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忠犬》五福临我

10、愤怒无处宣泄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徐州城迎来当月的第一场雨。

　　雨丝如缕，如轻纱洒落在城池之上，人们眼前蒙上朦胧。

　　室内，香薰烟雾缭绕。林雀栖的手指在算盘上轻轻跳跃，发出一连串清脆悦耳的声响。一笔笔金银的汇入流出毫无错漏。徐州的事情可以交给李管事处理，剩下的只是暗中调度。

　　手指一顿，十天前朱大人忽然派人送了一把琴过来，他极少出手，到底是什么不时之需？

　　在一旁，南岳正一心二用地烹茶。与传统不同的烹茶方式，他用热水三冲，茶叶在壶中翻滚，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清香，倒是与这个雨天相配。

　　“再过六七日，我们就离开。”

　　客栈的箱笼已经整理过半，每一件物品都被妥帖地安放，晴雪走访市场，所购买的样品都已经先让商行送回了宜江。

　　南岳摆弄茶壶，继续之前的汇报，“宜江的陈管事来信，河岸边新建的三座码头竣工，现与旧有的并用。东街铺子上月盈余十三万六，而沿岸的商铺尚在筹备，次月即开张迎客。”

　　“依照小姐给的图纸，现工坊、食堂和仓库均已使用。而宿舍、医疗室与学堂亦紧锣密鼓地筹备。”

　　“一月多的收入居然只有十三万，人还是太少。”林雀栖叹气。

　　“陈管事已经联系知县，让他想办法从周围县府召人过来，或者买人。”

　　“哦？”

　　“而且杭州的大掌事也错了准备，从牙行买来了相应人员，只要时间合适就可遣往宜江，东……”

　　“很好。”

　　林雀栖轻接过南岳递来的茶盏，一边聆听着他详尽的汇报，一边细致端详着面前已逐渐英朗的少年。

　　她心中暗自思忖，或许因为这里的一切早已按计划接近完成，接下来只需依循既定步伐，一切便可水到渠成，所以她不自觉打开早已休眠十年的系统，此刻它难得地显现，出现于眼前。

　　南岳等其余人完全看不到系统，这也是林雀栖对于这个世界总是没有真实感的原因。

　　像是玩一场大型全息游戏，她和其他人始终隔了一层膜。

　　她距离十八岁生日仅一年了。

　　这些年间，除了与南岳绑定的时候获得的物质提升器外，她还有其余三百余名所绑之人。

　　而在所有绑定人的好感度中，唯独南岳是超过了八十分，达到九十二分。这也是她这么多年一直把南岳留在身边的原因。

　　她又轻啜一口茶，静静思索。当初带着南岳逃离险境，不过是想借他保全自己的性命。

　　未曾料到他竟能陪伴自己十年。

　　是他的福气，也是他的运气，但是不够。

　　九十二分的好感度虽然令人欣慰，却还远远不足以满足系统的要求。

　　系统的好感度的阶梯是清晰分明的：从零至二十分是陌生人；二十一至四十分是相识；四十一分至六十分是熟人；而六十一分至八十分是好友；至于八十一分至九十九分是挚友；最终，满分的百分肩比付出一切。

　　她用尽心思去培养与南岳的亲密关系，给予对方无二的优待，然而南岳的好感度已经两年没有进展了，看来主奴也好，挚友也好，都达不到一百分。

　　只要达不到一百分，她就无法回到现代。

　　难道除了恋爱以外的一切都是苍白无力的吗？

　　就在林雀栖沉思间，晴雪轻敲着门扉，打破了房间内的静谧。

　　“小姐，有贵客递了门贴。”

　　林雀栖微微蹙眉，她记得自己曾吩咐过近日不接待任何访客。

　　“是……三皇子。”似乎是知道自家小姐人疑惑，晴雪犹豫着说道。

　　林雀栖和南岳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自然知晓太子与三皇子驾临徐州城的消息，但这两位高高在上的存在又怎会与他们有瓜葛？

　　在此之前，他们未曾收到过任何消息。

　　此时此刻，古明作为大元王朝的顶级阶层，正带着未知的意图，缓缓沿着楼梯而来，每一步，都显得可怖。

　　突然来访，必不可能是好事。

　　林雀栖心思一动，吩咐晴雪取来朱大人所赠的霞阳琴。

　　“走吧，去雅间见客，南岳，现在出门去见杨提举，若我出事他能保我性命。”

　　古明的眉宇间紧锁着一抹阴沉，他目光透过窗棂，凝视着外面如针细雨。

　　他勉力忍耐，若不是因为林雀栖这个人到手的棘手程度，他绝不会选择来这样的地方。

　　古明不自觉地扯了扯领口，这样简陋身边的环境，让前段时间才被暗杀过的他感到不安。

　　皇兄派来保护他的侍卫，可笑又固执且愚蠢。如果情况允许，他甚至想将这些不懂变通的侍卫统统拖出去斩了！

　　林雀栖提起裙摆，跨过门槛，恭敬地行了一礼：“民女见过三皇子。”

　　古明面色苍白，回首见面的瞬间，林雀栖觉得莫名熟悉。

　　古明倨傲道，“林雀栖，本皇子欲将你迎入宫中，你速去准备一番。”

　　晴雪惊讶地倒抽一口凉气。

　　林雀栖眼眸眯起，三皇子带她回去？什么名义？怕是连外室都算不上吧。

　　“殿下过誉了，民女怎敢高攀龙凤之尊。还请殿下海涵，收回成命。”

　　古明脸色顿时阴霾下来，近日来所有的事情都不顺心，现在就连一个抛头露面的商女都敢拒绝自己。

　　“林雀栖！”古明的声音带着怒气，“你以为你是谁？竟然敢拒绝本皇子！你可知道你这是在拒绝什么！”

　　“殿下您乃皇室之骄子，血脉贵不可言，而民女不过是尘世中的商贾，哪怕与您并肩行走，也会玷污您的声誉。如此，民女即便身殒命丧，也难以赎这莫大的罪过。”

　　古明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好！你居然如此不知好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古明手中折扇狠摔在硬木桌上，“本皇子想要的东西，没有不到手的。你若肯顺从，荣华富贵自不在话下。若是不肯，你们所有人都别想活。”

　　他话语中威胁如寒风般刺骨，林雀栖一介弱女子，真敢在王权面前不卑不亢？

　　笑话！

　　“殿下，民女自知身份卑微，实不敢引起您的震怒。愿以一曲之微，博得您片刻的欢愉。”

　　绣花裙摆随着林雀栖的动作摇曳，如同波光粼粼的水面。她款步走向琴台，纤细的手轻轻落在古琴之上，随着她的指尖轻轻滑动，琴弦跳跃出悠扬的音符，宛如山间清泉，潺潺流淌，清新而自然。

　　林雀栖的姿态温婉而恭顺，使得原本紧绷的气氛稍稍缓和，古明捂着胸口咳嗽了一会，他受惊之后染上风寒。

　　林雀栖说道，“殿下，民女已非纯洁无瑕之身。”

　　听闻此言，古明的脸色微变，心生厌恶，他毫不怀疑林雀栖的话——在这个时代，无人敢对此事虚言。

　　想到自己竟可能沾染了他人旧物，这令他感到极度不适，眼中浮现杀意。

　　琴声听着听着竟然变得耳熟。他猛然意识到，这把琴是皇兄三年前赠予朱属官的心爱之物，如今竟然出现在林雀栖手中。难道她与皇兄有某种不可告人的关系？

　　古明的心情顿时冷了下来，若是早知这女子与皇兄有染，他绝不会前来。

　　这些侍卫真是个废物，这种消息都不知道！

　　毕竟，世间美人众多，而他不必招惹麻烦。

　　愤怒无处宣泄，他无心再留，索性一拂袖，愤然离去。

　　但是在场的人都知道，他们已经被三皇子记恨上。

　　林雀栖派人把南岳追回，当再度看到他的脸，林雀栖才恍然大悟，原来她觉得三皇子熟悉，是因为他与南岳之间有着几分相似的神态。

　　她不禁失笑，心想自己真是被吓到了。

　　三皇子暴躁，而南岳寡言，身份相差如此之大，怎么可能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