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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祭拜 ...

  •   去往南州的路,是伴随着绵绵春雨的。

      南州自然是不如京城壮丽宏伟,这座在诗词文气的润养中挺立的城给人的第一印象是:舒缓。

      从城门走向司马府,经过闹市,经过长街,路上行人或驻足长谈、或迈步向前,但是无一例外的是从他们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急色。

      “小姐?”久儿忍不住叫她一声。

      “啊?”林幼仪从愣神中被唤醒,她有些莫名,“你说什么?”

      “小姐,郡王叫你呢。”久儿看了下裴济安的方向。

      林幼仪满目疑惑,她小声问道:“郡王?”

      男人伸出指尖点点她的额头,“想问什么时候来接你?”

      林幼仪想了想,他今天陪她祭拜完舅母和林家的先祖就要赶到黔州去,要在大部队到来前做些安排。

      “十日后吧。”她掰着手指头算了算。

      十七年来第一次回到家乡,按理应该多住些时日,但是她爹那里只剩下一个族叔还早就搬去别州了,压根没有亲友。

      她娘这里,如果是平常时候一直住在舅家倒也没什么,但自己是为丧事而来,还是不宜久住。

      “好。”男人点头,“我让木松留下来照料你。”

      “那怎么行?”林幼仪一脸不赞同,“在舅舅家肯定是一应俱全,我一个闺阁少女怎么会有危险?明显是您那里更需要人手。”看吧看吧,这就是人带的少的坏处了。

      “担心我?”裴济安认真的看着她,“我在黔州并非孤立无援,父亲早年间在黔州驻军,他当年的麾下多年来一直听从我父亲的安排。”

      好吧,差点忘了他除了是长公主之子,还有一个用兵如神的将军爹。

      怀化将军裴越最出名的两件事,一件自然是和长公主的这段姻缘,另一件就是浪子回头,挑过父兄大梁,守住了黔中防线。

      裴越仗着爹和两位哥哥都是鼎鼎有名的将军,从小就不学无术,十来岁开始就是花楼的常客,文不精武不通,属于坏了一锅粥的那颗老鼠屎。

      他十八岁时,父兄皆战死,裴越一时间成为裴家独苗,他不顾母亲劝阻硬是上了战场,谁能想到一个废物中的佼佼者还真的继承了裴家的大将之风,以少胜多,大败南昭国。

      也是在他班师回朝的庆功宴上,长公主对他一见倾心,彼时先皇尚在,大手一挥赐了婚。

      那之后裴越又在几场战役中大放异彩,也是近几年旧伤复发才从一线退下,现任皇帝也很信任这个有能力的妹夫,直接指定他统领京都大营。

      啧啧,还是裴济安命好啊,一出生就是王炸,就这出身给皇子她都不愿意换。

      既然如此,关于木松的去留林幼仪也没再跟他争,老老实实接受他的这份心意。

      “对了,后面的尾巴……”她意有所指,“咱们要不要乔装一下再去我舅舅家”。

      虽然裴济安说过那些人不敢随意进南州城,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她不想给舅舅家带来麻烦。

      最终一行人决定:金蝉脱壳。

      具体就是:木松将马车停靠在客栈,几人假装留宿,吃罢早饭后改换装扮、遮掩样貌从客栈后门出去,坐上木松新买的马车。

      新马车很快就停在一处挂满白绸的宅子前,正是司马府。

      老管家早就得了吩咐,如今门房找来,他自是知道马车上坐的就是远在京城的表小姐,连忙急匆匆跑到门口。

      但是万万没想到,这位表小姐容貌如此出众,远胜年轻时候的小姐,还有她身边的玄衣男子更是无可挑剔,想必也是哪家的公子。

      他连忙上前,“表小姐安,老爷还在当值,已经派人通知少爷了。”

      话音刚落,他身后就传来一连串急匆匆的步伐声。

      “表妹。”

      是赵执过来了。

      他先是看向林幼仪,继而将目光放在裴济安身上,想起姑父在信中的交代,他朝那男人点点头,称呼一声:“齐公子。”

      一旁的老管家心里犯了嘀咕:怎么未曾听说大公子认识一位姓齐的公子,还与表小姐同来,莫非是远房的亲戚?

      灵堂已经撤下去了,但是曾氏的牌位还放置在府中,要等百日后才移到祠堂里。

      或许是才没了女主人的缘故,整个司马府都笼罩在一股阴郁之后,压的人缓不过气来。

      牌位就放在曾氏住的院落里,满园春色足可以窥见女主人对这院落的喜爱与呵护。

      一行人刚踏进房门,就看到排位面前跪坐着一个小小的人影,正抖动着肩膀,默默哭泣。

      林幼仪默默估摸着这个女孩的年纪,她应该就是赵执的同母妹妹、她的表妹:赵静萱。

      “静萱,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赵执快步上前,看到满脸泪痕的妹妹心中钝痛无比。

      “哥哥,我好想娘。”女孩嗓子已经哑了,眼睛也肿成了杏仁。

      赵执笨拙的替她擦了擦眼泪,“你幼仪表姐从京城过来了,你不是一直想见她吗?”

      赵静萱呆呆的看向站在门口的林幼仪,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这个母亲口中样样俱佳的表姐。

      “静萱。”林幼仪走过来蹲在她身边,把腰间的玉佩摘下来,“这是你母亲在我出生之时送我的礼物,现在我将它送给你。”

      玉佩上面还有曾氏亲自刻下的字“浅予深深,长乐未央”,她多年来一直将其带在身边。现在她想,再没有比这个更适合作为给赵静萱的见面礼了。

      女孩面色僵硬的伸手接过来,她狠狠的把玉佩攥在手里,不再看她,也不去看玉佩,就这么沉默着盯着地面。

      赵执叹了一口气,对着站在一旁的李嬷嬷说:“带小姐回房间,仔细照顾,莫要让她哭伤了眼睛。”

      女孩就这样任由李嬷嬷半拉半抱着走出了曾氏的房间。

      林幼仪这才起身看向曾氏的灵牌:先室赵母曾氏如锦之灵位。

      这个时代只有牌位,没有遗像,仅凭借幼时的寥寥几面,她脑海中根本无法拼凑出曾氏的面容。

      但是一路走来,看过她居住的院落,看过她所养育的一双儿女,竟然能想象到几分她的音容笑貌。

      跪拜,上香。

      *

      在四人还没有进入南州城时,荣氏母女已经回到黔州的荣府。

      荣将军子嗣颇丰,嫡出的二子一女,庶出的孩子加起来二十多个。

      不过最为受宠的还是唯一的嫡出小姐荣清,其次是两位嫡子,庶出的孩子中也只有几位年长的公子还算能说得上话。

      荣将军常年住在军营,甚少回府,这荣府完全是严氏的一言堂。

      “你爹那个老不羞的,一把年纪了还给我招来两个小姑娘。”严氏刚进府就得知自家丈夫几日前回来小住时又带了两个新人回来,简直快要气死了。

      荣清甚至她爹娘的脾性,一个好色,一个善妒。但是吧,一个有分寸不至于宠妾灭妻,一个呢又不可能和离,对于眼下这种情况,她早就见惯不怪了。

      她轻飘飘的来了句,“那你跟我爹和离不?”

      这句话直接命中靶心,“你就会拿这个堵我。”严氏嗫嚅两句,“你也别动不动把和离挂在嘴边,娘自然希望你能得一人终老,但是……这世道 ,男人只要能做到你爹这样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听娘的话,你再好好想想,孩子要是真的打掉了,可就不能后悔了。”

      荣清看着她娘心下恨恨:尚修那厮要是单单养个外室,她还不至于连孩子都要打掉,她又不是养不起,但是他千不该万不该……

      不该染指……私铸饷银。

      严氏生她之时大出血,此后被诊断子嗣艰难,为了拴住丈夫的心,严氏直接把三个孩子一股脑丢进了军营和丈夫培养感情。

      当然也是奏效了一段时间,她出生的后五年没有任何一个庶出的孩子出生,只是男人要是能管的住下半身公鸡都能会下蛋。

      从小在男人堆长大,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军营中人的劣根性,所以她从来没有对父亲手下的年轻将领动过慕艾之情,不仅仅是因为她身上有一桩婚约。

      当然,她也从来没有对自己的未来夫君抱有任何期待,左右自己是嫁过去当正室,还是郡王妃,她自认为在管理后宅上会比母亲严氏做得更好,只要婚后能生下一儿半女稳住地位那就足够了。

      直到及笄那年救下了一个落榜的举人,这个男人从此就像一块狗皮膏药一般缠上了她,她在哪里都能看到那个男人的身影,永远笑着,永远温柔着。

      呵呵,还挺能装。

      男人叫尚修,涪洲人士,因为当时他被山匪拦路,她仗义出手相救,他说他对她一见倾心,此生非卿不娶。

      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到男欢女爱,没想到竟然输的如此彻底。

      她为了他违背父母意愿孤身上京城退婚,为了他几乎和从小亲近的父亲决裂,为了他搬出了黔州,为了他甘愿下嫁给一个没有官身没有前程的穷举子。

      只因为他向她许诺,此生只她一人。

      她以为文人比武将更可靠也更可信,却远不知某些文人的嘴才是最腌臜的,开口就是放屁,身子也脏。

      她还曾经天真的认为那外室是因为她有孕了,他才悄悄置办的,没想到人家都跟了他五年了,花楼里他常年光顾的花娘更是不知凡几。

      她,才是那个后来者。

      太可笑了,千挑万选最后选了个人面兽心、狼子野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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