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却也温煦》笔芯没墨凑活用

6、开学第一天

　　今天是县里面高中开学的日子，五个高中都放在了这几天，比小学和初中晚开学两天。或许是县里面教育局考虑到县里的交通状况，特意把高中的开学日期调后了两天，也可能是之前县里面周五周六超载公交车的安全问题引起了上面的注意，管他呢，这些原因都不是重点，对于绝大部分学生来说，晚开学两天总是好的。

　　开学时间是定到早上八点，八点之前这边就已经聚集了不少送孩子开学的家长，门卫和校领导商量后，决定提前开学时间，先让学生进校收拾行李。

　　县二高大门尤为热闹，交警正矜矜业业地指挥着交通，马路上人流络绎不绝，人头攒动。

　　“好啦，妈，你就送我到这吧。”一身宽松休闲运动装背着厚重书包的少年挤出一丝勉强的笑，试探地对他身边打扮精致看不出年龄的女士说。

　　本来，陈然是想自己一个人来的，他觉得自己现在好歹也是半只脚成年的人，虽然今年也才刚16。上学还要家长来送，怕被人笑话都上高中了还是家里面的“大宝贝”。尽管他昨天夜晚苦口婆心、言辞恳切地表达了自己一个人去学校报道就好的强烈意愿，可他妈总是说一个小孩子独自上学不放心，说什么都得送他到学校、亲眼看他进教室才肯罢休。

　　他知道，父母也是一年才回一两次，平时自己的学习和生活他们没办法参与，现在有机会了，自己应该体谅他们，可每次和他们交谈，他总是控制不住地烦躁，是只有自己这样？还是这个年龄段的都这样？

　　之前初中开学他自己都是一个人去的，三年来基本都是这样，他爷爷奶奶有时候得忙农活，抽不开身。尽管是镇子上的初中，离得并不远。

　　现在也就是高中开学而已，他们弄得好像这件事紧张地不行，还非得亲自送他上学，或许是他们现在觉得对自己亏欠了，想要弥补吧。

　　其实，他很想告诉他父母他不需要的。

　　他不是冷血，他只是觉得一个人就能做好的事，没必要两个人来做。

　　开学第一天，是个难得的晴天，明明昨天夜晚还下着阵雨，或许是老天知道这两天开学不捣蛋了吧。

　　之前八月中旬陈然来学校报过名，录取通知书上面写着报名需监护人陪同，还得一并交学费，爸爸妈妈不在家，也回不来，他只好叫了他爷爷来，本来这么热的天气，他是不愿意叫老人家坐车出远门的。陈然家住在乡镇，还是这两年才搬到镇上去的。

　　他上的高中是县里面最好的高中了，是一所省级示范性高中，一般升学到这所学校的都是县城里面各个公立、私立初中的尖子生，不过每年这所高中会给下辖乡镇一些分配生名额，陈然就是靠着分配生名额进来的。

　　他之前没想过考到这所高中来的可能性，毕竟在县里面这所高中的录取率不到8%，尤其是其中的精英班，可以说是百中挑一。

　　现实是，他走大运进来了，本来他还想着去另外一所公立高中的精英班呢。

　　录取名单是七月二十几号出来的，陈然本来不想关注的，甚至他都忘了有这回事，还是看到夜晚初中班级群里面热烈讨论，他才知道自己被录取了，他所在的初中分配生名额有15个，他排第13。

　　他的成绩是镇里面的亲戚夜晚打电话告诉他爷爷的，比学校里面发的正式录取消息快了一个上午，那亲戚是在镇里面初中食堂帮厨的，小镇人不多，消息传的很快。

　　陈然心里面五味杂陈，有被录取的激动、对高中生活的迷茫，人生第一次去县城里面上学的不安，他人生的前半部分基本都在这个小城镇过活，县城他都没正经去过几次。

　　中考的时候他们初中的考生都租住在县里面的宾馆里，开宾馆的是镇子里面出去的人，算是支持乡镇的教育工作，他每年都给来这边中考的学生打半折，和周边那些专门盯着这些考试日子，然后乘机涨价赚快钱的黑心商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陈然自认为自己的中考是发挥比较一般的，因为他睡在宾馆房间里面的床，靠近洗澡间，洗澡间是用毛玻璃隔断的，或许是陈然恐怖片看多了，总觉得半夜毛玻璃那边会有什么黑不溜秋的东西爬过来什么的，翻来覆去，一直都睡不着，最后迷迷糊糊，脑子半梦半醒才睡着。

　　考完试，学校还特意组织大家吃了顿散货饭，其实也就是前两天吃剩下的饭菜而已，这个名称是陈然班主任吃饭期间半开玩笑说出来的，期间他喝了点酒，脸色微醺，情绪有些激动。

　　陈然还清晰记得那天吃饭的场景，他是不喜欢吃那些大鱼大肉的，勉勉强强喝些鱼汤。那些觉得自己肯定考不上公立高中不打算读书的同学之间好像有很多话要说，说到激动处，非得拉着他喝酒。他是讨厌酒的，尤其是喝酒后乱撒酒疯的人。他原本还打算推脱，或许是被这边弥漫的浓浓的分别气息所感染，想到这大概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顿饭了，一股离别的情绪突地充斥心头，他最终还是勉强举起酒杯，和要喝酒的同学碰杯。

　　一杯酒下肚，陈然只觉得脸上热乎乎的，心跳也加快了，怪不得说酒壮怂人胆呢，还是有些依据的。

　　其实，他要等的人他一直都没等到，本来还想好好地郑重告个别什么的，说什么以后好好学习，再接再励的废话，想来陈然自己都觉得愚蠢可笑，可他也就只会说这种无关紧要的话。

　　后来从初中同学那里听说她错过中考数学然后转县里私立高中那边去了，仔细想想，是她的风格，她平时就是大大咧咧、冒冒失失的。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陈然和他妈还是一起来了。

　　陈然母亲没发觉到自己儿子不好意思让她再送怕丢脸的小心思，校门口卖参考书的小铺吸引了她的注意，一些学生围在那里，叽叽喳喳商量着买书，她也饶有兴致地围过去了。

　　卖参考书的店主一看到家长来就热情地过来拉家常了，问你家孩子几年级了，买什么科的参考书，巴啦巴啦的，陈然只觉得聒噪。

　　陈然他妈直接拉着陈然的袖子往里面靠，撺掇着陈然看看有啥辅导书他需要的，她给买。

　　陈然一看她这架势，知道自己不买估计一时半会是走不了了。

　　他用手指了指着书摊上的一本字帖和一本英汉大辞典，淡淡地说，“我拿这两本就行。”

　　店主一看就乐了，说这两本肯定不够，笑嘻嘻地推销着他这的其余教辅书。

　　陈然坚持只拿这两本。

　　他看他妈好像还在坚持，只得无奈解释道，“我拿这两本就够了，你看我书包也装不下，还有行李。”

　　陈然他妈看了下他这负重前行的儿子，知道的确是拿不了书，这才打算罢休。

　　开学第一天，学校专门安排县城里面离家近的同学来当志愿者帮忙运行李。那志愿者一看到陈然进校门就抢着拿行李，想着闲了这么久，总算来点活了。

　　陈然偏头，淡淡地说，“不用，我拿得动，谢谢。”

　　然后人也不看，直接拖着行李箱和包裹往公式栏那边走。

　　公示栏这边和附近教学楼墙上张贴着分班表和宿舍分配表，陈然粗略地看了下，大概有20几张吧，他觉得现在这边人太多了，不想跟着人挤人，看到那边有个小卖部，想着先买点水喝，直接把行李放在靠墙的一角。

　　小卖部的老板看着挺和善的，手臂上有个纹身，看起来不是很好惹，他和她妻子一起在这边开小卖部，还有两个女儿，想来能在学校开小卖铺，和校方也有一些关系。

　　陈然买完水回来，刚好看到他行李箱这边围了很多人，他仔细一瞅，才发现他好死不死把行李箱放在分班表附近，他之前还没注意到。

　　服了，我陈然还是要些脸的，还是先不去那边挤了吧。

　　可是，我还没吃早饭，我的小零食还在那边。

　　“借过下哈，借过，借过。”陈然礼貌地往前挤。

　　陈然扭捏地拖着行李往旁边走，想到来都来了，还不如顺便看看这边分班表有没有自己呢。

　　一抬头，就赫然看到了自己的名字——22班，陈然。

　　表格下面还有两行黑体字：

　　22班男生宿舍：637,638，639。

　　22班女生宿舍：127,128,129。

　　得，男生六楼，女生一楼，搞区别对待，和我玩这套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