指再次失礼地凑近米特的脖颈，指了指米特藏在胸口处的东西。
“把里面的东西给我，我会给你丰富的报酬。”
“抱歉路西。”米特低头，心中有着不想承认的失落，“唯独这个，是我的宝贝，不能给任何人。”
“好吧。”路西法起身，似乎在米特身上耗完了耐心，“祝你好运，米特小姐。”
“衣服····”
路西法撑伞的动作一滞，他以为米特改变了主意，没想到回过头却见米特递给他自己的外套。
“不用了，我不拿没用的东西。”
路西的这句话似乎有些重了。米特怔愣好半天，看着对方的背影在雨雾中越来越远，都没有缓过劲儿来。
路西好像生气了。
为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