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亲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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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具异域风情的高档餐厅包间，靠窗的位置坐着一名神色不耐的少年，他撑着下巴看向窗外，左耳耳钉在灯光下折射出好看的蓝色微光。
即使在高档餐厅，男生穿的依然不伦不类，黑色宽大朋克外套，袖子近乎包裹整个手掌，只在袖口露出白皙的指尖，头发也被他染成接近黑的深蓝，发尾用一根细绳绑住，几缕藏蓝色的发丝掩盖在发尾丛中，将男生清俊的小脸衬得更加昳丽。
坐在他身边的是一名略显富态的中年女人，她喝了一口茶，推推男生：“乖宝，别板着个脸，待会罗先生来看到不好。”
被叫乖宝的男生从鼻孔里哼出一口气：“我管他好不好，最好觉得不好走人，反正我也不想见什么罗伊罗二罗三的，更不想和他结婚。”
“郁米！”女人重重放下杯子，虎着脸叫男生大名，低声警告，“别逼我在今天这么开心的日子里扇你。”
郁米：“......”
女人叹了一口气：“妈妈只是想你长命百岁，你也别怪妈妈。”
郁米张了张口，正欲说话，屋外传来开门的声音，隔着屏风，他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剪影，那道身影高出侍者很多，一看就是男性Alpha，郁米总觉得对方身形似曾相识。
随后，他听到一道平庸粗哑的声音对侍者说谢谢。
郁米对自己翻了个白眼，他在异想天开些什么呢？
有一瞬间，他居然觉得男人身影像他追的明星，真是侮辱他推了。郁米在心中真诚的对他推道歉。
很快，男人绕过屏风，走到内厅。
出于好奇，郁米瞄了一眼他未来的丈夫。
毫无特色的长相，戴着一副土里土气的黑框眼镜，单色衬衫配黑色长裤，看起来既没有朝气，也没有时尚感，又平凡又土，扔进人堆里可能都找不到他。
总结，是他绝不会喜欢的类型。
他失望地低下头，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心里对这段强扭的婚姻更加不满。
女人温声提醒：“乖宝，快别丧着个脸了，罗先生来了，打个招呼呀。”
打招呼？
一想到下辈子要和一个不喜欢的男人绑定，对方还是个为了利益出卖婚姻的中年男人，他不哭就不错了，哪有什么心思打招呼？
郁米勉强扯扯嘴角肌肉，露出难看至极的笑容，接着像是完成任务一般迅速弯下，低下头嘬面前的饮料，敷衍的态度一目了然。
见此，郁米母亲——邓婉清女士对罗伊尴尬笑笑：“这孩子，哈哈，他，他生性内向，害羞，熟了就活泼了，你别多想。”
罗伊看起来是个温和木讷的男人，进屋后除了打招呼外基本没说话，面对没有礼貌的郁米，也只是微微点点头，淡淡说：“没事。”
随后，他便静静听郁米母亲喋喋不休地问东问西，时不时回复几句，内容也大都刻板严谨，毫无新意，这样的他，在郁米在心里又画上无趣老实人的标签.
没意思透了。
与之相反，邓婉清对罗伊越来越满意，热情地活跃气氛：“我听我那姐妹说，罗先生你小时候一直生活在国外？”
“是的，二十岁前都在X国定居。”
罗伊现在四十多岁，怎么说也回国二十年了。邓婉清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水：“那怎么今年才录入信息素？”
罗伊沉默了两秒，邓婉清赶忙补充说：“你别介意，我就想着要是早认识罗先生，早结成亲家，那不是皆大欢喜？”
一直在偷偷听两人对话的郁米小声嘟囔：“不录入信息素还能是什么人？流浪汉呗。”
他声音很小，淹没在餐厅的背景音乐中，连身边的邓婉清都没听见，只有罗伊视线不着痕迹地落在他身上一秒，这小小的举动母子俩都没发现。
罗伊轻声说：“几十年前匹配系统没有全世界覆盖，我当初所在的国家不需要录入信息素也能有身份信息，便一直耽搁了。”
至于为什么耽搁，现在又为什么录入信息素他没再细说，郁米更加确信对方就是流浪汉随便编的理由糊弄他们。
邓女士却已经乐呵呵接受了，反正现在只要罗伊不是在逃嫌犯她都能接受：“罗先生你别多想哈，我就好奇问问。”
“我理解。”罗伊说。
“哦对，”邓婉清一拍大腿，“咱以后就一家人了，老罗先生罗先生叫太见外了，以后我就叫你小罗，怎么样？”
不等罗伊回答，郁米先噗嗤一声：“小罗？妈你可真爱说笑，指不定他和您差不多大呢，怎么着也该叫‘老’罗吧。”
在说老时，郁米特意重音强调，阴阳怪气的模样气得邓婉清刚烫的时尚卷毛都更炸了一些，“郁——”
话到嘴边，她看了一眼对面老实坐着的男人又咽了下去，夹一筷子菜放进郁米的碗里，努力和蔼地笑道：“你这孩子，饿得都说胡话了，来，多吃点，没吃饱前就别再说话了。”
“我不饿。”
“嗯？”邓婉清飞来一记眼刀。
“好吧，我饿。”郁米屈服于老妈的威慑力，臭着脸拿起筷子将食物放进嘴里，手动消音。
罗伊这才认真看向郁米，隔着眼镜，郁米看不清对方眼里的情绪，只觉他瞳色黑得无神，更显阴暗。他不服气地瞪回去，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厌恶，同时，也如愿看到罗伊眉间皱起的一道横。
就在郁米以为罗伊要发难时，罗伊松开眉头，对郁米莞尔：“令公子说得没错，我的年纪是不小了，叫老罗也没问题，称呼只是代号，想叫什么随意。”
这都不生气？他没脾气的吗？
郁米瞪视的目光逐渐变为疑惑，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可又找不到能让他纠错的地方，憋闷极了，只能气呼呼干瞪眼。
“嗐，你别听这小兔崽子瞎说，这小孩都被我们惯坏了。”邓婉清更满意未来女婿，她不耐地拍拍郁米，“你看看罗先生脾气多好，你再看看你自己，往后多和他学学，你们也算互补了，多好。”
谁要跟他互补！郁米抗拒地撇开头。
邓婉清连忙抓耳挠腮地替他挽回点形象：“这孩子其实平时都挺乖的......”
话说一半也说不下去了，小兔崽子这身特地为本次见面挑选的穿着就和“乖”不沾边，看着跟隔壁不学好的Alpha一样，怎么说都像虚假宣传，邓婉清差点连嘴角的笑容都维持不住。
似乎是看出邓婉清的勉强，罗伊笑道：“没关系，我不介意，我答应过的事就不会毁约，您放心。”
得到保证后，喜悦重新爬上邓婉清的脸，她激动地举杯和罗伊碰了一杯：“有小罗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往后的日子你和小米就好好过.......”
两人又进入一个讲一个听的模式，时不时传来邓婉清女士爽朗的笑容，好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
只有郁米闷闷不乐，他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这样气罗伊都没推掉这段婚姻，事已至此，他窝在沙发里，委屈地拉低帽檐，浑噩地度过这场“相亲”，直至结束。
*
“多好一小伙儿。”邓婉清意犹未尽地注视对方离开的背影，轻声感慨。
郁米皮笑肉不笑地嘲讽：“也就你看是小伙了，这么喜欢，你嫁给他呗，老爸那边我替你说情。”
“嘭！”邓婉清这一巴掌还是没忍住，打在了郁米后脑勺上。
“你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老娘今天还没找你算账呢，出门前你怎么答应我的？说好不作妖的呢？你非要穿这身人不人，鬼不鬼的衣服我也答应你了，然后呢？你刚刚对小罗什么态度？”
没外人在，邓婉清也不刻意压低音量了，空旷的停车场都能听见她的回音，吼得郁米心颤颤，但他依旧执着地纠正：“这才不是人不人鬼不鬼的衣服，是我最喜欢的一件‘信仰’队服。”
“我管你什么‘信仰’不‘信仰’，你也少打悔婚的主意，只有这事没得商量！”邓婉清吼道，“郁米，这四年来，你爸，你姐，还有我，为了你的病做了多少努力，你不是不知道，你真要任性毁掉我们好不容易为你争取的机会吗？”
无数反驳的话被母亲一句话堵在喉咙口，郁米垂下眼。
他怎么会不知道家人为他病所做的努力呢？
艾尔温戈综合征——又名信息素缺失症，世间罕见的绝症之一。
正常AO信息素浓度为80％～100％，B的信息素浓度为40％～60％，但该病患者信息素浓度从十八岁确定二次性别后，便只有20％，且往后每年都会逐步降低，直到信息素枯竭而死，整个过程通常不到五年。
想要活下来，唯有找到信息素匹配度高达99的异性标记结合，靠对方的信息素弥补缺陷才能恢复健康，或者与信息素匹配度达到90的异性结合，也可暂缓病情，最多能延缓二十年寿命。
在信息素匹配度达到80就已经放鞭炮的年代，90匹配度也是很难做到的。
但大部分信息素缺失症患者信息素攻击性低，融合性高，很容易匹配到80异性，幸运点等两年也能遇到90匹配度的异性，多延续几年寿命。
只有郁米是个例外。
从十八岁确诊，他家人三天两头地朝匹配大厅跑，可四年过去了，和郁米匹配度最高的也只有30。这么低的匹配度在常人里都很少见，更何况是在信息素融合度较高的缺失症患者身上。
因此，他的家人没少为他的病劳心劳力。眼看期限越来越近，连素日笑呵呵的妈妈也整日愁眉苦脸。
就在郁米以为他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或许下个发情期就是他的死期时，匹配大厅却带给他们一好一坏两个消息。
好消息是，郁米竟成功匹配到相性度99的异性，对方还是信息素浓度较高的Alpha，痊愈的希望近在眼前。
坏消息是对方拒绝了匹配。
刚听到拒绝匹配的消息时，郁米是开心的。
近十年，信息素匹配度与爱情绑定的谣言早已得到辟谣，高匹配度除了能够提高生育率外，并不能带来其他关于爱情的反馈。
越来越多年轻人不能接受信息素匹配的婚姻，认为两个人在一起的契机应该始于爱。他们追求自由恋爱，推崇爱与欲相结合，抵制单纯被发情期控制的婚姻。
郁米也是如此，他和所有年轻人一样，希望真心实意地遇到一个人，爱上一个人，而不是靠匹配系统里冰冷的数字，和另一个人相伴一生，哪怕他身患绝症，也没放弃这个念头。
也可以说，正因为他的病，他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
他的病注定他后半生会依赖爱人的信息素，如果和一个不爱的人绑定，为了病仰仗对方鼻息生活，从此失去自由以及追寻爱的能力，那他宁愿死。
他是这样想的，不代表他家人也是同样的想法。
为了让罗伊答应这门亲事，他们不知道动用了多少金钱、资源，母亲甚至嚯出老脸请求幼时的邻居玩伴，知名企业“环亚集团”董事——查理·彼得的夫人，让她替郁米和罗伊说情，才让罗伊松口。
一场以交易开始的婚姻，比信息素匹配而成的婚姻还让郁米厌恶。
自从得病以来，他的心态一直很乐观，哪怕知道自己只有几年生命，也没有怨天尤人，仍然开朗积极地生活，反倒出现治愈的希望后，他一次又一次感到绝望。
可是......郁米看向母亲鬓角的白发。
和妈妈的手帕交不同，他们只是寻常的家庭，父亲和姐姐都是医生，妈妈是中学老师。
自从他得病后，父亲没日没夜地工作只为减轻家里的负担，姐姐也为他转修信息素学，妈妈更是辞职专门照料他。
他已经给父母姐姐添了很多麻烦了，他不忍心再让他们失望。
邓婉清看郁米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这可是她亲生儿子，她最明白儿子的想法，可是作为母亲，又怎么能忍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向来大大咧咧的邓婉清不禁红着眼眶，恳求道：“乖宝，别犟了，你就答应妈妈吧。”
“......”
理想与现实终要有取舍。
郁米沉默半晌，应了一声好。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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