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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埋得体面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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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
青禾学院财务处。
就在昨天下午,所有参与第23期毕业典礼的画师都收到了数量正常的报酬,除了徐烬。
他只拿到了一半。
今天早上,没有关紧的大门传来财务处处长破口大骂的声音。
“你他妈听不听得懂人话?正规画师一幅画两个金币,但你是吗?”
“你就是一个没名没份的毛头小子,你的画能挂上学院的人像墙,你就偷着乐吧,给你一幅画一个金币已经算是顶破天了!!”
“别再来跟老子要钱!!”
“滚!!!!!”
砰!
这下门关紧了。
徐烬灰头土脸地让人赶了出来,嘟囔道:“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喜欢赶人出门呢?”
“好好讲道理不行吗?”
长叹了一口气,徐烬在附近林子的马路上找了个无人问津的长椅,扫开落叶,闭上眼睛躺下。
他这周都没怎么睡好,一方面是屁股疼,在硬邦邦的竹木编制的床上怎么睡都不舒服。
另一方面,他快连睡的地方都租不起了。
徐烬原本住在贫困的十五区,因为成绩格外优秀获得来第三区的青禾学院修学两年的资格。
虽然学费全免,但伙食和租房哪一样不要钱?尤其他学的专业还是个特别烧钱的主。
好不容易一周前靠画画赚了近百个金币,差不多够一个月开支,竟然被缺心眼的处长扣去一半。
他初来乍到,在寸土寸金的第三区,没地位也没朋友,什么委屈都只能默默受着了。
不行的话,到时候就在学校的长椅上凑合着过吧,幸好现在是深春,不会冻死……
徐烬微蜷着身,呼吸逐渐绵长。
春风拂来。
柏林被吹得发出沙沙的白噪音,他感觉自己仿佛也成了一片浮叶,在空中起起伏伏,晃晃悠悠。
等下……
徐烬是真的觉得自己在晃。
某一刻。
他愕然醒来,入眼是一片幽暗,鼻尖充斥着熟悉的……麻袋味。
“雨,这小子醒了。”
几乎在徐烬睁眼的瞬间,扛他的雷就敏锐地察觉出来,语气平平地问:“要不要打晕他?”
“醒了?昏睡粉效果这么差?”
雨有气无力地打了个哈欠:“算了吧,雷,首领只要咱把人带到他面前就行,别做多余的事。”
“小子,”雨拍了拍徐烬肩膀,叹道,“你知不知道,为了蹲你我都两天没合眼了,你路上就配合一点,我干完活了好回去睡觉。”
是他!徐烬听出后面这个声音正是第一次绑走自己的人。
他咬着嘴里的布料欲哭无泪。
这回又怎么了,睡个觉也犯事了吗?怎么就惹着他家首领了?
一刻钟后。
庄眠大手一挥,从麻袋里把人拎起来,看到的是一个垂着脑袋、睡得正香甜的徐烬。
因为某人的画连续一周夜夜噩梦睡不好觉的庄眠:“………………”
雨瞪着眼,古怪地看着徐烬:“可能是昏睡粉效果有延迟?”
“一个弱不禁风的废物罢了,”
庄眠冷着脸把人往地上一扔,翘腿靠上椅背,继续擦拭他的刀:“下次直接砸晕了带来,少搞些有的没的。”
“好的,首领,”雨摸了摸鼻子,“最近是有新任务了吗?”
庄眠有两柄刀,一柄常年入鞘,从不示人,一柄雪白锋利,每每执行任务前都要好好擦拭几番。
“嗯,在失落沙漠,一头A级异兽,佣金一百万。”
刀身如镜,他在其中瞥到某道抖了一抖的身影。
铮——
庄眠弹了弹刀背:“我准备带十五个人,还是自愿报名,雨今晚把名单给我。”
“是,首领。”
雨和一言不发的雷都都出去了。
房间内一下子变得异常安静。
几秒后,庄眠站了起来。
徐烬心脏漏跳一拍。
他是落地时醒的,躺的位置正对着有庄眠画像的那面墙,就好像被庄眠俯视一般,连大气都不敢喘。
噔,噔,噔。
接着是床板的咯吱声。
提心吊胆了好一会,徐烬终于听到床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虽然但是,这该死的佣兵头头把他绑过来扔地上就不管了睡觉去了?
可恶,我也想睡觉啊。
为了能尽快回家睡个安稳觉,徐烬屏住呼吸,费了点劲用肩膀蹭着墙,一点点坐起来,最后却因为一屁股坐到伤口,倒吸一口凉气。
又噗通一声倒下去。
一直看着他的庄眠:“……………”
他本来觉得自己的失眠和徐烬有些关系,想着抓来再看看怎么解决,结果被烦得更加睡不着觉。
庄眠眼睛闭了睁,睁了又闭,忍无可忍一刀飞到徐烬旁边的地板上。
铿!!
离徐烬的头发丝只有几厘米!
“再动我宰了你。”庄眠带着浓重的黑眼圈,咬着牙说。
“…………”徐烬呆呆地看着那柄刀。
上次没注意,这柄刀好美。
他缓缓缩在角落,额头抵在冰凉的墙上,闷声道:“首领,我心脏跳个不停,要不你还是宰了我吧。”
话是故意这么说的,因为徐烬直觉庄眠不会真的宰了他。
——庄眠下床了。
应该,不会………
………吧。
“那什么,我在十五区有一个十平米的房子。”徐烬咽了下口水。
——庄眠持刀朝他走来。
“去年春天我把它租给了别人,至今没收过房租,一共三十个金币。”
——庄眠面无表情,刀尖往下。
徐烬哆嗦道:“我死后,麻烦你用这些钱把我埋得体面点……啊!”
“闭嘴。”庄眠黑着脸,一刀划开徐烬的绳子,又一手拎起徐烬衣领,看架势还想将他扔出去。
妈呀变态!
喜欢把人扔出去玩是吧?!
这次徐烬双手死死抱紧了庄眠的腰,大声喊:“我不走!!!”
庄眠垂眼瞥向他。
徐烬仰着头,眼巴巴道:“你既然不杀我,就说明我画得好,我画得好,你就得给我四个金币!”
“首领,你这么有钱,不至于四个金币都要赖账吧?”
“谁他妈是你首领了,”庄眠切齿发寒,“还有,你给老子松………”
最后一个字没说完,一阵巨大的睡意就当头袭来。
边说着,庄眠身体一晃,眼皮缓缓地垂下,在最后快闭上的时刻,他竟然一刀捅在大腿上。
噗嗞。
借着疼痛终于又撑开眼皮。
“嘶,这这这……就算你不想给我钱,也用不着自己捅自己吧………”
因这聒噪的声音,庄眠视线微微看过去,又与那双碧绿的眼睛对视。
刹那间,几乎七天七夜未眠的困倦如天塌了一般压下来。
庄眠再也撑不住,合了眼。
徐烬则早有预料地扶住庄眠,小心地把人扶到了床上。
本想直接让庄眠躺地板,不料这人最后关头为保持清醒竟毫不犹豫地自残,看着怪疼的。
他便大人有大量,不去计较庄眠把他扔在地上的事了。
徐烬俯身,一手探向庄眠的腰部,仔细摸索一番,很快,将一根细长的银针拔了出来。
针上涂了强效迷药,自从上次差点没了小命,他就每天备在身上。
同样的针他还在身上藏了七个。
“呼。”
取完针后,徐烬手指往下,靠近庄眠的大腿又摸了两把,眉头微皱:
“扎自己这么狠?”
这个深度不能直接拔刀。
血还在一点一点地往外渗,徐烬可不想害死人,只好将提前给自己准备好的止血粉倒在了庄眠大腿上。
紧接着他脱下外袍,用牙啃咬半天,终于撕拉!扯下一长条布料来,将伤口上方用力绑紧。
半分钟过去。
在徐烬的注视下,伤口的渗血速度越来越缓慢,最后完全止住。
他顿时松了口气,揉着自己发酸的脸颊,心累地往庄眠旁边一躺。
看来止血粉还挺管用的。
唔,不过……伤口这么深,不应该只出这么点血啊?
而且,他刚才把人扶过来的时候,那个人的心跳和呼吸频率是不是都太慢了些?
难道……
哐当。
一道清脆的声响打断了徐烬脑海里乱七八糟的猜测,让他浑身僵住。
这是刀落在地上的声音。
下一秒,徐烬飞快翻身要跑,身后的人只比他更快,一掌掐住了他的后脖子,狠狠将他掼回床上。
徐烬捂着被磕疼的下巴,委屈道:“我发誓我什么都没干,咱们有话好好说嘛。”
“我是怎么晕的?”
“呃,可能是我用了迷针?”徐烬心虚道,“但是除了这个,我真的什么也没………”
“我这周为什么天天做噩梦?”庄眠声音异常沙哑,“别说跟你无关。”
“有、有关。”
徐烬吞吞吐吐道:“我说了你别生气啊……其实,我在颜料里掺了点东西……嗯,干扰人睡眠用的……”
莫名其妙被人绑还被强迫画画,他还不能稍微有点报复心了吗?
他也就只是放了能挥发一个月的量而已啊。
“你他妈还有脸说自己什么都没干?”庄眠怒道,大概是动了真格,掐着脖子的手越来越紧。
徐烬不停咳嗽,欲哭无泪。
这是什么变态啊?
能让普通人晕上一天的强效迷药竟然都没能让他睡上一刻钟!
而且这人七天都没睡好觉了,他是怎么忍住不睡的?!
求求他拔完刀后大腿动脉大出血赶紧晕过去吧,我这次绝对不回头看一眼,保证跑得远远的!
“最后一个问题,”
“我昏倒后,你对我做了什么?”
庄眠字字淬冰,语气狠厉到像是要把徐烬嚼碎了,咽下去。
他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常,全身的血液如同凝固一般,快要无法完成正常的循环,仿佛在集体抗议。
想要血。
身体在说。
这人连昏倒了都能记仇的吗?
徐烬绝望了,真的想抱头找个地洞钻进去:“我承认,你昏倒后……”
他深深地反省自己:“其实我知道针的位置在哪,但我还是故意多摸了几下你的腰,还有你的大腿,其实不用摸我也能看出来扎得有多深,但我还是………唔。”
“你他妈在说什么?嗯?”
庄眠手掌往上移动,按住徐烬的脑袋,压进被褥中。
他声音越发嘶哑,不论是自己发声还是理解别人的话,都很艰难。
庄眠本意是想让徐烬闭嘴,可当男生被迫露出纤长白皙的后脖颈时,他脑中的某根弦。
嘣的一下,断了。
徐烬上一秒还在苦中作乐地想,这张床可比自己那张竹床软多了。
一点都不疼。
下一秒,他就被庄眠粗鲁地按在这张柔软的床上,脖颈的皮肤毫无征兆地让什么尖锐的东西刺破了。
“…………!!!!!”
徐烬的痛叫声闷在被褥里。
他双手撑着床,脊背微屈,想起来,又被庄眠用更大的力道压下去。
庄眠全身贴在他的后背上,一手按着他的脑袋,一臂禁锢他的肩膀,冰凉的嘴唇死死黏住他的右后颈。
他咬他。
利齿刺破皮肉,口腔缠绕伤口。
终于,新鲜、香甜的血液流出。
庄眠就如同一头饿狮咬上兔子的喉管那般,疯狂地吮吸,掠夺,滚烫的舌头将血液卷入喉咙深处。
不知过了多久。
疼痛、窒息让徐烬脸色苍白。
他一狠心,脚往后用力踹在庄眠的伤口上,连续三下,庄眠才吃痛,恢复些许神智,手上力道一松。
徐烬连滚带爬翻下床,刚站直大口呼吸,脑中猛地传来可怕的眩晕。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徐烬看见朝他扑过来的庄眠。
徐烬:“………………”
退一万步讲,就算庄眠是因为徐烬对他做了什么才变成这副模样的,他也不应该这样对徐烬!
因为——
【我、贫、血、啊。】
徐烬在心里憋屈地想,彻底陷入了失血后的昏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