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犯卿》佳瑜何染

3、天机命神笔，破军执金戈（一）

　　珠城
　　“白山、佩城接连失守，右丞相，您老举荐的将军真是才堪大用，深得朕心啊。
　　传朕旨意，命御史中丞易奕为扶岚特使，协同镇西将军张越，驻军扶岚”
　　“陛下，此事还需三思，易奕小子入朝五年，尚不谙政事，若是草率行事，恐生不妥。”
　　“你们！总要对着朕的决定指点一二吗？”
　　朝堂上，右相张纲集团的一众文官武将纷纷附和着，不满蓝舒谣对才入朝五载的易奕如此信赖，前些日子刚赐下千户食邑，如今又给予擢升之机。”
　　易奕入仕，始于监察御史。
　　五年，他平步青云，官至御史中丞，虽是政绩优异，也离不开蓝舒谣对他的赏识。
　　然而真正使他进步如此之快的，是朝中涌动的暗流。
　　易奕在御史台就任监察御史时，多次弹劾右丞相集团的部分官员，然而无依无靠又不擅权术，不过蚍蜉撼树，适得其反。
　　每逢深夜无人时，易奕总会对着北面的星空遥思娘亲，或是奏一曲幽笛，或是垂泪涟涟，直至天明。
　　直到某日，易奕早朝弹劾右丞相张纲之子张越在珠城外擅养私兵，退朝后便被死士下毒暗杀，所幸蓝舒谣对此事略有预料，将易奕留在宫中赐宴，这才幸免于难。
　　前时右相所荐、扶岚属城白山、佩城两城将领在任时，玩忽职守，鱼肉乡里，致使两城被北荒小股部队奇袭攻占。
　　此事之后，蓝舒谣便下定了扶植易奕的决心。
　　于是女帝下诏求贤，于朝中广征边陲巩固之策论。
　　易奕上表《扶岚城防要略》凡十一则，无不细致入微。
　　如此，蓝舒谣便也乐得顺水推舟，予他前线的职位。
　　蓝舒谣是先皇独女，十七岁时便协助先皇处理政事，是时海晏河清。
　　然好景不长，先皇蓝珩被北荒巫术拘去魂魄，抛下幼女蓝舒谣与尚需打理的江山，横死宫中
　　七年前，扶岚太守与前代左丞相在任突然暴死，其妻诰命夫人在珠城宫前拦驾，言说右丞相张纲密通北荒，意图掌控扶岚军权，引入巫术，乱政夺权。
　　那时蓝舒谣羽翼不甚丰满，便未曾在明面上追究此事，只埋下一颗猜忌的种子。
　　蓝舒谣，先皇独女，帝王心术自是通晓，在位十二年，扶植势力、打压异己自是不必说，但张纲三朝老臣，朝中党羽数不胜数，除太傅于虬及几位老臣偏安一隅外，满朝臣工尽作张家犬马。
　　如此局面，蓝舒谣亦是束手无策。
　　直到五年前的那次殿试，她在易奕的眼神里，看见了不一样的光彩，那次殿试，让蓝舒谣下定了某些决心。
　　蓝舒谣在位十二年，寻常男子自是不入眼，易奕身段颀长，目光纯粹，品性纯良，比起朝中那些老狐狸推荐的“花郎“、“才俊”之流，倒也显得干净。
　　在蓝舒谣眼里，易奕没有心。
　　他似乎只想要兵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向兵权靠近，蓝舒谣对此并不介意，只是不解，若是敛财弄权，文官封侯才是王道，为何总想去边境。
　　“易奕听封”思虑良久，南昭女帝蓝舒谣那容不得质疑的声音在易奕耳边响起。
　　“擢易奕为扶岚节度使，加封一等侯，掌扶岚军务，十五日内赴扶岚上任，务必克敌，不得有误。”
　　“臣易奕，谢陛下天恩”
　　退朝后，易奕北望苍穹，心底波澜久不能平。
　　“娘亲，孩儿定会成为破北荒的首功之臣，血仇深恨，自当千百倍奉还。”
　　十日后，深夜
　　扶岚城楼
　　易奕望着两国边境交界处的漫天沙尘，夜不能寐，合眼便是当年与双亲的最后一次离别。
　　边境的风沙很大，像是张越、易奕这般在关内长成的，初来乍到，便害了风寒，张越以此为借口，私回了珠城。
　　“易侯爷，有探子回报”
　　军中军纪严明，重要军情只能当面报与主将。
　　病中的易奕脸颊通红，像成熟的桃。
　　“青石城近日在操练兵马，据传换了主将，城中兵力亦是大增为先前三倍不止。”
　　“按捺不住了么……北荒人”
　　易奕起身，穿上父亲送回的白甲——那是北荒皇族与大型猛兽搏斗时的内甲，轻薄坚韧，受击作雄雁哀啼声，因而唤作“雁唳”。
　　易奕身上这件，是祖父从军时从北荒皇族手上夺来的战利品。
　　中军帐内，温暖的篝火缓解部分了风寒的不适。
　　易奕召来部属，下达了重修城墙、内迁居民与屯粮的战前指令。
　　“陈将军，这是我来扶岚前，将珠城卫常用的弓与箭稍作改进后的图纸，还有，这毒竹钉或许可破北荒铁骑，就依这般样式，做五千份。”
　　“末将领命！”虎背熊腰的陈宽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中军帐。
　　“想不到珠城竟有这等人才，昨日真是错判了这小白脸的实力。”陈宽看过武器图纸，心想。
　　“宋将军，目前扶岚城中，加上珠城带来的，共有多少兵马？”
　　宋澄：“回易侯，扶岚本部兵马四万，加之珠城新锐，统共五万余人”
　　易奕蹙眉道：“为何扶岚可用之兵只有四万，兵部那些老家伙因为寒川天险，便不将北荒人放在心上吗？罢了……姑且先操练起来，尤其是珠城新到的兵员。”
　　熄了烛火，易奕起身离开中军大帐。
　　此时已是深夜，一天的久坐让隐疾在身的易奕一步踉跄，摔了出去。
　　强忍疼痛走出军营，回到自己的扶岚侯府，易奕颓然倒在床榻上，勉强入了眠。
　　梦里，娘亲如羊脂玉般细腻的手轻抚着儿时易奕的双颊。
　　“奕儿，要好好长大，莫学你爹爹那般做个武夫，临到年关才回家看娘……”这道绵软的声音响起，易奕紧蹙的眉舒展了几分。
　　在扶岚的时日如白驹之过隙，不觉之间已逾四月，易奕也习惯了忙时处理军务，闲时与部属们四处巡视的边境生活。
　　某日
　　部属来报：“青石城外异动，请侯爷早做定夺。”
　　“这次可不是以往的守城战了，北荒的蛮子们”易奕心道
　　次日，易奕召集扶岚诸将：左将军陈宽、右将军宋澄、辎重官柳衡、柳权、先锋庄研在中军大帐议事
　　易奕正声道：“昨日前线来报，青石城异动，似乎北荒人按捺不住了，当此关头，列位将军需尽职尽责，切莫擅离职守。
　　“陈宽、宋澄” “末将在！”陈宽厚重的声音与宋城清澈的声音同时响起，“将第一、第二、第三营从扶岚内城调出，拱卫寒川关”
　　“柳衡、柳权”“末将在！”两道相似的声音同时响起“即日，军粮及其余物资分散存放，运输路线化整为零，押运官每日轮换”
　　“庄研” “末将在！”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明日随我北出寒川关，考察地形”
　　庄研是三年前与易奕同期的武榜眼，与易奕一般年纪，在珠城两人聊得投机，顺水推舟，做了易奕三年的护卫。
　　和庄研一同出了军营。
　　两人几乎同时看见青石城上如遮天红幔般的火光。
　　随后相视一笑。
　　在百年里南昭与北荒的大小战事中，南昭军大多处于守势。
　　易奕望着远处的遮天火光，非但没有胆怯，反而期待着那一日的到来。
　　“先锋将军！赏光去内城吃顿便饭，如何？”
　　“甚合我意，不醉不归！”
　　少顷，扶岚内城的街上多了两道潇洒的少年身影，座下骏马徐徐而行，引得行人纷纷驻足。
　　“庄研兄，奕不擅饮酒，以羹代酒，举杯邀兄，满饮此杯！”
　　“哈哈哈，自当满饮！”
　　把酩酊大醉的庄研送回军营，易奕缓步归了侯府。
　　侯府的佣人很少，易奕素日爱清闲，初来时把侯府里原有的佣仆辞去了大半，只留下几个熟知当地风俗的
　　无眠夜，软榻焚香也不解失眠。
　　易奕起身，看着竹帘外的漫天星斗，斟茶独坐，一夜未眠。
　　“若是爹娘健在，我本该做个县官或是师爷，安度余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