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一章 ...
-
有一个阳光正好的午后，我和林修看过同一本漫画。
在温暖干燥的房间里，头并头地一页页翻过，绝少交谈。
只是在看完时一起抬头四目相对，那一瞬，有种身处异世界的感觉。
也只是那一瞬，就错开对方的目光，转到别处。
不是不对这样的关系心存不满。
我曾不止一次地这样对我的日记说，太过熟悉反而使得任何暧昧都没了可能。
却也不会就这么放弃，也是因为太过熟悉，没人比我更了解他。
在脆弱时安慰他，在迷茫时拉紧他，我自信能够与他一起走过所有坎坷。
所以在那个时候，会微笑着答应他。
我并不担心，缘分，不是拽紧了就能拉住的线。
“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
“我深切地同情她。”
“别闹啦，我说真的。”他的眼神，飘来又飘去，追随着玻璃窗外浮动的光晕。
好像小狗，我笑着摸摸他的头：“那就去追啊。”
小狗狗沮丧地低了头，闷闷地说：“我犯了个错误，很大很大的错误，所以她不理我了。”
“噢。”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应对。
“你会帮我吧？”小狗用亮闪闪的眼神看我。
“好。”
会做帮喜欢的人追求别人这种事，我实在是有些故作大方，但，我要怎么做才能更好地掩饰这份令人为难的感情？
A大实在是个喜欢开舞会的地方，我要补充一句，也很善于开舞会，在短短的几个小时里，我已经看到一个灰姑娘礼堂如何变成华丽宫殿了。在这几个小时里，我一直在为自己做心理建设。
好吧，今天我的任务就是把某人的诚切歉意以及舞会的邀请转达给某个女生。
如果说是面前这个需要我仰着头才能看见的女孩子，我想我大概能知道林远为什么会喜欢她。
她，很有活力。
我强忍着呻吟的痛挣扎着起身，后台传来一声大吼：“许晓晓你这个笨蛋怎么又撞到人！”
刚才的害羞小绵羊瞬间化身喷火龙，转头对吼：“只不过才撞到两三个什么是又啊！”
啊，同学，两三个不能算少了，我望望四周稀疏的工作人员。
我来得很早，所以整个场地还在准备中。
她抱歉地拉我起来说：“对不起啊，因为后台的工作有点紧，太着急了所以跑得快了点……”
是的，不止快了一点，我躲都躲不开。
我一边腹诽着一边说没关系。
她看起来真的很急，说声再见转身就要走，我突然想起自己的任务，一把拉住她：“请等一下。”
“有事吗？”
“呃……林远是我朋友，他拜托我转告你上次的事情很抱歉，并且希望你能和他一起参加这次的舞会。”
“他死了吗？”
“似乎还健在。”我敛起了笑容。
“耶？那就怪了，我记得那天我很清楚地跟他讲‘你死了我就原谅你’的啊。”她依旧笑眯眯，我有些吃不准这究竟是玩笑还是生气。
在心中默默地比出个中指，我冷冷地说：“我只是负责传话的，既然你不同意，那我就先走了。”
“你知道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虽然很腻歪那个‘我们’但还是诚实地回答：“不知道。”
“奇怪了，你们不是朋友吗，怎么他没有告诉你？”我发誓，此时她的笑容绝对叫，挑衅。
我也扬起了标准笑容：“谁知道呢，也许，他认为像这种事并没有告诉我的必要。”这个女的还真是战意十足啊，见谁都当情敌，虽然我的确是……
她的笑容僵了一下，继而冰凉地丢了一句；“那么请你转告林远，我已经有约了。”转身走了。
林远兴冲冲地跑过来：“怎么样？她答应了吗？”
我沉痛地摇头。
静默。
“啊，这样……”
“到底你是怎么招她了？”
“就是不知道啊……”
我默，然后怒，什么都不知道就装孙子又是道歉又是邀请现在还给我做出哀悼国家领导人逝世的表情！
大概是感觉到我熊熊燃烧的怒火，他干笑着说：“不过是能感觉到很大的错啊，她都快哭了诶。”
快哭了么，那么要强的女生，我皱皱眉，多半又一笔烂帐。
他决定亲自去请。
我可不抱什么希望，那女生的敌意虽然表示还在意着他，可是眼中的冰冷也很实在。
有些好奇，这小子究竟做了什么？
然后我就看见当他笑容可掬地弯腰伸出手时，许晓晓刷地站起来拉过旁边的男生冲进了舞池。
我狠狠地眨了眨眼，拿起一杯不知道什么内容的饮料喝了一口。
他傻傻地站在那里，静静地收起手站得很直很直，在迷离的灯光下，在喧嚣的人群里，他仿佛在另一个世界，寂寞孤单的身体笔直地投下影子。
我知道此时应当走开装作什么也不曾发生，终是忍不住走近他。站在离他很近很近的地方，看他的影子低着头，微微颤抖，紧紧地攥着拳头。
他突然动了，冲进深沉的夜幕，速度那么快，让我连叫住他的时间都没有。
而我的泪，终于落下。
我就站在离他不足一米的地方，他只要转过头就能看到我，只是他始终没有回头看我一眼，就像许晓晓始终也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我躲进布帘后，抱着自己哭出了声，因为我想起了初次见到林远时，他白色的衣服被风吹起，他静静地走在小路上，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麦田中。
无数波涛汹涌的感情将我淹没，好像时间就此停驻，欢笑的人群也已远离，天变得很大，我变得很小，剩下的空间里，满是隐忍的悲伤。
“只是在这里哭却什么都不说的话，那个笨蛋永远也不会知道你喜欢他。”
我猛地抬起头，林修挺拔的身体挡住了大部分的光线，黑色的影子像小山一样笼罩周遭，略长的黑发遮住了眼睛，我只能看见他冷冷的弯起唇，递过一包纸巾。
我接过来，一边拭去眼泪一边问：“真好笑，这种情况你应该去追远才对吧，或者说我可以理解为你把我看得比宝贝弟弟还重要？”
“嘿，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是啊，我和林家的人都是——朋友。”我望着他几近讽刺地说：“永远哦。”
他笑了，真正开心的那种，摸着我的脑袋，什么话也不说，但我就是肯定自己在他眼里看到两个字——傻瓜。
他拨开一点帘布，仿佛在找什么，漫不经心地回答我：“你劝劝他吧，许晓晓是不可能喜欢他的。”
并不喜欢？我正想反驳他，他好像已经找到了那人，冲外面挥挥手。
我马上就听到了许晓晓惊喜的喊叫：“林修原来你在这里啊，快出来跳舞我都找你半天了！”
他并没有回应我讶异的眼神，而是大步地走出去，一句话很淡地丢下，淡得我几乎以为那是幻觉。
“还有，许晓晓是我的女朋友，那个笨蛋就拜托你了。”
那些强忍的眼泪突然就流不下来了，我捏着纸巾开始认真地回想林修当初对我说过的话，想起他金属色的眼神，冰冷的笑。
“何镜我跟你说，这话最好你一辈子也别忘，无论我跟他的性格差多少，无论我们思想上分歧有多大，他是我弟弟，我总要帮他。他做错事情，我给他补，他做成了什么事，我替他高兴，他喜欢什么，我帮他得到，他讨厌什么，我就毁掉它。兄弟，就是这个意思。”
如今，言犹在耳，说话的人和听话的人却一个两个都变了。
这就是时间的力量吗？无声无息地将刻骨铭心的誓言凋落成明日黄花，徒留一片寂寞空枝的悲凉。
嘿，好吧，说了这么酸的话其实中心只有一句：还什么好兄弟，转个脸就为MM插兄弟两刀。
“何镜。”是许晓晓，林言过分宽大的西服套在她身上，看起来有些好笑。
这天气的确是有点冷了，我不着调地想。
“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那么恨他对不对？”
是很好奇，不过不想对你说。
我不语，于是她就自顾自地说：“林远是个很优秀的男生，一直都是，对于他的追求，我一口就答应下来。对于一个女孩子的虚荣心来说，这是莫大的幸运。可是有一次我去看他的比赛时，篮球砸在了观众席，引起了恐慌。他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就继续比赛了。在回去的路上他当八卦新闻一样跟我说那个篮球砸到了一个观众，听说还是个女生呢，真逗。那个时候，看着他好笑的样子，我觉得很心寒，后来就跟他说，分手吧。”
我忍不住冷笑出声：“真是伟大的理由。”
她也笑，很怪异：“不，一点也不伟大，那个被砸到的女生。”她指向自己：“就是我。”
我哑然。
“当时我的腿疼得连路都走不稳，他居然什么都没有发觉。他就像个小孩一样，任性地要爱要玩，他凭着自身的优秀可以这样过活，总是会有女生飞蛾扑火。”
我有点心虚。
“可是我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绝不是一个女朋友受了伤还毫无知觉的人。虚荣心很重要，可是没有重要到让我委屈自己的地步。在那一刻我就对自己说，看吧许晓晓，已经到了该放手的时候了。”她拨了一下散在脸旁的头发，唇边一直保持淡淡的笑。可我分明看见她的手在微微颤抖，只怕她并不如自己所说的那般只为了虚荣。
这个看上去好强又冲动的女生，内心比谁都要冷硬理智。
让我心生景仰。
因为在我问自己：“何镜，你已很清楚他的问题所在，要不要放手呢？”的时候，从来都没有办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犹犹豫豫，害人害己。
我直起身，给许晓晓一个微笑；“不早了，我该走了。”走到门口又回头：“对了，林修是个好男孩，而且他对待感情，比谁都认真，祝你们幸福。”我没去看许晓晓的表情，只注意保持着自己的微笑，输人不输阵，虽然除了我谁也不知道，但我的确是输了。
推开玻璃门，“吱呀”一声响，把所有的欢笑和悲伤都关在身后。
夜里的街道很冷，寒风一点点渗进骨子里，树木凌厉的枝干像一只只巨大的指骨伸向天空，划破夜幕苍凉。
大街上行人穿梭来去，人人拉紧了领口行色匆匆面无表情。
这永远淡漠的城市，多么适宜我现在不想被人了解的心情。
也不知是怎么回到家的，在楼下的时候就看到灯正亮着，松了一口气，应该是林远，这小子只要不高兴了就会来我家打《仙剑》。
很安静，我在换鞋的时候突然觉得不对劲，细小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环境下让我有些心慌。
我推门，只见林远的脸被白色的屏幕光线照得有些骇人，张张口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脑子“嗡”地一声变成空白。
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赫然是我的电子日记，里面所有的主人公都只有一个人——林远！
日记，自然是加密的，密码，就是他的生日。
他缓缓地转过头，盯着我，眼中是赤裸裸的受伤。
我的脑子里瞬间转过千万个念头，却只能机械地说：“对不起……”
话一出口自己都觉荒谬。
他淡淡地开口：“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呢？”
这也是我想说的话。
我正想开口，却被远怒极的眼神硬生生逼回来。
“可是。”他一步步走近，我退到墙边，他抓住我的肩膀：“你对许晓晓是怎么说的？啊？！何镜，我从来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
我呆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他的话。
我看着他，那张脸，好陌生，像他说出的话一样陌生。
我突然很不确定，面前的这个人，真的是我爱了多年的，那个林远吗？
那一刻，我狂跳的心变得平缓，甚至缓慢，血液渐渐冷了下来。
我正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那你现在已经看清楚我的真面目了，请你出去，这里永远不再欢迎你。”
他垂下手，真就那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门一关，我就冲向电脑，不停地删除删除删除，在电脑主机咯吱咯吱的声响中，我将自己这近九年的感情一点一点丢弃。
而我的眼泪，早已干涸，合上眼睑，一片涩涩的疼。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呆了七天，在第七天我躺在床上麻木地想上帝创世界也不过这么几天吧，上帝就一脚把门踹开了。
林修黑着脸把我拖到浴室让我把自己刷干净，不然就把我关到死。
我正寻思着可以爬窗子，从四楼的窗口看下去，一阵晕眩。
我屈服。
餐桌上，我化身饕餮。
满足地擦嘴时才突然反应过来，想想自己刚才的吃相只能用狼吞虎咽来形容。
还边吃边掉眼泪推说太辣，林修也不揭穿我，只是文雅地喝着水，姿态悠闲让人想扁。
“想去哪里？”
“公园吧。”
很好，这次的眼神写着鄙视，虽然还有很多其他微妙的东西，不过我不想猜。
我是一个很难对人和环境产生感情的人。太清楚，一旦对某个人某个地方有了依赖的感觉，那么离开的时候就会舍不得放不了手，会有从身体里硬生生撕去的疼痛。
可是我，尽量对感情躲了又躲的我，终于是陷进去了。
这长长的九年时光，让我们一点点接近对方，了解对方。他不像林修一样生来就是坚强又阳光的人，他曾是跟别人讲一句话都要脸红的羞涩少年。可是现在，他讲话散漫态度淡漠，像许晓晓那件事绝不是偶然。
我不是多么有道德感的人，并不想责备他对人冷漠应当如何。只是我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他的心，善良又柔软，只是在那段人人自顾不暇的时间里，他惟有用刺包了自己的在环境下显得太软弱的心，来保护自己。当我们发现时，已经太晚太晚，他已经完整了自己的世界，无论好坏，总之，没人可以改变。无论那个别人，是他的哥哥，还是他曾经最好的朋友。
要从逆境中独自站起身走这么久，我很佩服他，也心疼他。所以我一直默认甚至支持他的选择。可是，当有一天我也被他刺伤的时候我才猛然惊醒，这样真的对吗？
他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变得不再相信任何人任何感情，变得看待喜欢这样的感觉只是会滋生阴谋的事物。不应该是这样的，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我这样想着，却没有深想。
我实在是，太累了。
街角公园的旋转木马是我和林远的秘密基地，那么长的岁月中没有一点仅仅两人共有的回忆是不可能的，可尚能谈得上温馨的地方，大概就只有这里了。
“不去坐么？”
我摇摇头：“坐不下了。”
这里的木马和风景好像都忘记了时间的存在一般还是当年模样，让我恍惚中又像看见了当初的林远，我和他一边攀着木马生怕掉下来，一边说笑。
“休息一下吧，我去买点喝的。”林修指指树后的石椅。
我点点头。
（我就是想让你们看看，我！也是有过粉红色滴青春滴！我！也是曾苏过兄弟都爱女猪脚滴！哇哈哈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