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时见鹿》Sirens吖

2、林深，你会原谅我吗？

　　“暑假有一天，我午睡起来，发现我妈不在家。平时我一睁开眼，她都在书桌前摆弄她的相机。但那天下午我在家等到很晚，我爸我妈都没回来。晚饭我把冰箱里的半个西瓜吃了一半，然后躺在沙发上等他们。”
　　“第二天一早，一个陌生叔叔还有两名警察叔叔，敲开了我家的门。警察叔叔说陌生叔叔是我舅舅，让我以后跟着他。然后那个自称是我舅舅的人，就把我带来北城了。”
　　这是两人熟悉之后，鹿念给林深的来北城的说辞。
　　“那你爸爸妈妈呢？”那年林深趴在栏杆上，歪头问她。
　　“他们出车祸去世了。”
　　少女语气面容都平淡到没有丝毫波澜，仿佛是大风吹走一片纸片那些稀松平常。不过原本有些懒散的少年身形瞬间挺直，不自觉地挠着脑袋，以为触及了什么不得了的心事：“对，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
　　不过少女小手一挥，豁达通透让人心中再次一惊：
　　“没事，反正死都死了，你道歉又活不回来。”
　　当时的林深有些愕然，还夹杂着几丝不解：“可他们毕竟是你的父母啊！”
　　你怎么能这么，这么不在意？
　　鹿念这才把视线落在林深脸上，语气郑重严肃：“林深，不是所有父母都像吴阿姨林叔叔那样全心全意爱着孩子的。”
　　有的人，根本不配为人父母。
　　“你爸妈对你不好吗？”林深似乎察觉其中的端倪，小心询问。
　　鹿念双手手肘撑着栏杆，再次看向操场的某处，轻松道：“挺好，有吃有喝，饿不死。”
　　这听起来也不好啊！
　　不过林深没再发表看法。
　　接着两人继续站在学校天台吹风，都没再开口。
　　两人分开后，这段在天台上的谈话总是时不时蹦到林深脑海中。那时他才明白，这是鹿十一为数不多的本性流露的时刻。
　　鹿十一根本不是他心中温软无害的小白兔，只是她把自己尖利的獠牙隐藏的太好了，以至于他从未发现。
　　不过，是他从未发现，还是他只是一味去维护自己心中的小白兔形象，从来不愿相信她其实是一只大灰狼？
　　就像她在他俩的订婚那天把那段不为人知的视频在众人面前公开播放。
　　那天是升学宴，更是鹿念和林深的订婚宴。
　　那天，身着正装的林深满心欢喜推开门，发现几人都站在客厅，却像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接着，林深耳边先传来一阵旖旎到令人脸红的声音。
　　他不是不懂。
　　尴尬和奇怪在心中蔓延开来。
　　“小深，”靠近门口的林斐先察觉到林深的存在，眼疾手快到他面前，像是准备把他拉走。
　　不过林深身高腿长，还是瞥见了电视屏幕上那两张熟悉的脸庞。
　　空气霎时变得稀薄，林深呼吸不过来。
　　几秒后，一声轻笑刺得他耳膜疼。
　　鹿念双腿交叠，靠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一只红酒杯轻轻转动，优雅又风情：“林深，你的女朋友被你的好兄弟上了，你什么感受？”
　　“鹿十一，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不明真相的林深晕乎乎地冲到她跟前，捏着她的肩膀，眼眶发红。
　　鹿念被迫仰着头，眼中带笑，手中的高脚杯微微举起，红酒顺着他的脖颈倾泻而下，沿着他的白衬衫领口，浸湿了她的白色礼服。
　　“老子不想陪你们玩了。”鹿念的眼球也尽是血色，直直盯着他。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意图，林深心里莫名一寒，松开手把人紧紧拥着，头埋在她的肩窝：“鹿十一，你不能抛下我。”
　　声音哽着，委屈又可怜。
　　指尖嵌进手心肉里，鹿念闭上眼睛，吞了吞口水，艰涩道：“你跟他一样让我觉得恶心。”

　　“小念，你还没见林深吧？”吴娟的声音再次在走廊响起。
　　还沉浸在愧疚中的鹿念有些愣神。
　　你想见林深吗？
　　你敢见他吗？
　　当年分开，硬生生抽掉了你半条命。
　　可不见他，你现在坐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改天吧阿姨，改天再说，我现在有点困了。”鹿念下意识地想要逃避，从吴娟手中抽出手起身：“阿姨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几步之后鹿念折回来，语气慌张：“阿姨，还麻烦您先不要跟他说我回北城了。”
　　然后跌跌撞撞一口气跑出医院。
　　街道两边是昏黄的灯光，鹿念恍恍惚惚地走着。
　　呼出的空气都化作一股白气，消散在漆黑的夜里。
　　鹿念搓了搓有些麻木的手指，再次看向那幢灯火通明的住院大楼。
　　北城好冷啊！
　　林深，你会原谅我吗？

　　鹿念被鹿时容领到北城时，她十一岁。
　　按照当时的情景，鹿时荣似乎并没有跟他妻子林斐事先商量，就把人直接领家里了，所以林斐开门见到鹿念时，态度并不友好，甚至可以说的上是有些刻薄。
　　第一次来北城的鹿念站在宽敞贵气的客厅，娇小的身形，格格不入的穿着，在而自小家境优渥的林斐看来，不免寒酸和小家子气。林斐向来以自我为中心，更是因为鹿时荣的私自决定心里憋着一股气，略显轻蔑的目光不时扫过鹿念，说的话也丝毫不避人：
　　“你确定是你那便宜妹妹的女儿，不是你在外养的私生女？”
　　这话羞辱意味过于明显。
　　鹿时荣看了略显淡定的鹿念一眼，眼中情绪意味不明，不过面对林斐，语气有些急：“当着孩子的面你胡说什么呢，再说，我什么人，这么多年你难道不清楚。”
　　鹿时荣真的有些生气，林斐见此情景也意识到自己说话有些过火，没再回应，瞪了鹿念一眼，转身上楼。
　　客厅里只剩下鹿时荣和鹿念。
　　过了会儿，鹿念先开口：“舅舅，要不要收养我这件事，你应该和舅妈好好商量商量。舅妈是家里的女主人，她的意见应该被考虑。舅妈生气可能是觉得你不尊重她，所以舅舅你好好和舅妈谈谈。如果舅妈真的不同意，舅舅可以把我送去孤儿院。”
　　语气平淡从容。
　　鹿时荣扭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真不愧是鹿时澜教出来的孩子，说话语气跟鹿时澜一模一样。
　　鹿时荣上了楼。
　　鹿念站在客厅等半天，鹿时荣还是没下来。时间久了，从进门就略显紧绷的精神慢慢放松下来，她脚有些酸，转身坐在沙发上。
　　所以，等鹿梵和林深开门进来时，一眼注意到沙发上那个笔直的背影。
　　进门后，鹿梵一句话没说，转手把球丢给身旁同样满头大汗的林深，直接无视沙发上的鹿念，三步并两步上了楼。
　　听到两人的动静，鹿念的视线便一直追随着上楼的人，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但没说话，然后一扭头又看到已经走到沙发旁的林深。
　　客厅剩下两个人。
　　林深看了看楼上，没有丝毫动静，于是主动抱着球走上前，温和地朝她笑了笑，然后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林深，是鹿梵的朋友。”
　　鹿念错眼不眨地盯着眼前的少年，然后大方开口：“你好，我叫鹿念。”
　　也姓鹿？
　　打球时，林深听鹿梵提了一嘴他爸要给他领回来一个妹妹，但没具体细说。
　　现在听到鹿念也姓鹿，林深是一句也不敢问。
　　客厅再次恢复寂静。
　　“小深，怎么不坐？”鹿时荣从楼上下来，看到林深抱着球，微微低着头站在鹿念面前。
　　这幅画面怎么那么熟悉？
　　“鹿叔叔，我正准备回家呢。”说着，林深走上前，把手里的篮球递给鹿时荣身后的鹿梵。
　　“先别急，我介绍一下。这是鹿念，我妹妹的女儿，以后就是一家人。小深，小梵，小念是第一次来北城，你俩有时候多带带她。”
　　“知道了叔叔。”林深率先爽快应声，然后又悄悄扫了眼鹿念，对着鹿时荣朗声道：“那叔叔我先回家了。”
　　“有空来玩。”
　　“知道了。”
　　林深走后，鹿时荣沉着声给鹿念安排了房间，又不太情愿地指挥着鹿梵帮忙把她东西给搬到楼上，就出门了。
　　房间早已打扫干净，似乎就等着人搬进来。
　　鹿梵沉默着把东西搬上来就准备离开。
　　不过鹿念看准时机，在他转身时，甜甜地道了声：“谢谢哥哥。”
　　一来是鹿梵帮她搬东西，她本应该道谢；二是鹿时澜教过她，人都爱听好话，有时候说好话和做好事一样重要。
　　不过鹿梵似乎没料到，所以身形僵了一瞬，下意识看向她，便又撞上那张明媚的笑脸。
　　呼吸一滞。
　　“小梵，你怎么在这儿？”林斐一进房间，看到相视而站的二人，揉了揉鼻子，嫌弃道：“赶紧洗澡去，一身汗臭味。”
　　林斐话落，向来冷漠的鹿梵竟然红了耳朵，急匆匆往外赶。
　　这下，房间里剩下鹿念和林斐。
　　因为鹿时荣催得紧，鹿念来北城时带的行李并不多。
　　只见林斐趾高气昂地绕着她展开的行李巡视一番，屈尊弯腰捡起几件衣服，还没拎起来，又嫌弃扔回去，随后大手一挥：“这些衣服都扔了吧，走，我现在带你出去买衣服。”
　　尽管是第二次见面，鹿念似乎已经摸清了林斐的脾气，只要顺着她，一切都好说。所以鹿念也不再推辞，连忙道谢：“谢谢舅妈，舅妈你真好。”
　　十一岁的小屁孩懂什么，买几件衣服就最好了，林斐冷哼了声，不过心里却很受用，在商场里十分豪横，短短两个小时，鹿念还有司机手里拎着二十几个大大小小的购物袋。
　　全是给鹿念的。
　　期间，鹿念几次张口想劝阻，不过看林斐还在兴头上，最终也没有开口。
　　“还是女儿好，叫那爷俩陪我逛街跟要他们命似的。”林斐坐在街头一家咖啡店，点完单之后，满不在乎地感慨道。
　　“舅舅和哥哥可能太忙了，舅妈以后想逛街，我可以陪舅妈逛。”鹿念开口，感情饱满真挚。
　　“你可真是个小棉袄，”林斐毫不在意地捏了捏鹿念汗津津的鼻尖，“我宣布，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亲女儿，谁敢欺负你，舅妈替你收拾她。”
　　林斐说到做到，果真把鹿念当亲女儿照顾，不仅动用自己娘家关系给鹿念安排到北城最好的中学，还把自己的专用司机安排给鹿念，专门送她上下学。
　　不过鹿念觉得太招摇了，而且北城第一中学距离他们住的小区没几步路，所以鹿念坚持不接受，林斐才作罢。
　　“小深，念念和你一个班，她刚到学校，人生地不熟，你多照顾她。阿姨有奖励哦！”
　　林阿姨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新生。
　　不过林深没反驳，爽快地答应下来：“我知道了阿姨。”
　　就这样，三人最终就读于同一所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