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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面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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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咎,你快走,藏好你母亲的剑,找个隐蔽之地,去过你想要的清闲日子……”怀中的老人用尽最后一口气力挣扎着说出最后一句话,崔无咎感觉着眼前的这个躯体一点点地变得冰冷,生硬,那属于活人的意识和思想一点点抛弃了老朽的□□,伴随着血迹斑斑消逝在虚空之中。
这些年,他见过太多种不同的死态,或含恨而死,或牵挂难终,或转瞬暴毙,或气若游丝,院主是自己最敬重的人之一,却也难逃人间纷扰,无法平静地别了这江湖,这人间,无法把这一生的糊涂账算的清楚明白……
崔无咎的意识开始躁动,往日种种再次捆缚他于梦魇,他猛然睁开双眼,却是漆黑一片。
我这是,瞎了么?
崔无咎平躺着静了片刻,细细琢磨了一下,别的地方还好,应该没什么大事,只是这眼睛,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不一会儿便听到旁边有人走过来,带着几分中药的清苦味道和香囊中白芷苏和的味道。他微微偏过头,轻言问道,“这位公子,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人闻言,砰地一下把药碗放在木桌上,“崔有过,你总算醒了,都睡了好几天了!害得本王爷日日为你担心。”
“奥,原来是王爷,那这里是,你的王府?”
“嗯,对啊。你住那墓道里什么都没有,怎么帮你疗伤啊,索性把你带回我府上好好疗伤。”
“那我现在是瞎了吗?”
“那倒没有,医官为你瞧过了,要恢复目力得修养数月,不能见光,只能用白绸遮着你的眼睛。”
“我再躺几日就走,多谢了。”
“你这什么意思,我元祺可是仗义之人,你我既然已经共度了一次生死关,就得是好兄弟了,之前叫你奸臣,是我一时没看清你,你得在我这里好好养病才行。”
崔无咎刚想开口谢绝,就被元祺抢了话,“本王爷不许你拒绝,我这王府有整个大齐最好的郎中和最好的药材,你有什么理由不待在这里。”
我还真有理由不待在这里……不过此时崔无咎身体也确实虚弱,一时半会儿没精力和元祺这小子打嘴仗,只能由着元祺的意思,到时候再溜也来得及。
“那好吧,烦请王爷先扶我坐起来。”
“能不能别王爷王爷的,崔有过,叫我元祺就行。”
“哦,元祺你先把我扶起来。”元祺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王爷头一次照料卧病之人,虽然略显生疏粗笨,倒还算尽心尽力。
“你以前是不是习武之人啊,王医官说你身上旧伤挺多的,刚好这次在我这一次养好了。”
“嗯。多谢。你罚跪未到期而还,陛下没难为你吧?”
“没有,我把遇刺之事跟我皇上说了,他让我放心在府上休养,他一定会彻查此事。罚跪之事,日后再谈。”
“嗯,那就好。”
“不过我怎么觉得此事有蹊跷,他们应当不是冲着王爷的身份来的,感觉应该是有些别的目的。”
“嗯。”
崔无咎目前还不知道那伙人有什么目的,但可以确认的是决不是冲着王爷身份的元祺来的,当时代表王族身份的玄鸟抹额已经不在元祺身上了。所以只有两种可能,到底是冲着自己来的,还是元祺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身份?他现在有点拿不清楚主意。如果是冲着自己来的,那就说明一定是当年屠尽武林院的同一伙人,他们难道已经发现了有自己这条漏网之鱼?那待在这里就会危及其他人的安危。如果是针对元祺的其他身份而来,那就不清楚这伙人什么来路了,这小子看样子什么都不知道,可就危险了。
“元祺,当日那两个行刺之人有没有留下些什么线索?”
“次日皇上就派人去验尸了,他们所持的弩箭除了精度和硬度很高之外没有任何标记,身上也没有什么标记,如果硬要说有什么特别的话,他们的发型倒是与寻常男子略有不同,发髻上牛角发扣很多,倒是有些像北地的风俗。”
牛角发扣?北地风俗?崔无咎猛然想起当日武林院被屠门之时的那些蒙面人,院主曾提醒过他,牛角发扣并非大齐本邦之物,要尤为小心谨慎他们有些不为人知的秘术。
看来,是同一伙人了,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在这里久留了,得尽快去追查他们。崔无咎还在沉思,门外却有了声响。
“王爷,陛下来了口谕,宣你入宫觐见。”赤木敲了敲门。
“好,我知道了。”
“陛下还说,让王爷您带上当日护着您的陵令。”
“啊?他这伤势未愈,怎么能随意走动呢?”
“陛下说,他护驾有功,恩准他可以随王爷同乘马车入宫。”
“好,崔有过,你收拾收拾,皇上他爱干净,一会儿到宫里,你不用害怕,多半是赏你的。”
“嗯。我知道了。”
崔无咎屏退了众人,独自在房中梳洗更衣。那日遇刺旧的衣服都在打斗中划破了,元祺倒是贴心,为他准备了新衣服,这小子审美竟也还不错,青色长衫,袖间的云纹图案简单别致,发簪更是简单而很有质感,月白色的发带影影绰绰藏在发丝之间,崔无咎身材高挑,如今白绸蒙目,又兼几分病瘦之气,倒是很有文雅的书卷气。
“喂,崔有过,好了没,我来接你了,你眼睛还看不见,我进来了。”元祺已经在门口大喊了。
“好了,你进来吧。”
“诶呦,崔有过,你这梳洗干净了,看起来倒还是挺顺眼的,谁能想到是个天天住墓道的陵令呢?”
崔无咎不屑地轻哼了一声,自觉地把手伸了出去要元祺扶着,“走吧,多谢你扶着我了。”
“让本王爷这等绝世美男亲自扶着你进宫,你就偷着乐吧。”
元祺的世安王府在京城东边,安阳城东商业繁华,街道两侧店铺林立,他国使臣和商人所住的四方馆也设在城东,街上时常也能看到有异域特色的面庞。崔无咎和元祺的马车一路穿过喧嚣热闹的街市,往北边的皇城赶去。
马车周围逐渐安静下来,道路也更加平缓了些,崔无咎知道大概已经进了皇城。三年前武林院惨遭屠门之祸,也是皇帝元镇授崆峒派武林院之称,代为管理江湖纠纷的第十年。十年间,崆峒派替皇家收拾了不少江湖门派之间的麻烦事。武林门派间的纷争皇家本是无意管理处置,可偏偏被灭门的是皇帝授权代管江湖的武林院,元镇如若不管,就会折损了皇家的威严,如若管的太严,损耗人力财力不说,还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当时元镇也就只是象征性地验验尸,查查人,再赐予些封号和厚葬,就草草了事了,至于新的武林院院主,他也懒得费心,干脆让几大门派自己商讨决定去了,至于商讨结果如何,那自然是吵吵嚷嚷说不出个结果了。
崔无咎对元镇没什么感觉,他也从未奢望过朝廷能给院主和崆峒派一个事情的真相,人活于世,各有立场,自顾不暇,本就如此。不过就此事的处理来看,元镇倒是位头脑清醒的好皇帝,看来天下的百姓还能在他的统治下安居乐业数年,倒也是件不错的事。
崔无咎坐在马车上任由着思绪流淌,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宫城,后面的路不能再乘马车,须得是自己走过去了,赤木和迦南在宫外等候。元祺扶着崔无咎,慢慢悠悠地向元镇的书房走去。
“喂,马上到了,一会儿听到我行礼,你就跟着行礼。”元祺压低声音向崔无咎嘱咐着。
崔无咎拍了拍元祺的手算作应答,连句话都没有。
元祺不爽地白了他一眼,不过纯粹是白费功夫,崔无咎蒙着白绸根本看不到。
又走了一段路,上了几级台阶,元祺终于停下了。
“元祺参见陛下,向陛下请安。”
“卑职崔有过拜见陛下。”崔无咎乖乖巧巧地跪下行了个大礼。
“行了行了,旁人都退下吧,祺儿,起来吧,快把他也扶起来。”
“谢陛下隆恩。”元祺扶着崔无咎站了起来。
“你就是长陵的陵令崔有过?看着倒挺文弱,没想到那日还能誓死护住王爷,实在是有勇有谋啊。元祺,你可得好好谢谢这救命恩人。”
“是,皇上,这两日崔有过都在我府上卧床养伤呢,用的可都是上好的药材。”元祺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是朝着崔无咎说的,崔无咎虽看不见,但元祺那眉飞色舞的神色倒也是跃然纸上了,只好扯开嘴角笑了笑。
“崔有过,你护驾有功,可有想要的赏赐?”
崔无咎先行一礼,“世安王已然将我带回府内,好生医治,卑职不过进了臣子的义务,不需陛下更多的恩惠了。”
“好,不过朕倒是有一桩美事想赐予你。祺儿,你也听着,如今你已加冠成年一年有余了,朕当年是舍不得你才一直把你留在京城,如今你大了,也该回自己的封地去了。朕知道你最喜欢习武练剑,不喜欢这京城的束缚,放你出去,倒也是随了你的心意,不过没有我看着,你也应当时刻注意自己皇家的身份,莫要丢了皇家的颜面随意造事,你可明白?朕看你与崔有过也是过命的交情,今日一看,崔有过倒也是温文尔雅,有勇有谋,就让崔有过在你身边做个侍卫随从如何?具体什么官职,你自己决定。”
元祺本就担心崔有过一走了之,这下好了,皇上钦点,崔有过可算是走不了了,离了京城,倒也是痛快自在,元祺心里满意的很。
“谢皇上恩赏,元祺定时刻谨记皇家尊严。”
“谢陛下恩赐。”崔无咎闻言,心里倒也没多大波澜。也好也好,我在元祺身边,也好看护他,也方便追查那些行刺之人。
“好,祺儿,你听着,回到你封地之后,我不管你习武练剑,闯荡江湖,你得好好治理你那一方封地,不可懈怠。既已决定,你们就尽早上路吧。”
“是,皇上。元祺定然时常寄书信回来。”
“祺儿,你先下去,去见见你皇兄。崔有过,你留下,朕还想听你细说那日遇刺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