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辞》醉金铃

58、水下惊魂生恐惧

　　慕玖辞疑惑地眨了眨眼，要回头去看，却被圣女按住了肩膀。

　　圣女轻轻抬手擦拭方才留在慕玖辞脸上的泪痕，微笑道：“你生的好看，常哭容易老去，不可轻弹泪水。”

　　慕玖辞睫毛微微颤了颤，清眸中映出近在咫尺的圣女，二人气息交叠，分不出彼此。这个距离，她能看到面纱下模糊的轮廓，如她想象中一般惊艳大气。只可惜绿色遮光，看不清晰。

　　不知怎地，圣女的这句话让她更想哭了。

　　圣女又帮她理了理头顶簪花，便垂下眸，对上那双水洗般的眼睛，目光愈发温柔。

　　慕玖辞好喜欢圣女的眼睛，深邃神秘又温柔和暖，并不是蜉蝣一族探查人心的攻势，仅仅是动人心弦的温暖，让她忍不住想要亲近。

　　圣女轻轻笑着，拍了拍慕玖辞的肩膀示意她转身往后看，自己起身离开。

　　慕玖辞一直盯着圣女，看着一身黛绿踏上石板路，过拱桥、入翠林，灵气氤氲在其周身，朦胧间好似羽化，显出些莫名的孤寂与悲伤来。

　　少顷，她垂眸，敛了眼底的微波，回头时已笑容满面，眸中水光潋滟似满天繁星璀璨。

　　她知晓夜寒箫来了，但回眸所见仍叫她骤然睁大了眼睛，嘴角止不住地上扬，迫不及待从石头上起来往前赶了两步。

　　一侧是清澈的溪流，一侧是苍翠的树林，夜寒箫正站在溪水倒映繁枝处，一袭白衣随风轻荡。他身后是袅袅炊烟人间烟火气，周身是郁郁苍翠生命勃发景，偏生他清冷脱尘格格不入，只有手中一捧鲜花红艳似火。

　　看到慕玖辞回头，他轻轻勾唇，在她起步之前朝她走了过来，将花束递给她。

　　慕玖辞满怀接住花束，大的她有些抱不住，头往后使劲仰了仰才不至于让花戳到脸上。

　　扑鼻的花香有些冲，她躲了躲，夜寒箫便伸手要把花拿过来。

　　慕玖辞忙往旁偏了偏避开他的手，嘿嘿笑道：“你送我的，我自己拿着！”

　　夜寒箫一笑，随了她。慕玖辞抱着花不好看路，他尚未收回的手顺势托了把她的胳膊，扶着她又坐回了石头上。

　　慕玖辞小心翼翼地将花放在一边，回头笑嘻嘻对夜寒箫道：“你知不知道曼珠沙华的花语不太好，据传是伤心的离别、绝望的爱恋。”

　　夜寒箫笑容不变，温柔地看着慕玖辞，轻轻摇头：“传说中的是冥界忘川河上的曼珠沙华，千年花开千年花落花叶永不相见。”

　　他的目光越过慕玖辞，落在一旁的鲜花上：“但人间的曼珠沙华有其容，未有其遇，他们是一岁一盛开。在我眼里，他们追求的不是什么花叶相见，而是绽放时的绚烂与明媚，不需要绿叶衬托便美的惊心动魄。我搭了其他的花草扎成花束，但你的注意依旧会落在曼珠沙华上，足以证明其夺目。”

　　慕玖辞的视线随着夜寒箫的话看向花束，静静听他说完，又转过头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朝夜寒箫眨了眨眼，甜甜笑道：“很漂亮，其他花朵也搭配得很漂亮，我很喜欢！”

　　夜寒箫轻笑，不再纠结花束，出声问道：“明日为蜉蝣族驱除混灵，需要你的帮助，得落殇才行，可以吗？”

　　慕玖辞眼珠子一转，点头应了：“我明白，和帮婉霖姐姐一样，对吗？”

　　“差不多，婉霖是被什么直接冲击了，以至于灵力比其他人更加混杂，其余的都是因雾汀涧中长年累月混灵入体导致的短命。”

　　“结束后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慕玖辞眼眸连眨，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夜寒箫看着她澈亮的眼眸，含笑点头：“浮橦说待解决此事，晚上为我们安排了篝火集，若你想参加我们便留一晚，若不想我们下午便回去。”

　　慕玖辞手撑在石头上微微仰着身子，歪着头想了想，转头看向夜寒箫，笑道：“那便留一晚吧！”

　　见夜寒箫点头，她又转过头望向天空，脑海中浮出圣女的身影、浮橦婉霖的身影、幻轸的身影，还有这几日遇到的好多好多蜉蝣族。

　　原来这就是妖界啊！好似和人间也并无不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每一个妖都有自己的生活。虽说她想早些回去，但相处了大半个月，说起离开她还真有些不舍呢。尤其是圣女，她都不知该如何感谢。

　　正胡思乱想着，她突然听到夜寒箫清清淡淡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思绪：“你当真出生在皇宫吗？”

　　慕玖辞不解地转头，以为自己听错了，微微眨眼，想等夜寒箫解释一句。

　　可夜寒箫只静静看着她，她只好仔细回想了下他的问题，疑惑道：“我是公主啊！不在宫里出生难不成在哪个山上？”

　　夜寒箫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平静，轻轻摇了摇头，好似随便提了个无厘头的问题。

　　他方一垂眸，又立刻睁大眼，惊叫道：“小心！”

　　“啊！”

　　慕玖辞胳膊撑在石头上时间久了有些累，稍微抬了抬手，忽觉脚下一滑，整个人栽了下去。

　　“扑通”两声，河面溅起巨大的水花，浇湿了坐人的大石头，鲜红花束也一点点往下滑落。

　　事发突然，夜寒箫只来得及抓住慕玖辞一点衣角，人已经连带着掉进了河里。

　　彻骨冰凉刹那席卷了全身，一瞬间慕玖辞什么本事都忘了，只凭着本能闭着眼扑腾，两下便踢远了周围的东西，冲进河流更深处。

　　又是“扑通”一声，夜寒箫钻出水面，无奈地看着慕玖辞越挣扎越远的身影。他抹了把脸上的水，几乎笑出了声。方才他都抓住慕玖辞了，被她惊叫着一巴掌拍远了。

　　水流不急，甚至可以说平静，可慕玖辞扑腾得厉害，力气被飞速消耗，不多时便开始往下沉。

　　夜寒箫看着逐渐平息的水面，仿佛还看到有泡泡冒上来。他只想仰天长叹，要见到史上第一个身怀内力、灵力却被水淹死的人了。

　　慕玖辞眼前一片漆黑，恐怖的冰冷紧紧包裹着她，挤压着她的胸腔，将空气一点点挤出去。恍惚中她感觉身上传来钻心的痛，如一根根丝线将她的灵魂割裂。

　　她的眼前突然出现了那条黝黑的河流，天地间一片死寂，压得人喘不过气。

　　她拼了命地睁大眼，拼了命地往岸边游，可始终不得章法，她被无数只手拖着拽着溜进浓雾深处。

　　她好像看到了一株海棠树，枝叶宽大，罩住了一片水面……

　　忽而一份炽热的温度打散了她面前迷雾般的景象，铺天盖地的窒息感再次袭来，却让她更觉真实，终于找回了自己身体的感知。

　　一股巨力将她拉了过去，她凭本能疯狂拍打，却听到一道磁石般的沉稳声音：“别怕，是我！”

　　她微微一怔，脑子里还在反应是谁的声音，后脑勺已被人扣住，一只温暖的手将她往前一压，她的脸埋进了一个结实的身体。

　　夜寒箫搂着她，急速往水面上游，心脏怦怦直跳。慕玖辞的情况不对，他不该这么慢的！

　　“哗啦”一声，两人钻出了水面，夜寒箫忙抓住慕玖辞的肩膀想拉远些看看她。

　　可慕玖辞好似黏上了他一般，使劲往他怀里钻，说什么也不愿意后退。

　　“别怕别怕！”夜寒箫也不逼她了，将人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没事了没事了。”

　　他感觉怀里的人在发抖，抖得不太正常。他便往水边挪便低头看她的脸色，只见一张俏脸惨白如纸，闭着眼只往他身上贴，眉头紧紧皱着，好像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一小会儿夜寒箫便将慕玖辞抱出了水，小心翼翼地放在岸边。可慕玖辞还是不撒手，连眼睛都不睁开。

　　夜寒箫随慕玖辞抱，转头看了眼河水，忽而明白了她异样的原因，骤然觉得心如刀绞，刹那间红了眼眶，泪水模糊了视线。

　　一瞬间什么礼法名声什么女子清白统统被他抛远了，他紧紧抱住慕玖辞，心中好似插了一把刀，将他从里到外地剖开，痛的喘不过气。

　　“都过去了，再也不会发生了……辞儿，相信我，再也不会发生了！”他的声音发颤，哽咽着喃喃自语，更多的像是说给自己听。

　　好半晌，慕玖辞方回过神来，颤抖一点点平息了，她反应了一下才想明白发生了什么，稍微往后退了退，抬眸看到一双通红的眼睛。

　　她晶亮的大眼睛轻轻一眨，抬手碰了碰他的眼尾，轻声道：“我没事。”

　　湿漉漉的衣衫搭在二人之间，发丝带水分不清是谁的，两颗心脏怦然跳动撞在彼此的身上，似乎比方才跳得更厉害了。他们静静望着对方的眼睛，一方茫然一方心疼，交叠缠绵如何也挣脱不开。

　　“没事了。”夜寒箫又轻轻重复了遍，好似在安慰慕玖辞，也像是在告诉自己。

　　慕玖辞擦去了他眼角的泪，轻轻勾唇笑了笑。夜寒箫的身上一贯温度偏低，她被凉水刺激才会觉得炽热，再碰到他的泪水，简直凉得她又起了一层疙瘩。

　　慕玖辞转头看向河水，皱了皱眉，下意识想隐藏自己怕水的事儿，沉吟道：“我刚才好像看到了很奇怪的东西，眼前很黑，还有……”

　　“是因此地灵力混乱，”夜寒箫接过了她的话，“在水中幽闭的环境里更容易出现幻觉，你才陷入其中。”

　　慕玖辞回头看了看他，轻轻点头，不想再回忆方才那可怕的一幕了，这好半晌她的心跳都没静下来。

　　夜寒箫眸底深沉，将所有的情绪尽数压下。他不会骗她，但也没有说全，是她心底残留着这样的恐惧才被混灵勾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