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操二部曲 番外》韦鸢

8、故人？如初？

　　吴敬原以为，今天会是自己人生中最快乐的一天。
　　在刚结束的平衡木决赛中，被视为最大对手、资格赛第一的奎勒掉木。而他的主管队员严佳惠战胜了去年世锦赛铜牌的队友，夺得单项金牌，为华国队实现了这个项目的“三连冠”，也让吴敬光荣地成为了奥运冠军教头。
　　人生似乎总是这样，充满了出人意料。连续三届没有队员入选奥运，前两个周期重点培养的队员都在赛前折戟，时常被体操论坛诟病执教能力。这次，偏偏是最不被看好，去年适龄都只能去到亚运会的“高平选手”佳惠杀出重围，一路杀进了奥运名单不说，还成为了拿下单项金牌的黑马。赛前大家不是猜任小棠卫冕就是觉得奎勒“陪跑”两回这次总该“中”了，再不然也该是刘导阮导组能做前手翻前屈，颇具“故人之姿”的李紫莹。
　　但凝视着冉冉升起的国旗，吴敬好像没有想象中那种“一日看尽长安花”的狂喜。
　　满脑子里晃动的反倒都是离开训练基地时，作为第一替补的乔念对他说的那句“第一届上不了我就坚持到了第二届，第二届还上不了，我就要坚持到第三届，死磕到底。”
　　那天后边还比了女子自由操决赛，任小棠拿了块并列铜牌，女队这次以两金三银两铜收官，比不上东京的空前辉煌，但也足够让各方感到满意了。唯一一个没有个人奖牌入账的就是陈松涛本周期倾力打造的跳自新秀周琪，前天跳马是第六，刚才自由操还是第六。乔念去年世锦赛也是第六，这一项真的难突破。
　　也是一样，吴敬并没有一丝他以为自己多少会生出来的那种看笑话的心情。

　　为这个奥运名单，陈松涛和吴敬算是较劲了大半年。最后周琪蹦出来二组历史上第一个“苏杏跳”把乔念给挤下了正选位置，但严佳惠更狠，凭借年初三场世界杯赛到全锦四场八套高低杠平衡木零失误的彪悍战绩，硬是把陈松涛手下的老将刘梦萱给比了过去。当时就一堆人说陈松涛这回“亏大发了”，这是要当“团体打工人”的节奏啊。
　　果然，两个第六虽好，终究没法和实打实挂在胸口的奖牌相比。周琪是懂事的小姑娘，和几个队友在一起笑吟吟地，恭喜了她们的队长任小棠“三色牌”到手，不过眼里的一丝失落怎么能瞒过老狐狸陈松涛的眼睛。
　　他叹口气，但，居然也没有像自己想象过的那么惆怅。
　　也许是因为这回本来就是奔着团体冠军来的，所以到今天，早都自我调理得差不多了。陈松涛又刷了一会儿手机，打个哈欠揉揉眼睛，感觉自己还可以再战几个周期。
　　人生真是神奇，有一天，就他这种算盘精得出名的，居然会把全部的指望寄托在团体金牌上，真是奇事一桩。
　　但怎么着？人后来变成什么样，不代表他一开始是什么样。早年他还替被骂了个狠的胡旭平说话呢：“比团体，大家都是最想比好的，绝对没有人会故意失误。”
　　说到舆论，陈松涛眯起眼。
　　虽然还在奥运期间，但今天体操项目的最高位热搜俨然是“奥运冠军沈缘初怒斥前体操奥运选手涉‘擦边’。”
　　铺天盖地的宣传海报和营销小视频封面图片都是吴笙，穿着一件平时他看到之后都会麻溜儿自觉划走的小吊带，脸上抹了一堆腮红，还有蜗牛触角一样蜷曲的眼线——嗯，那是叫眼线吧？扭来扭去地比划着。
　　嗯……他有点儿好奇吴敬看到这个之后会是个什么反应。

　　吴敬盯着屏幕，脸部肌肉扭曲成奇异的形状。
　　就算化了改头换面的浓妆又开了改头换面的滤镜，他也能一眼望穿吴笙心里在想什么。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感情什么的，也不是说说而已。其实严佳惠刚进队的时候身体素质就特别差，别人能连着做几十个的提倒立，她一撑起来就倒，比隔壁练撑竿跳的队员那手里的竿儿还扔得利索。就算是号称“有教无类”的胡旭平也没太注意她，毕竟国家队也不是搞慈善的。但吴敬看了眼名单，心头一颤，想着，不管怎么的也可以先给她留下来试一试，至少平衡木的木感看着还是不错的。
　　过后他自己都笑话自己，做错事了不如承认，还搁这儿自我感动上了，难道是上了年纪犯起了糊涂？或者说，是越上年纪，越不敢干那种提心吊胆的缺德事儿了。
　　吴笙这……这这这……你挣快钱就挣快钱，小梁也悄悄劝过你，你实在不听，也就由得你去了。千不该万不该还说当年的奥运阵容有问题，还说队里不管你退役之后的安排。
　　一步错步步错。当年就不该在老家村里那几个亲戚的死缠烂打之下给她指那条路……现在看来，人家陈嘉卉再怎么年龄不占优，好歹也是世锦赛银牌得主，现在在沪市体院当老师，过得多好——也是她自个儿配得起。
　　“吴导，您也在看这个视频啊。”身旁猛然传来严佳惠怯生生的声音。
　　“嗯。是啊。”吴敬拍了拍她肩头：“佳惠怎么看这件事？”
　　“我觉得……我觉得初初姐说得对呀。”严佳惠睁大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吴导，您觉得我可以点赞和转发初初姐的声明么？”
　　“当然可以。”

作者有话说

　　两个小反派教练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