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金州》果粒多优

3、鹿鸣沙山

　　魏莱接过林老手中的图纸，认真的看着纸上的文字，茶色的痕迹填充在黑字间，但却也看不出成文字或语句的地方。

　　魏莱问，“林老，您在哪见过这些？”

　　林老沉思了一会儿，回答说，
　　“这些事已经过去好多年了，年轻时我和你爷爷同在一个生产队工作，你爷爷平常爱看书习字，说等着机会要考大学，还主动办夜校，积极给我们这些不识字的讲文化课。我们当时可崇拜他，不仅力气大，还能说会写愿意教我们，我们都知道他不是待在那地方的人。

　　“可有一天不知道是怎么了，魏勉私底下找我，告诉我说他想做一件大事，比考上大学，当大官还要疯狂的事，问我愿不愿意和他走。我当时想魏勉肯定是会有一番大事业的，但是我还是犹豫了，我问他，你不考大学了吗？”

　　“他当时神情古怪，重重瞪我一眼后就躺回床上再一言不发。那之后好几天，他不是躺在床上默不出声，就是在干活时长长叹气，一开始我想他是不是病了，我们好几个兄弟请了大夫去看他，却也看出没什么毛病。”

　　“这之后不久，他突然疯了一样说什么都要往外跑，他还给我留下了一封信，当天晚上就消失无踪了。信上写，如果我愿意和他一起走，就去栖霞湾找他。”

　　“我能去哪儿呢，但我不能放着一个病人到处跑，我花了三天打点好一切就出发了，其实我也怀疑我还能不能找到你爷爷，信上也没有落款期限，去到栖霞湾用了两天的脚程。”

　　“四天后我在一家农户找到魏勉时，他完全就像变了一个人，原本斯斯文文的像个书生，那天见到他还以为是我眼花了，衣服头发虽没有以前那样精心打理，但也还是干净整洁，他整个人的精神面貌让我大吃一惊，魏勉短短几天就成熟了很多，端坐在茶椅上吃茶，一举一动不怒自威，换上了一套全墨黑的衣服，身边还跟着几个人，我细瞧都是我们生产队的兄弟们。”

　　“那天我们彻夜长谈，你爷爷告诉我他是故意装病往外跑的。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去做一件事，这件事需要我的帮忙。”

　　魏莱露出困惑的神色问：“到底是一件什么事让爷爷这样？这和碎片上的文字又有什么关系？还有您之前所说的另一个世界？”

　　林老摇摇头回答道：“很巧合的是，在我离开队伍半个月后发生了一件事，当时我正极力劝说魏勉回去，却听闻村子发生了泥石流，留在那儿的人无一幸存。

　　我当时自以为是侥幸，既庆幸自己的兄弟们都在这里，又痛苦没有救下村子里的其它人。
　　我和几个兄弟们一起祈福，愿村民们有好去处。那几天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我们曾经的家没了，再也无处可去了……”，林老摇摇蒲扇，风轻轻抚过他已衰老的脸庞。

　　“　一行人意志消沉，当时你爷爷还是第一个站出来，告诉我们不能这样下去。我们一行九人就这么背井离乡……”

　　林老叹了口气，转而又目光一闪，精神一转直起身子说：
　　“　我永远也忘不了当时在栖霞湾看见的那个场景。

　　当时我们走了一天，准备去找水源处休息，竟然看见在栖霞湾月牙湖旁一只通体雪白带有巨大透明鹿角的神兽饮啜着湖水。

　　我们当时一动也不动，周围安静的只能听到水的嘀嗒声，就那样持续了数十分钟，等到那神兽畅饮后，它身后的岩壁上隐约有洇湿的字迹显现，接着它神气的仰头哟哟的嚎叫，湖水为之震颤，不知从哪来的一阵怪风猛卷起沙雾将我们一行人打倒在地。

　　而再次睁眼时眼前的月牙湾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座沙山，我们一行人陆续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身处沙地之中，四周像被包裹的鱼眼，植被全无……

　　后来，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林老放下蒲扇，又重重躺回木椅上。

　　“那么多年我一直在等你爷爷告诉我这些事为什么会发生，他又去了哪。可能，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

　　林瑞福目光落在魏莱身上，身材高挑颀长，体态大度，穿着一件灰色中式棉麻布衣，还透着股书生气，清澈的眼神平静不带波澜，最特别的是那双眼睛，浅浅透亮，和他爷爷一样。

　　“没想到他竟然是让你这个毛小子来找我。哈！魏勉，你真是个聪明的混蛋……”

　　林瑞福说着说着，语气渐渐变得寂苦难言。

　　魏莱是被爷爷带大的，但自从他八岁能独立生活开始和爷爷的相处就越来越少。

　　不能说爷爷很冷淡，但是印象里爷爷总是拿着一记事本，终日抄写着什么，每次小莱泽屁颠颠跑到爷爷面前，爷爷就摸摸他的头，告诉他爷爷这会儿忙，让他去找其它小朋友玩。后来长大了，很多好奇想要问爷爷，但爷爷总是敷衍或是沉默。

　　所以魏莱没有听过爷爷说自己的故事，更不必说和长辈这么促膝长谈往事。

　　一时之间魏莱也受触动，二人相对无言。

　　良久，魏莱打破了沉默。

　　“林爷爷，我从来没有听爷爷提起过这些事，我的父母在我幼时就不知所踪，这么久以来我一直觉得父母的消失和我爷爷一直在忙碌的事有关，但爷爷从没有告诉我什么。”

　　魏莱第一次主动的告诉别人他的想法，神色由一丝不安尴尬慢慢转为自然的倾诉

　　“孩子，你爷爷不告诉你可能是为了保护你。
　　你带来的碎片并不完全，上面的字符和我在月牙湾见到的是有相似之处。

　　另一个世界是存在的，只是这件事情就一定是好事吗？我见过侠肝义胆的人，也见过忠厚纯良的人，但更多的是有心之人的居心叵测。

　　你永远也不知道旅途中和你一起的同伴是怎样的人，在经历时，就是离事实最近的时候。”林老神色肃穆。

　　“这块碎片交给你”林瑞福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块瓷片，似乎早就知道今天魏莱要问他这些问题所以准备好的。

　　“这些瓷片有神秘的力量，只有少部分瓷片并不能发挥它的能力，你手中的瓷片虽然不多，但加上我现在给你的这一片，恰好能开启半扇门。”

　　“半扇门？”魏莱轻声问道，他现在几乎要完全相信这件事真实存在。

　　“是的，虽然能开启半扇门，但并不意味着像日常的门那样可以直接到达地点，门里的时空不稳定，只有半扇门就像现代的高德地图一样定位不准，所以往往会有偏离的情况。”

　　“这些只是最简单的使用方法，在找到正确的大门前，这扇门最先会通向其它碎片所在地，但如何找到剩下的瓷片，如何使用好它们
　　还需要你自己去找到。”

　　“但是为什么是我呢？”魏莱不明白自己一个普通长大的人，缺少家庭的关爱，像棵草的飘摇，究竟有什么能力去做这样一件事。

　　林老微微一笑，语重心长的回答，“这件事确实谁都能做，但不是每一个都能像你这样做，你明白吗？”

　　“像我？”魏莱用手指了指自己，仍是有些迷惘的不解。

　　林老哈哈大笑，起身摇起蒲扇往锁铺里边走边笑着说道，“对啊，我知道为什么是你了。”

　　林老接着隐秘的低声说了句，“因果轮回，皆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当然，魏莱没有听到后面半句话，一切的真相似乎还远远不止如此，此刻的魏莱还没有料想到黑暗中已经出现了默默注视着他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