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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心迹 ...

  •   屋门被一席狂风肆卷而开,霖川立刻朝床沿后跑去,一双小手紧紧把住木头边,生怕被这风卷走。
      “嗬呵呵呵呵呵——!这里原来还有个美味!”
      是精怪!霖川呼吸一滞,双手下意识想捏诀凑印,却突然想起他此刻已过了重生轮,早是肉身凡胎。霖川暗骂一声,心想无论如何也要撑到谢承寺赶回来与之交手后再死,不然这劫就将失败。
      精怪是多头蛇身,蛇本无触手或走足,它却似变异般生出七条蜥蜴巨手,以一种极其丑陋且怪异的姿势踏进屋内,将门框踹了个粉碎。
      “还是个小孩儿!更好吃了!哈哈哈哈哈哈哈!”精怪聚精会神地盯着床上的孩童,同时谨慎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七条蜥蜴巨手有五条开始飞快延展,直冲着霖川而来,霖川仗着自己身形矮小,一低头从缝隙中翻滚而出,但奈何控制不好身体和力道,一头撞上了床沿的另一边,疼得他捂头打滚。
      精怪尖叫一声:“麻烦的小虫子!还敢跑!”它将用来防守的剩余两条巨手也延展袭来,霖川这次再也没有力气躲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巨手们卷起,至空中四处摇摆着。
      眼前漆黑一片,夕阳也已消失在地平线后。霖川感受到束缚得愈来愈紧的窒息感,他缓缓闭上眼,已不再做任何挣扎。
      谢承寺一柄铭剑穿透它的肩胛骨,伴着怒喝掠堂而来:“赶死的精怪,吾不曾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
      精怪吃痛,猛然松开几条巨手,扭身甩尾向谢承寺袭去:“你这臭修士!竟敢伤我!”
      谢承寺想从它手中夺回孩童,却又见精怪反应迅速,已将七条巨手摆成防御姿态,怒发冲冠地向自己亮出獠牙,准备喷射毒液。
      不好!谢承寺召唤铭剑回手,一个法诀立起身前一片护身障法,将毒液隔绝在外,顺势逆风前进,向精怪发起不断地攻击。
      木屋经过几番缠斗已经坍塌,谢承寺与精怪飞至屋外旷野,霖川被巨手紧紧护在中央,他被甩的头晕眼花,余光中只看得剑光闪烁,黑色面具又重回斗笠之下。而那人的眼神凛冽如风,只需一眼就令人胆战心惊。
      霖川深吸口气,见精怪在战斗中因抓着自己不被谢承寺夺取,而逐渐处于下风,动了先将自己吞吃入腹的心思。霖川打算先它一步,谅这精怪也意想不到,小小孩童竟会朝它发起攻击。
      孩童张开小嘴,猛地向精怪的巨手咬去!
      谢承寺瞳孔骤缩,这样激怒了精怪就无法救出孩童。精怪也被霖川吓了一跳,尔后怒火四起,一甩巨手将孩童甩出。
      谢承寺眼疾手快,在接到孩童稚嫩身体时将手中铭剑化成剑雨,护在自身四周,使精怪的巨手无法袭击到他们。
      霖川的那一咬已耗费了最后的力气,他抬起小脸看了谢承寺最后一眼,知道自己必需身死才算成功,否则就算谢承寺击杀了精怪,他也还是未能渡到稚子无辜这一劫。
      精怪打量着由铭剑化作的剑雨,知晓硬攻是下下策,不知怎的,谢承寺手中的孩童似有坠落之意,精怪一转方向,想以奔走逃命来吸引谢承寺追杀,彼时再另找机会夺回孩童。
      果不出所料,谢承寺迎头追击,剑雨于身前几米处率先发起不断袭击。精怪卖了个破绽,仿若中招倒地。
      是时候了。
      霖川看出来精怪的把戏,但见谢承寺上钩,面露稳健之色朝那精怪集全力刺去,此时定是疏于对他的防范。在剑刺到精怪面前时,精怪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张开血盆大口,尽管谢承寺敏捷躲避,但衣带已被勾住。
      谢承寺想挥剑斩断,抱着孩童的手一时松力,霖川双腿一蹬,精准被精怪的巨手裹挟卷走。
      “不!!!!!”
      谢承寺感到怀中一轻,如临大难般朝孩童伸出手去,却眼睁睁看着那孩童在精怪嘴里被一口咬穿了身体,嚼碎入腹时小手还在无力地挥舞着。
      谢承寺重重摔倒在地,脑内一片茫然,只剩下身体的肌肉记忆,让他趁精怪享受美味时抬剑斩去,腥红的血溅了满面,他的心也随着精怪倒下的身躯如坠冰窟。
      两日后,驭灵派仙山之上。
      “阿川,你说,为何我现在连一幼小孩童都护不得?”
      竹林深处,一梨花树下,石桌对饮,自是一派好景色,只是桌旁两人皆愁眉不展。谢承寺拿来几大壶清酒,清酒本不易醉,他却接连饮下三五盏,两壶眨眼间下肚,闹得登时脸颊绯红。
      霖川见状也斟了一杯下肚,却因从未喝过酒而剧烈地咳了起来。谢承寺伸手替他顺着气:“不必勉强自己陪我,我只自己难受就好。”
      “这是什么话,若不是我困在此地毫无用处,也不会让你经历难受之事。此时自罚一杯,全当分担。”
      谢承寺醉意上涌,单手置于石桌上撑着额头:“说来也奇怪,最近三番四次下山除妖魔,却不比以前游历时肆意,是我功力退步,还是运气不佳?总是会让我经历不必要的伤亡,却无能为力。”
      霖川看他额间又长出来的一印花瓣,安慰道:“我还是那样说,世间万事皆有缘法,非你之过也非你可解,顾好自己便是了。”
      一股钻心的恶意从体内升腾,霖川话音刚落,就支撑不住地扶着石桌似呕非呕,惊得谢承寺满身的酒意都立刻用内力逼散了大半,替霖川搭脉察息。
      谢承寺担忧道:“这是怎么了?可是吃坏肚子?”
      霖川摆摆手,感受到谢承寺缓缓如溪流的内力输送,他才稍稍能喘口气来。
      “你走的这几日我练功练得狠了,有时昼夜不分,可能太操之过急有害身体和谐,无妨。”
      谢承寺见脉搏上也看不出丝毫差错,便松开皱紧的眉头,搀扶他到树下的摇椅上躺下:“阿川,别太逼迫自己。”
      霖川突然一双亮晶晶的眸对视过来,因刚刚犯呕而发红的眼眶此时看起来更显动人。谢承寺喉头一梗,心里又燃起了密密麻麻的情愫。
      “我没有逼迫自己,我只是想早日长进内力,好配得上这秋长老之位。”他叹了口气,“不为别的,也要为了这驭灵派仙山安稳。”
      “我只要你安稳。”
      竹林疏动,是风的声音。霖川看着谢承寺蓦然认真的神色,对方似不是玩笑话,又将自己的手搭了起来,继续为自己输送内力调养。
      “承寺,不可!你日后还要继续历劫生印,得道成仙才是你的第一要事,别为了我耗费你辛苦修得的内力。”
      “你也说我日后是要得道成仙的人,若连身边人都照看不好,我得道成仙又如何护得住这天下苍生?”谢承寺一字一句道,有一缕墨发逃脱了发冠的束缚,随风轻轻扫过霖川的面庞,让他红了脸。
      “承寺,不提这荒唐得来的长老位,我只不过是你的一个仙侍,这百年内力的情谊实在承受不住。”他想抽出自己的手,却被谢承寺用食指和中指并行狠狠压住。
      “霖川,你真觉自己只是我的一个仙侍?”
      “是,不然是哪番?”
      “我刚刚说了,你是我的身边人。”
      “身边人也有许多,春长老待你一向很好,不说夏长老和冬长老严苛,他们也是一心为你,还有,还有银鸿师叔...整个驭灵派都指望着你!”霖川似是急了,嘴里不知说起什么话,刚刚一杯下肚的酒也好惨不惨地此时发挥起效力,让他一把甩开了谢承寺大量输送内力的手,并顺势一掌将他击退。
      “就不该让你喝酒,竟胡乱攀扯起他人,还发了疯来。”谢承寺闷哼一声,深吸口气调整气息,抬眸见霖川脸上少有的怒意,比往日哪次见他都要鲜活。谢承寺觉得,这才算是一个不到二十的少年郎应有的模样。
      “你方才说整个驭灵派都指望着我,那你呢?如此拒绝甚至不惜对我出手,也是指望着我早日得道成仙,好光耀门派吗?”
      霖川的话一下卡在嗓子里,他不知如何对谢承寺说他的期盼,只能抿着嘴默默坐下,不再看他。
      “其他人也就罢了,你怎么也不关心一下我内心所想所需是何呢?”
      酒壶被他推到一旁,吻里的酒气混着梨花香,让霖川一瞬间失去了神智。
      腕上的幸运铃发出急促声响,如猫爪一般在霖川心上留了痕。
      “霖川,我好累。”
      谢承寺轻轻抬脸,使唇瓣离他远了些,终是醉了过去,倒在了一地粉白色的芬芳中。
      霖川怔怔地望着躺在花瓣满地上的谢承寺,怎样也未想到,他竟对自己动了那样的心思!
      作为百伽神时,也曾有不少胆大的女仙仰慕于他,找到他表白心迹。可惜他那时却一心维持神界和平,忙于处理神魔之事,无心去想儿女情长,几次拒绝后便也冠上了个远山冷木的名号,又是接连杀伐决断,浑身血腥,导致再得仰慕也无人敢接近他。
      霖川又低头仔细去看谢承寺的脸,平常罩在黑色面具下总是拒人千里之外,鲜少摘下的时候也总是一副淡淡的样子,似乎任何事物都不能激起他的情绪。
      体内的恶意已被谢承寺传给的内力压制平复,霖川作为孩童时的记忆溯洄,被精怪的尖牙利齿搅碎身体时的痛感还如身临其境。手微微颤抖,他不受控制地摸向谢承寺的脸。
      他也还记得,被他抱在怀里时,白衣纹袍里贴近心口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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