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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死者金袁星,56岁,死亡时间在零点到零点半之间,颈部、小腹和大腿各有一处伤口,其中颈部伤为致命伤,”铁心兰看着手中的伤情报告,停顿了一下,“初步检验,死者有吸毒史。”

      舒馨雅舍迎来送往,一夜之间高楼倾塌,成为案发现场。

      “嫌疑人关诗婷是主动报案的,凶器是一把水果刀,刀上有她的指纹。”

      小鱼儿:“嫌疑人确定只有她一个?”
      卧底生涯结束,固然是一件好事,小鱼儿庆幸之余,只为那个女孩感到惋惜。

      铁心兰:“确实只有她,她也承认了。”

      审讯室中,关诗婷坐在“法理”的座椅上,腕上的银白手铐在灯光下泛着刺目的光。

      花无缺昨天在舒馨雅舍见过她,不料再次相见,关诗婷已经不是证人,而是嫌犯。
      “金袁星是你的老板,你为什么要杀他?”

      “因为他是个人渣。”关诗婷一夜未睡,眼下一片乌青,眼神却透着勇敢和坚定,“昨晚我下班回家,洗完澡准备睡了,接到他的电话,让我过去陪他喝酒。我借口说身体不太舒服,不能去,他就……威胁我。”

      小鱼儿坐在监控室中,听着他们的对话。服务生实行排班值,若无特殊情况,昨天他们都应该十点半下班,金袁星让他喝酒时,刚过十一点。

      花无缺:“他怎样威胁你?”

      关诗婷低下头,散乱的头发挡住了侧脸,“每次与女孩发生关系,他都会录视频。三月九号那天,我向他提出辞职,他没有同意,他说他会提醒那些没有礼貌的客人,让我别走,还说他知道我缺钱,会给我涨工资……然后他给我端了一杯饮料,我喝了之后特别困,他就带我去休息,我没有力气,根本逃不了……”
      她沉默了很久,接着道:“醒来后我们躺在一张床上,他说他很喜欢我,给了我一笔钱,要和我交往……我很害怕,不肯,他就用那种视频威胁我……”

      花无缺:“你为什么不报警?”

      “我报警了!”关诗婷抬起头,双眼布满红血丝,“钱被骗走那天我就报警了!可是我的钱找不回来!那次我也报警了,他们却问他有没有给钱……我是被强/奸的,不是卖/淫的!”

      女孩的呼喊声回荡在审讯室中久久不绝,陪同问询的女警送上糖水和纸巾,等她再次开口。

      “我怕被室友看出端倪,不敢再住宿舍,在外面租了单间,偶尔去学校上课,大部分时间都在舒馨雅舍招待客人。金袁星也找过我三四次,都是同样的借口,所以昨晚,我去舒馨雅舍找他了……”

      花无缺:“你到达舒馨雅舍是几点?”

      “大概……十二点不到吧。他好像很生气,说什么Evan……好像是叫这个,我没听清。”关诗婷断断续续地说着,“他在沙发上就要对我……我一挣扎他就打我,我实在受不了,正好茶几上有把水果刀,我、我杀了他……”

      小鱼儿摘掉耳机,走出监控室。

      哪怕花无缺同情她的遭遇,不愿揭开她心中的伤口,有些事也不得不问清楚:“你提供给我们的‘藏宝图’后台照片,是怎么拍的?”

      “某一次早上起来,我发现他在看,就悄悄拍了一张。”

      花无缺又问:“昨天我与你谈话时,你为什么撒谎?”

      “因为我不相信你们。我之前也报过警,有用吗?”

      轻轻的一句话,掷地有声。公理不能将罪犯绳之以法,还有什么立场让被迫害的女孩放下保护自己的刀。
      一片静默中,关诗婷却笑了:“我还是要谢谢你们能来,如果没见到你们,我也许不会有勇气拿起那把刀。”

      审讯结束时,小鱼儿进去和她说了一句话。花无缺等他出来,问:“你对她说什么了?”

      小鱼儿:“我说‘对不起’。”

      花无缺面色沉沉:“是我们来得太晚。”

      小鱼儿解释说:“Evan是金袁星给我的英文名,昨晚他告诉我的。应该是他发现我跑了,才找了关诗婷。”

      世上之事,多少阴差阳错。人们阻止不了罪恶产生,但至少从此不会再有人因舒馨雅舍受到伤害。

      关诗婷捅向金袁星的刀,彻底为警方打开了一条调查的口子。从经营者到顾客,有多少人像蛀虫一样啃食着这座城市,自己赚得盆满钵盈,留下满目疮痍。

      铁心兰熬了好几天,对着这几张满满当当的名单表格,发出了痛苦的叹息:“一条一条查下去,几年都查不完!”

      小李经过办公大厅,正巧听到警花的抱怨,“查不查的,得请示领导。”
      至于查多少,查到什么程度,会有什么后果,就不是他们能估量的。

      “苏法医给你的。”他顺手放下一个纸袋,敲响办公室的门。

      “技术部查了金袁星留在现场的手机,其中有一个名称为A的软件,只能用于通讯,而且安全系数很高,会定期清空数据,只留下联系人列表。”

      花无缺看到那张联系人截图,从上到下依次为无牙、运粮、山君、捣药、食鹿、踏雪、叱石、四灵、司晨、迎客和黑面,金袁星本人的账号名是“献果”。

      “另外还有一个不在联系人列表里的纯数字ID账号。”

      这个数字账号留下了软件里唯一一条留言,只有两个字——“唐僧”。值得在意的是,留言日期正好在小鱼儿卧底舒馨雅舍的前一天。

      这条留言的意义暂时不得而知,花无缺却想起了另一件事:“郭慧岚和赵洋的聊天记录里,赵洋的账号名称就是‘叱石’。”

      “叱石为羊,月兔捣药,公鸡司晨……”小鱼儿睁大眼睛,仿佛窥探到冰山一角,“是生肖!”

      小李详细查了诗词典故,把每个代号都对了一遍,“确实像十二生肖。”

      他们是个团体。团体和团体之间,也会天差地别。小区跳广场舞的阿姨、打牌下棋的大爷也可以建个群,把每个人的名字改成生肖。可他们自己开发软件,数据无痕,绝对不会只用来做些不痛不痒的小事。

      小鱼儿:“金袁星有吸毒史,也许和毒品有关。赵洋的社交昵称‘叱石’和软件A中的‘叱石’是不是同一人?还有‘唐僧’是什么意思?”

      小李若有所思:“唐僧,西游记……会不会和佛教有关?”

      花无缺拧眉沉思,并没有什么头绪:“问过萧咪咪了吗?”

      小李:“问过了,她说他们只是普通合伙人,金袁星投了一些钱,会选人进会所,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偶尔来找找乐子。她也不知道‘唐僧’是什么意思。”

      这一天,整个支队都在想“唐僧”的含义,两个字可以当名字、暗号、密码,甚至无形中为名著增加了点击量。

      “献果是十二生肖中的猴,唐僧是孙悟空的师傅,难道这个唐僧代表的是金袁星的师傅?”一直到下班回家,小鱼儿坐在餐桌前,还在想这件事。

      花无缺:“难道那个数字账号的使用者是金袁星的师傅?”

      “总不会是加好友打招呼吧。”小鱼儿笑了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花无缺抬头看了他几眼,“如果这两个字和舒馨雅舍没有关系的话,会很难查,很可能不了了之。我知道你为关诗婷的事感到抱歉,但个中原因,不在于你。”

      小鱼儿也明白这些道理,人的时间精力终究有限,他们不可能为了似是而非的两个字去排查所有的寺庙、佛堂,或是昵称为“唐僧”的社交账号,将整个城市翻过来都未必有结果。

      思绪被突兀的门铃声打断,来者是个漂亮的陌生女人,根据她的穿着气质和极年轻的外表,小鱼儿一时无法判断她的年龄。
      “小姐,你找谁?”

      女人冲他笑了一下:“你就是小鱼儿吧。”

      小鱼儿愣愣地点头,余光瞥见花无缺迅速从餐桌移动到门口,喊:“小姑姑。”

      小鱼儿睁大眼睛。小时候在医院时,她们来探望花无缺,他都会避开,对于移花制药的两位首席向来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暧昧对象的养母该如何称呼?
      他侧身让出一条路,“阿姨,您好。”

      怜星进屋四处看了看,客厅角落多了几只没扔掉的快递盒子,沙发上放着一件看起来就不像花无缺的风格的外套,钢琴上也放了只招财猫陶瓷摆件……确实看起来活泼很多。

      趁她到处乱看的功夫,小鱼儿立刻清理掉沙发上的“证物”,打算出门回避一下,怜星却叫住了他:“能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吗?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虽然这搭讪方法有些老套,小鱼儿还是和她交换了电话号码,“您说的故人应该是我母亲吧,她叫花月奴,曾经在移花制药工作。”

      花无缺在厨房为怜星准备柠檬水,听到他们这段渊源,不由得停下动作。

      怜星眼角抽动了一下,微笑道:“月奴曾经是我姐姐的助理,后来她辞职结婚,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原来你是月奴的孩子啊,她还好吗?”

      小鱼儿说:“很久以前她就去世了。”

      怜星微微张嘴,惊讶不已:“怎么会……抱歉,提起你的伤心事。”

      小鱼儿耸耸肩,说“没关系”。花无缺端来柠檬水,怜星摇摇头,没有接,“无缺,陪我出去走一走吧。”

      紫荆花苑小区中央有一大片花园,小桥假山流水,深春百花齐放,姹紫嫣红,景色比城市公园还要秀美。

      怜星:“姐姐从国外回来了,周末回家吃顿饭吧。”

      花无缺点头。

      “我看到餐桌上的饭菜了,你们能坐在一起吃饭,应该相处得还不错。”

      花无缺想到舒馨雅舍里的那个吻,心跳抑制不住地加快,又不能表露出什么,只能含混地说:“我们聊得来。”

      “我还记得你十三岁那年,瞒着我和你大姑姑,让司机带你去看燕警官,那是你第一次说谎骗我们。”怜星说起这件事,就像面对小孩子的恶作剧一般,无奈却不气恼。

      时移世易,花无缺已不像小时候那样为这个谎言而羞愧,“燕警官为保护我受伤的,我去看他……也是应该的。”

      怜星笑了笑,坐在花坛边的长椅上,“我和你大姑姑的意思是,该配合的调查已经结束了,我们也给了一些补偿,不该有过多交集。况且你当时的解释是,你与那个朋友的约定。”
      “我们把你关在家里,不让你出门,不让你上学,你这孩子竟然翻窗,本就伤了一条胳膊,又扭伤了脚。如果不是你这番举动,我们也不会让你出国。”

      花无缺轻声说:“对不起,是我让你们担心了。”

      “当初你想回国读警校,每天都给我打电话,求我帮你,不只是为了燕警官,也是为了找他,对吗?”
      出国之后,花无缺从未在她们面前提起小鱼儿,直到大学,他偶然和怜星说起过一次。这么寥寥几句,凭怜星对他的了解,就能猜到他的心思。

      花无缺:“是。我与他有约在先,不能赴约,应该亲自向他道歉。”
      至于他们后来的交集,是他当时未能预料的。

      怜星拿起手机放在耳边:“都听到了吗……我了解他,有些事情他不愿说,但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不客气,再见。”
      他们说话的时候,电话一直处于接听状态,电话另一端就是不久前和她交换了联系方式的小鱼儿。

      花无缺正疑惑怜星为何突然问起这些往事,此刻明白了她真正的目的,失声道:“小姑姑!你……为什么?”

      “前几年你告诉我,他对你有些误会,现在看来,你的确没有与他说清。你难得有个交好的朋友,不要有芥蒂才好。”更深层的缘由,是怜星藏在心底未能说出口的秘密。

      将怜星送上车,花无缺在外面逗留了很长时间,直到他把对方的反应和应对的理由在脑中全部预演一遍,才魂不守舍地回家。

      打开门,屋里漆黑一片,花无缺似乎看到一个影子一闪而过,紧接着身体被人抱住,温软的唇覆了上来。因为家里太黑,他们的鼻尖不小心撞了一下。

      静静地亲了一会儿,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花无缺推开他,看到对方含笑的双眸,“你又干什么?”

      明白这个“又”字从何而来,小鱼儿轻笑,语气漫不经心:“表达友好。”

      花无缺差点被他逗笑,绷着脸故作严肃:“你跟谁都用这个方式?”怕他跑,还用手轻轻按在他的脖子后面,就像捏住了猫的后颈。

      小鱼儿笃定花无缺不能将他怎样,心安理得地打太极:“‘友好’也是分程度的,如果以后也有人达到这个等级的话,我也会……”

      花无缺转头打开灯,打算与他分说清楚,就这么一瞬间,小鱼儿便像游鱼一般从他手里溜出去,留给他一个无情风流客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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