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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天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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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内突然静了下来,因着林章堂在这,众人皆不敢发出声响。就连一向喜动的林思晚,此刻也只是静静盯着炭火发呆。
因王柔韵一直告诫她:爹爹在时,万不可没有规矩,爹爹要是不同她讲话,她便不要说话,免得吵到爹爹。
林章堂见众人如此,面上也有些讪讪的,心内也觉得无趣起来。他想再说点什么,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眼看着屋内氛围越发诡异。王柔韵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旁边的丫鬟道:
“杏儿,快给老爷沏杯茶来,就用前日我娘家给送来的那包茶叶。”
杏儿应了一声去办,不到半柱香功夫,茶沏好端了过来。
王柔韵笑说道:“老爷请尝尝这茶叶,这是昨日我母亲来看我给我带来的,说有安神助眠的功效。要是有用,明儿我就给也给老太太送点。”
“好,我也尝尝。”
林章堂端起茶碗,一面喝茶一面看着王柔韵,细细打量起来。只瞧她今日穿着玫红白间的长袄,袄的袖口和领口是以银狐裘毛做的镶边,脸上只略施粉黛,却肤若凝脂。乌黑的秀发被松松的盘起,用一只银白的流云样式的发簪固定住。
虽只是日常的家常装扮,也称得上是温婉蕙质。
他之前听人说过,妇人有孕时,大抵都会变得面目肿胀。可王柔韵却依旧如常,可见凡事皆有例外。
许是林章堂看的太出神了,一时不察,茶碗竟不小心从手中滑落,重重的砸到了面前红色的紫檀桌上。
刹时碗中的茶水四溅开来,连靠在旁的王柔韵身上都沾带了不少。
“哎呀,该死该死。”林章堂带些许懊恼嘟囔着。
王柔韵见了,赶忙上前用着手帕子帮他擦身上沾到的茶水。
“老爷,可有烫着,怪我突然起意让喝茶,可不是该死嘛。”王柔韵此时也着实后悔起来。
林章堂听她这话,便知道她会错意了,忙解释道:
“我并不是说你该死,我是说这茶碗掉了下来,该死的是我。”
“老爷,属实是我的错,怎能怪你?”
“夫人,休要胡说,明明是我不仔细。”
………
正当这二人来回言语拉扯时,一直在旁沉默不语的林思菀问道:
“阿娘和爹爹你们在玩什么猜字谜游戏吗?能带菀菀一起吗,看着很好玩的样子。”
二人听到此话,先是一愣,后想起刚才的举止,不就如同孩童间吵闹着玩字谜游戏般的你来我赶,禁不住都笑起来。
笑罢,林章堂先开口回林思菀道:
“菀菀,这是想同爹爹玩猜字谜的游戏了,那爹爹就陪着菀菀玩会子,你说可好。‘’
林思菀听到她爹爹要同她一起玩猜字谜的游戏。
雀跃的奔跳到林章堂身旁,用胖嘟嘟的小手一边拉着林章堂,一边拉着王柔韵,咧嘴笑向他二人说:“我要阿娘和爹爹一起陪我玩。”
王柔韵连忙摇头,虽说从小也是读过些书的,但王家自祖上都是经商为生,所以家中子弟读书不过都是为了识几个字而已,何况她是女子,在这方面更是不通了。
对于这些咬文嚼字的把戏,她向来是没有兴趣。正欲开口拒绝,就听林章堂接话允诺:“好好好,我们陪菀菀一起玩。”
如此,又不能扫了林章堂的兴,只能硬撑着头皮陪着一起玩。
三人开始玩猜字谜的游戏,先是林章堂出题,让另外两人猜。
王柔韵本就对此无意,所以每每都是林思菀猜得答案。
林思菀虽才七八岁上下的年纪,但天资聪颖,且林府本就是书香传家,即便是女孩,文墨教养也是不在话下。
字谜猜了几轮下来,乐的林章堂,连连赞道:“菀菀聪慧,要是个男子,以后怕是要当状元的。”
“为何只有男子可以当状元,女子不可以吗?”林思菀反问。
“自然是不可以,”王柔韵接话,“身为女子,能认识几个字,不做个睁眼瞎也就罢了,那些个读书考取功名之事,还是交由男子来做吧。”
“那如果女子比男子在读书这事上,聪明千万倍,也不可以吗?”林思菀不甘心的追问。
“那也不行。自古男女能做之事,老天爷早就定下规矩了。”王柔韵正色道,“菀菀,这话以后切莫再说了。要被外人听见,会说我林家教女无方。”
“恩,菀菀知道了,以后不说就是了。”林思菀听出王柔韵话语中的言责之意,只得顺从。
其实她心内,还是不解,为何人不能依着自身的能力去做事,只用男女来区分。
林章堂听见母女二人的对话,心内不免又联想许多:
菀菀身为女子就如此聪慧,想必夫人肚子里的更是天资过人。待孩子出生后,他定要好好教诲,将来必定能蟾宫折桂,光宗耀祖。
想到此处,心内不由得欢喜异常,脸上的笑容越发要溢出来。
正当这时,奶母卞王氏也过来了。见到林章堂也在,先给他请了安,又向王柔韵回话:
“太太,已是戌时二刻的时辰了,菀姐儿也该歇息了。况明日还要早起,和新请的古琴先生学弹琴。”
王柔韵听了有理,便道:“菀菀,快同你奶母回房歇息去吧。”
林思菀有些不情愿,她因着林章堂难得有时间同她玩乐的缘故,对着王柔韵撒娇央告:”阿娘,在让菀菀陪着爹爹玩一会子吧。“
“不可胡闹,菀菀。”王柔韵严厉起来,“明日还有课要上,快些回房歇息。”
林思菀只得作罢,跟着她奶母回房去了。
这边王柔韵见林思菀回房去了,温柔的同林章堂道:
“时辰不早了,老爷想必也疲乏的紧了,不如现下也准备安置吧,不知道老爷今夜想歇在哪位妹妹那?”
林章堂道:“今夜我就陪陪你吧,咱们两个好久没在一处了。”
王柔韵听他这样说,略微怔住,不由得脸红耳热。她与林章堂虽成亲已有八载,但两人一直相敬如宾,私下更是从未说过这种情爱关切之语。忽又想到,今儿如此反常的原因,大抵是因为知道了怀的是男胎的缘故,便又释然起来。
遂依着林章堂的意思,吩咐下人伺候,安排更衣就寝,暂且不提。
翌日清晨,林思菀跟着林章堂一同去《没染居》请安。林母见这两人一起进来,很是喜欢,满眼含笑招呼他们挨着自己身边坐下。
三人开始聊起家常,先是林母开口问:“堂儿,从今儿开始你就不用去衙门当差了吧?"
林章堂答:“是,从今日起就算休沐了。”
林母点点头道:“那就好。眼瞅着就到年下了,家中也要筹备过节之事。你媳妇如今怀着身子,我不愿意让她操心费力。所以你看找谁来帮着来操持这些事?”
林章棠细细想了下,沉着说道:“要不就让梅琴试试吧,若是她有做的不明白的地方,阿娘你多教教她就是了。”
林母道:“你若觉得她可行,那就让她学着做吧。”
林章堂见林思菀在一旁乖巧的坐着,有些好奇的问她道:“菀菀每日间都会这么早起过来给祖母请安吗?”
没等林思菀开口,林母先笑道:“不错,菀菀每日都是这个时辰来。有时候你刚走,她就到了。”
林章棠欣慰道:“菀菀真是孝顺长辈的好孩子,不愧是吾家长女。”
林母拉着林思菀的手,跟着附和道:“是呀,等你阿娘生下你弟兄,菀菀也要如此教导弟弟才是。”
林思菀正愁如何开口说卞王氏寻药的事,听到林母和林章堂如此夸赞她,心下便有了主意,随即道:
“阿祖和爹爹如此夸赞,我自是喜欢,可想来总觉得受之有愧。”
林章堂好奇问道:“菀菀怎会这样想呢?”
“因为....”林思菀看了站在身旁的卞王氏一眼,摇着头叹了口气,“昨晚阿母给我讲了个故事,我听后才明白真正的孝道应该是那样的。而我做的,实在不值一提。”
林章堂被她的样子逗乐,笑道:“哦?究竟是何故事。能让你有如此的感悟,我倒也想听听了。”
林思菀便一板一眼的将她在《孝经》上看到的文帝孝亲尝汤药的故事给林母和林章堂讲了一遍,末了又说道:“做到如此方才是真正的孝顺,要是阿祖能同意让我每日亲自侍奉汤药就好了。”
林母和林章堂二人听她说完这番话,都笑出了声。
林母拉起跪着的林思菀搂进怀里,怜惜道:”我家菀菀,真的长大懂事了。”
林章堂也道:“阿娘说的极是,菀菀真的长大了。既如此,阿娘何不成全她的一片孝心。”
林母笑道:“这有何不可。她有这样的孝心我高兴还来不及,还能不答应吗?不过她年纪尚小,难免会出岔子,煎药的时候要让跟着的下人多当心才是。”
她说着,转头对着卞王氏吩咐道:“你教给菀菀的故事很好。只是以后你要更用心,万不能再出昨日那样的岔子。”
卞王氏立刻跪下,低头道:“奴婢记住了,再也不敢了。”
林母又道:“翠儿,等下你去文贵家的那边吱一声,就说我的话,打这个月起,给卞王氏的工钱再加上两吊。”
卞王氏听见要给她加月钱,内心一时又惊又喜起来。惊的是明明昨日还在训斥她,这会又突然给她涨了月钱,着实猜不透主上的心思。喜的是,每月多了这二吊钱,家中父母和儿子的日子能更好过点。
但不管怎样,涨工钱是好事。她重重的磕了个头说道:“谢谢老太太赏赐,奴婢以后定会全心全意的伺候好菀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