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耀我的人》摄生

2、第 2 章

　　有一个基本事实我要纠正，阿甜说我是故意的，我当然不是。

　　在那首歌之前，钟铭钧对我来说就是个长得帅的风云学长而已。

　　但那首歌唱着唱着，这三个字突然变得无比具体。

　　钟铭钧。

　　眼前这个弹着琴唱歌的人，在这个九月的下午，让我心里那匹乱撞的小鹿找到了归宿。

　　我早就忘了那天天气好不好，反正肯定没下雨，不然义卖就延期了。

　　再见面就是国庆假期回来以后的社团招新，定在周六下午，阿甜自然是一马当先冲到流行音乐社团那儿。

　　“不是才看过吗？怎么又来？”
　　我虽然哼哼唧唧地抱怨，却还是期待再一次看到钟铭钧的，不过——

　　“什么？今天Micromoon不来啊？”阿甜站在社团经理学姐面前大呼。

　　“他们高三的都补课去了，巡演肯定来不了，不知道面试会不会来。”学姐一本正经地解释。

　　“走了走了，你不会真要在这儿等到他们下课吧？”我拽着阿甜走到旁边。

　　“不会啊！当然不会了！”阿甜小手一挥，很是豪气。
　　但下一秒她突然盯着我的眼睛：“我说要加入是真的，陪我去面试吧！”

　　我忍住了想抽她的冲动，循循善诱：“你会乐器？”

　　“我不会啊。”

　　“你学过声乐？”

　　“……你不是不知道我五音不全吧。”

　　“对啊！那你面试什么啊？秦甜同学，你醒一醒。”我忍不住了，冲她叫道。

　　“经理啊！
　　“我之前都问过学姐了，他们社团之前太散漫，前几年有个几校联合的表演，居然没有一个人想起来。
　　“所以从前年开始就专门招两个经理，负责日常提醒，后勤保障之类的了。”
　　阿甜说着还握了拳给自己打气。

　　“虽然学姐说，钟铭钧加入以后社团靠谱了很多，但今年也还是再招两个，也能有个照应。”她又补充道。

　　我欲言又止，沉默两秒还是投降了，“服了你了，好吧。”

　　“那你是同意了对吧！舒皎你真好！”
　　阿甜又上来抱我的脖子，“你也来吧！我们俩一起当经理，双剑合璧，天下无敌！”

　　我一把拍掉她的手，走到招新摊位拿了张传单，上下浏览了一遍。

　　“我去面试词作吧？经理就算了，”我看了看她，“回头我跟你两个人玩嗨了，都不记事儿，就完蛋了。”

　　“也是。”阿甜傻笑着，给我递了张报名表，我俩就在那儿填了起来。

　　巡演结束才有面试，我跟阿甜多少还是得给未来社团点面子，在那儿听了三首歌。

　　但由于不久前才受过Micromoon的熏陶，实在是没法一直在那儿听，就跑到各个社团那儿去凑凑热闹、看看表演。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了，四点一到，面试开始了。

　　“这么多人面试啊？”我看着刚刚经理学姐塞给我和阿甜的纸片，上面按照交报名表的顺序写了序号，我52、阿甜53。

　　“你看看前面那么多女生，也没几个带乐器来，我估计都是来凑热闹的！”阿甜咬牙切齿道。

　　“也许，之前宣传的时候说了不用自带呢？”幸好之前拿的传单还没扔，我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果然有一行字体不算小的标注：现场有乐器提供，请按需要决定是否自带乐器。

　　阿甜顺着我的手指看过去，乖乖不说话了。

　　“到了到了，念到50号进去了。”阿甜拍了拍我，该出去排队准备了。

　　流行音乐社团倒是很人性化，安排了一间面试教室，一间候场教室。

　　候场教室没开窗，其实我已经快睡着了，算是被阿甜半拖半拽地走到前门那儿。

　　阿甜的手还没碰到门把手，门突然开了：“52号舒皎和53号秦甜在吗？”

　　戴着金色细框多边形眼镜的钟铭钧拿着一张顺序表，显然也是一副被我们吓到的表情。

　　“是我们。”不用看也知道阿甜现在要流口水的表情，我直接回答道。

　　“嗯，等一下就过去吧，人有点多，从50和51开始两个两个一起。”钟铭钧往后退了一步让我和阿甜走出教室。

　　他刚要重新走进教室，估计是宣布面试规则的更改，又突然转过身，一副努力回忆的表情：“义卖那天点《爱与诚》的，是你们吧？”

　　“是！对！没错！”阿甜来了劲，立刻回答道。

　　“嗯。”钟铭钧没再说话，笑着走进了教室。

　　“好帅啊，是不是是不是？”等他走进去关上门，阿甜拉着我的手一通猛摇。
　　“他唱歌也很好听啊，为什么不做主唱呢？”阿甜再一次感慨。

　　“舒皎？哎？你怎么不说话了？”阿甜的手在我眼前挥了挥，“想什么呢？”

　　“没有，”我回应道，“在想一会儿面试怎么说。”

　　“哎呀，这种事情你不是从来都不担心的嘛，没事没事，放轻松！”阿甜拍了拍我的肩膀，叽叽喳喳地帮我缓解紧张的情绪。

　　但她不知道，我不是因为面试紧张，而是几分钟之前稳住声音回答的“是我们”三个字，已经用光了我所有的力气。

　　那可不仅仅是钟铭钧，是距离我不到一米，戴着眼镜的钟铭钧。

　　是念出我名字的钟铭钧。

　　杀伤力至少翻了两番啊。

　　-

　　后来我想想，自己是真的没出息——又不是第一次见钟铭钧戴眼镜了。

　　开学第三周的某天，我替课代表去办公室抱作业本。

　　刚好教导主任在那边跟我们老师搭话，临走的时候主任喊住我：“那个同学，叫钟铭钧到我办公室等我。”

　　我抱着一大摞练习册，怕重心不稳就没回头，大声地回了一句“好的！”就走出了办公室，无视了他下一句的提醒：“高三一班啊！”

　　搞的谁不知道他哪个班一样！我默默吐槽。

　　回班放下练习册，我就立马冲向高三教学楼。
　　公事公办也没啥好害羞的，直接走到一班前门，对门口的女生说：“学姐，麻烦帮我叫一下钟铭钧，谢谢！”

　　没想到她身后的男生拖长语调“哦——”了起来，飞快地喊了一声“钟铭钧！有人找！”

　　我还没看清他已经走了过来，路过那个男生的时候我听到对方嘻嘻哈哈来了一句：“这个月第几个了？”

　　钟铭钧低头压低声音骂了一句：“别乱说。”

　　我退到门外，他也跟着上前一步踏出教室：“什么事？”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戴眼镜的他，是金色细框多边形眼镜，很衬他的肤色，而且显得无比书生气，跟后来弹琴唱歌的意气风发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格。

　　后来我发现，他执勤的时候也会戴眼镜。

　　有一次轮到他们班执勤，每天的保健操时间我都偷偷睁眼瞄他。从开门他进来，一直瞄到他关门离开。

　　我运气不错，睁了一礼拜的眼都没被逮到。还好没有，不然得被班主任罚抄十遍校规。

　　阿甜说我永远写不腻“钟铭钧”三个字，其实也不是，就是写了大半年，都写习惯了，就一直写到毕业了。

　　说起来一开始我还以为是“钟鸣军”，谁能想到“铭钧”这种略显生僻的组合呢。

　　因为不确定，某个周五我主动提出要帮忙打扫卫生，一直偷偷留到七点，那时候连高三楼都空了。

　　根据我的观察，因为周六补课，周五高三是不用上晚自习的。

　　我趁着黄昏悄悄溜进一班，也不敢开灯，偷偷摸摸地在班级公告板上找值日表。

　　功夫不负有心人，看到礼拜三的时候终于发现了钟铭钧的名字。

　　“铭钧”，三个金字旁，他不会是命里缺金吧？

　　我仔细回忆中考毕业后我妈带我去找的那个算命师傅，大师长啥样我是真的一点都回忆不起来了，不过……他好像确实说我命里金重吧？

　　我也不敢确定，正在那儿闷着头苦想，突然听到似乎有动静，这才飞快地溜出了教室。

　　从那天起，我发现自己无意中会在草稿纸上写钟铭钧这三个字。

　　有一次考试搬书，草稿本不小心掉地了，正面朝上摊开的那一页好巧不巧写了好几个显眼的“钟铭钧”，我立刻捡起本子藏好。

　　为了避免这种尴尬的情况再次发生，我干脆找了个漂亮本子，专门用来写他名字。

　　因为有一堆彩色圆珠笔，我慢慢开始用不同颜色区分。

　　蓝色的钟铭钧代表我有点难过，橙色的钟铭钧代表我有点开心，紫色的钟铭钧代表我被老师表扬了，绿色的钟铭钧代表我吃到了想吃的东西。

　　由于我常用的那个牌子粉色圆珠笔停产了，最珍贵的粉色就用来代表我今天见到钟铭钧了。

　　其实我基本上见不到他。

　　虽然他每周一都会以上一届学生会主席的身份主持晨会，但我站得太远了，只能看清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所以这种情况我是不会用粉色笔的。

　　所以我最喜欢冬天，尽管冬季长跑真的很痛苦，跑完三圈八百米操场能要了我半条命。

　　但能在半小时内连续见到操场边上三号执勤点站着的钟铭钧三次，也值得了。

　　高二的时候我又偷偷挤回了内圈，阿甜也终于明白了去年原本在内圈的我为什么自找麻烦换去了外圈。

　　“舒皎，我当时真以为你脑抽了，你知道吗？
　　“神经病啊，人家都往内圈挤，你一个人主动站最外面。
　　阿甜趁着在两个执勤点中间的空隙时喘着气对我说，“您真伟大，真的。”

　　我喘了口气，也没偏头看她，“跑你的步，别说话，累。”

　　“你知道累啊，所以我觉得你以前跑外圈有毛（病啊）！”阿甜又接了一句，但还没说完就喘了起来，她只好暂且闭嘴，调整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