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渡客栈》燕语ninan

36、你不是坏人

　　“知道了，我已经到他家门口了。”卢布在路边停好车，把手机放进了公文包里，然后沿着小路向不远处的一座房子走去。

　　那是一幢破旧的小屋，墙壁上的不少泥灰已经有些脱落了，大门是敞开的，屋内的陈设极其简陋，一张破旧的木板床靠墙摆放着，几件破旧的家具杂乱的堆在一旁。

　　门口的屋檐下，几只瘦骨嶙峋的鸡在啄食着地上的残羹剩饭，偶尔有几缕寒风吹过，屋内的窗户纸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卢布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有人吗？”

　　“谁啊？”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从隔壁的厨房走了出来，看到来人后急忙在沾满油污的围裙上搓了搓手朝他伸了出去，“您就是卢律师吧，我见过您的照片。”

　　卢布点了点头，没有犹豫地和他握了握手，这一举动让男人对卢布的印象好了几分。

　　卢布绕过男人走到厨房里。台子上的锅碗瓢盆摆放得杂乱无章，灶台上的炭火早已熄灭，锅里只剩下一点冷粥和咸菜。

　　旁边木桌上的油盐酱醋也早已见底，只有几个破旧的瓷碗静静地摆放在那里，“家里就你一个人住？”

　　“啊，老婆早几年跟人跑了。儿子出去打工了，一走就好几年，也没回来过。”男人点了点头，想起什么似的拿起一旁的抹布把桌子收拾了一下，“对了，您坐，我给您倒茶。”

　　“不用了……”卢布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从公文包里拿出了几份文件仔细端详起来。

　　院子里，一棵枯树随风摇曳着，树叶早已落光了，只剩下几根光秃秃的树枝在寒风中颤抖，好像风再大点就能把它们吹断了。

　　“卢律师，喝水。”男人拿来的杯子看起来有些年数了，杯口的周围已经泛出了黄色的锈迹。

　　而男人自己用的杯子更是连杯子把手都只剩下半个了，如此一对比，看来男人已经把家里最好的一只杯子给自己用了。

　　为了不让男人感觉出什么，也为了感谢男人对自己的用心，卢布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对面的男人看到卢布喝了一口水，放心的笑了一下，“卢律师，我家这环境，委屈您了。”

　　“你对我助理说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放心，这次官司对你来说算是法律援助，您不用付一分钱。接下来我需要和您核实一下相关情况，在此我必须申明一点，您必须百分百的信任我，并且保证您和我说的是全部事实。”卢布已经不是职场新手了，丰富的职场经验使他养成了速战速决的性格，但面对眼前的男人，卢布还是刻意放慢了语速，“蒋先生，我刚才说的，您能听明白吗？”

　　“明白明白，我一定对您实话实说。”蒋立冲卢布连连点头。

　　卢布将文件放进公文包里，又从里面拿出录音笔和笔记本，“那下面我们就开始了。”

　　“我叫蒋立，今年52岁，没什么固定工作，平时就靠给人打打零工维持生计。那天晚上我去邻居老张那儿给他们家通下水道，回来的路上就发现几个人围着一个小姑娘，其中一个人正在脱小姑娘的衣服，我当时就随手拿了根木棍冲上去，后来那几个人逃走了，等我再回头去找那小姑娘，人就已经不见了。”

　　卢布一边听着一边在笔记本上写下自己认为重要的线索，“你刚才说通完下水道回家，那时候大概是几点？”

　　“六点半吧，我离开的时候老张他们家刚吃完饭。”

　　卢布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你说你看到几个男人，究竟是几个？”

　　“几个？”蒋立皱着眉想了想，“那时候黑灯瞎火的，我也看不清，不过我看到三个人影，应该是三个。”

　　“那个小姑娘你认识吗？”

　　“认识，是老赵他们家的闺女。那姑娘人挺好，有时候见到我还会和我打招呼，我们都挺喜欢她的。”

　　“嗯。”卢布一边听一边点头，“既然像你说的你们之间没有矛盾，为什么赵永祥会指认你猥亵或者说试图侵犯他女儿呢？”

　　“卢律师，这真是天大的冤枉啊，我……我也不知道这脏水怎么就到我头上了。天地良心，我一直都拿小姑娘当成自己女儿看待的，从来没那种难想法。”蒋立看起来又委屈又着急，那种想解释却又无法解释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装出来的。

　　“那天除了你之外没有人看到那几个人是不是？”

　　“那么晚了，应该不是在家吃饭就是洗澡的，应该没什么人看见吧？”

　　“那你除了看到他们几个，还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多细微的都可以。”卢布看着蒋立，用眼神鼓励着他。

　　在卢布的提醒下，蒋立突然想起来，那天除了看到几个人之外，还看到了一辆黑色轿车从他眼前经过，卢布急切地问到，“车牌号是多少，看清了吗？”

　　“车牌号……”蒋立想了会摇了摇头，“天太黑了，而且我当时急着回去看那小姑娘也没去追。”

　　卢布点了点头，手上的笔一下下的敲击着本子，“道路没有监控，没有其他目击证人……”

　　“卢律师，我的案子是不是很难办啊？”蒋立的眼神中带着点担忧和不甘心，“我真的没有……”

　　“蒋先生，虽然这个案子现在看起来对您很不利，但是您放心，法律是公正的。只要您确保现在和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并且愿意配合警方调查取证，我们会一起度过这个难关的。”卢布将笔记本合上，关掉了录音笔，起身准备离开。

　　“这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如果接下来遇到什么问题或者想起什么可以及时和我联系。”卢布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蒋立，蒋立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小心翼翼的接过，点了点头。

　　“那我就先走了，后天是我们第一次开庭，不用紧张，到时候只要按照今天你和我说的那样对法官说清楚就好了。”卢布转身离开了屋子。

　　“卢律师，等一下，有件事我不知道是不是和那件事有关系。”蒋立把名片放到桌上，转头去床底下摸索着什么，很快他就从下面拿出了一个用报纸包的严严实实的东西。

　　“这是什么？”卢布看着男人拿来的东西，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解，蒋立将东西交到卢布手里，同时还有一张纸条，“卢律师，这是出事后第二天我收到的东西。当时就放在我家门口，上面还有张纸条，可我看不懂上面写的是啥。”

　　卢布看着这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东西，又看了眼那张纸条上的字：要是说出去，你就死定了！

　　卢布看了眼蒋立，问他是否动过报纸里的东西，蒋立连连摇头，“我绝对没看过，我虽然穷，但我也知道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要。刚才我是一下子没想起来，还是卢律师您刚才问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才想起来的。卢律师，这件事会不会对我的案子有帮助啊？”

　　“现在还不好说。”卢布摇了摇头，“东西你先自己收好，千万不要打开来看，以后可能会成为证明你清白的证据。”

　　“好，好，我明白。”蒋立点了点头，拿着东西又放回了床底下。

　　“你相信他是冤枉的？”汽车内，一个男人凭空出现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卢布似乎也并不惊讶，反而和他像朋友那样交流起来，“他一个没权没势没钱的人，有什么必要说谎吗？”

　　“逃脱法律制裁啊？那条街道没监控，又没有目击证人证明他的说辞，他完全可以把那几人打跑后回去猥亵小姑娘，被小姑娘发现逃走，应该也说得通吧？”

　　“那包钱呢？你怎么解释？”卢布看向身旁的男人问道。

　　“你怎么确定里面就是钱，你又没打开看过？就凭他说他没打开过？就凭他说他不认识字？”男人嗤笑一声，“你们做律师的现在也凭着直觉来帮助当事人了吗？又因为他可怜，你觉得他是无辜的？”

　　“我不是觉得他可怜，我也没说一定不是他做的。这个案子疑点重重，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核实。但是如果真是他做的，他完全没必要自导自演一出收到钱的戏码，那就这么笃定我不会拆开来看？”

　　“所以啊，你不是坏人。”身旁的男人微微一笑，打了个响指。卢布一瞬间就被带回到了现实，卢布看向四周，恍然想起自己是在一间心理诊所。

　　“怎么样，感觉还好吗？”穆楠低着头在桌上写着什么，卢布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冲他点了点头，“好多了，谢谢。”

　　“回去好好休息，别想太多，有什么事及时和我沟通。”穆楠放下笔抬头看向卢布，向他递去一杯水。

　　“好。”卢布点了点头，起身准备离开，突然又转身看向穆楠，“对了穆医生，当你感觉自己做了一半的事情做错了之后，你是会一错再错还是及时止损呢？”

　　穆楠歪着脑袋想了会，随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因为我从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我知道你说的是你一个月前接手的那起案子，我不是律师，我不知道你们的行规是怎么样的，但我清楚，知错就改善莫大焉，这点我相信连小孩子都知道。”

　　卢布点了点头，他转身开门的时候正好撞上了准备敲门的安年，二人四目相对，同时尴尬的冲对方笑笑。卢布侧身让了一条道，随后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