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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救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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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笼罩在整个牢房之中,外面的嘈杂声越来越响,惹人心中烦躁。魏知易难受地皱眉,他坐直身体,一瞬间疼痛像是要将心智都给抹除。他仅凭着一个念头,强迫自己睁开双眼,去瞧着牢门之外。
几个狱卒在不远处说着话,吵得人头疼。但这种声音没有多久便停了下来。
因为有人来了。
狱卒闭口不言,他走向前去将牢门打开,退至一旁。随后,他将那人的轮椅推进去之后,连门都未敢去锁,便跑着离开那处。
“太保怎么来了?”魏知易抬眸望着来人,笑道。
他欲要站起来,楚清意却将轮椅推过去将他按下。他动作轻柔却不容置疑。
魏知易本以为楚清意会问些什么,却不料他顺手捞起魏知易的手腕,开始为他号脉。
魏知易心中一惊,准备抽回手,却没有成功。
楚清意眉头越皱越紧,他眸中渐冷,但因估计魏知易是小辈,便强压着心中的情绪,没有发作。
“早朝刚开始,谢京墨已经过去,证据足够把你捞出来。”他冷声说道。
魏知易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若是此时开口定会被楚清意骂死。
“你和陛下达成了什么交易?还有你身体里的蛊虫是怎么回事?”楚清意说道,他的虽是沉稳,但细听却能听出他的焦急。
这是徐清的弟子。他来此出,楚清意作为他师父的友人,本该好好照看,却不想发生这么多事。
他急急忙忙赶来此处就是想查看一下魏知易的情况,未曾想到这一查就查出问题。
他凝眉,继续问道:“你师父知道吗?”
魏知易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些懵。他停顿一下,意识到楚清意在问什么后,笑出声来。
他的动作牵扯到伤口,话还未说出口,血腥之气便涌上喉咙,他转头猛烈地咳嗽着,似是要将内脏都给咳出。
楚清意见此,将早已准备好的药拿出来。早些年他跟着宋世白时,也学过一些医术。但那时只是学过些皮毛。
后来,他坐上轮椅后,学医术的时间便多了。
魏知易用衣袖将嘴边的鲜血擦掉,他接过楚清意手中的药丸塞入嘴中。
他的衣衫早已被血浸透,暗红的血染满衣袖,单看那处便觉得甚是惹眼。可他身上的血迹很多,这么一看却是可以将其忽略掉。
“我还以为太保会在这事之后发现,没想到这么快。”魏知易坐在楚太保面前,缓缓说道。
喉咙中的痒意渐渐退下,脑袋也不似先前那般头疼,连带着身上的疼痛也消减一些。
魏知易说的自然是和南明帝交易的事情。
楚清意长叹一声,“这药本来是给你疗伤用的,但因为你体内有蛊,药效削减一半之多。”
他望着魏知易再次叹息一声,“我该好好照顾你的。”
魏知易靠在身后的墙壁上,抬头望向楚清意,说道:“我师父既然放我下山,就已经料到这种结果。”
楚清意默言,他垂眸看着魏知易,“现在可以说说,你的打算?”
魏知易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身体的状态很差。
楚清意也想将魏知易就此带出去,但此时却是不行。
魏知易低着头,停顿很久。久到楚清意以为他不会回答这句话。
“楚太保,你信命吗?”他抬头笑着说道。
这下换楚清意沉默下来。信?还是不信?他觉得他是信的,但他又觉得命运不该信。
魏知易看着他的眼睛,坚定地给出他自己的答案,“我不信。”
这三个字一出,后面的话便自然而然带了出来。
“这话说的可笑。我师父也经常这么觉得,但我知道,他年轻的时候也不信命。”
他继续说道,语气很轻,似是在唠些家常,“算命的人总会有一段时间不信命,至少我是。”
魏知易似是想起什么,轻笑一声,继续说道:“我和我师父一样,所有去做的事情都是为了一个想要的结果。”
楚清意的手渐渐攥紧扶手,他望着魏知易,平静地说道:“但是他失败了。”
“不,他没有。”魏知易眉眼含笑,看向楚清意。
他继续说着后半句,“因为你活下来了。”
“是命总能去改。所以和陛下的交易也顺利成章地被进行下去。我将前太子的事情带到朝堂,他授我官职。”魏知易沉声,继续说道。
他的话没有开心,亦没有难过,只是简单地去叙述,不夹杂任何情感。
楚清意皱了下眉头,“仅仅只是为了官职?”
魏知易的话他只信了一部分。他虽和魏知易相处不多,但也是知道他这人并不是贪图名利的人。
魏知易低头笑了一下,他知道他瞒不过楚清意,“并不是。”
意料之中的答案。
“太保觉得如今的南江,如何?”他问道。
如何?不如何。帝王昏庸,奸臣当道,贪官掠财,荒淫无度。
这南江早就是被虫蛀空的树干。
楚清意闭了闭双眼,知晓魏知易的意思。他心中叹息一声,答道:“我知道了。”
魏知易抬头望向他。
魏知易在牢中待了好些天,浑身上下早已不成样子。乱糟糟的头发披在脑后,清秀的脸上沾满泥土,甚至还有些血迹并未完全擦干净。
“早先听闻太保一直在研究蛊的解决之法。想来也算是魏某的服气。魏某来日去登门拜访时,还请太保莫要推辞。”他弯着眉眼,轻声说道。
楚清意听到此话,心中惊愕。他这些年确实是在研究蛊,但从未有人知道。
他研究过很多蛊虫,也制作过很多解药。但无论哪一种解药都始终差着一个东西。
他需要一个蛊虫,一个能被称为天下第一蛊的蛊虫。来拱他揭晓答案。
而魏知易体内的蛊虫,完全符合他所有的要求。
楚清意深深地看他一眼,“这就是推演之术?”
魏知易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算算时间,也该结束了。”他透过牢房的小窗户望向外面的天色。
“跟我走吧。”他回眸看向魏知易说道。
魏知易听罢,摇摇头,道:“不了,我在等一个人。之后,我会去拜访。”
轮椅可坐不下两人。楚清意知道这一点。
他长叹一声,他朝外面喊过一声。来人并不是狱卒,而是在楚清意做事的少年。
那少年人推着楚清意的轮椅朝外走去,牢门这次并未被锁上。
魏知易目送着他们走出牢门,直到周围再次恢复寂静。
身体一下子放松之后,疲惫便涌上心头,这是魏知易这么多天第一次意识到这里很黑。
明明是白天,却只有一束光,那光照在最中央的地方,离魏知易有好些距离。
他这些天就是在这么一个极其黑的地方,感受着刀刃割在自己的皮肉上,紧接着鲜血从身边滴落在地。
他是人,但却从未言一句痛。因为他清楚,这是他选的路。
意识浮浮沉沉,像是无月的夜中那飘扬在海上的竹筏。
不知是过去多久,好像是过去很久,又好像只是过去一刻。
他很累,也很困。
可疼痛却仍旧烙印在他的灵魂与身体上,不得挣脱。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好像听见一些声音。
是那个狱卒的声音。那声音很小,如同一缕风。
“这用刑虽然不会让人死,但疼是肯定会疼。但他百八十刑下来硬是一声没吭……”
魏知易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去瞧,却只是徒劳。
一阵熟悉的香气忽然传来,似是冬雪中的梅花香。
那人的手很凉,还在颤抖。摸他的脉搏几次都没有摸对。
“谢言之。”魏知易轻声说道。他睁开眼看向眼前的人,他的眼前很朦胧,只能隐约瞧见那官袍是红色的。
那人轻轻将他环住,他的手臂穿过魏知易的膝弯,将人抱起。
“我在。”他答道。
他似是觉得魏知易会害怕,于是应过一声。
但实际上却是他自己在害怕。
魏知易额头很烫,他试图睁开眼,但眼前却仍旧是一片朦胧。他靠在那人的身上,能听见耳边传来的心跳声,也能感受到那人的焦急和后悔。
谢言之。魏知易心中说道。
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所有的话在心中翻来覆去与记忆混杂成一团扯来扯去。
最终说出口的话便变成了……
“我好疼。”
这句话很轻很轻,如同一团极其细小的烟雾,风一吹便从此再无影踪。
但谢京墨还是听到了。
刀刮在身体上,魏知易没说疼。独自一人在用刑之后待在牢里时,他也没说疼。
可此刻,在谢京墨身边,他终于忍不住了。
谢言之,我好疼。
“我知道。”抱着他的人说道。
刚看见魏晚竹时,他的心脏便像是被什么给碾碎一般。他不知道那种感觉叫什么。
但他知道自己在后悔,也在悔恨。
他恨自己没早来一步,恨自己没有在事情发生前就将所有的危险给掐断。
血是自魏知易身上流下的,但疼的却是两个人。
那种疼是窒息。
他该早来的。谢京墨想道。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永远不会。他心中说道。
他环住那人的手臂渐渐收紧,却又顾及他的伤口,没敢有太大的动作。
他的脚步逐渐加快,当务之急是先给魏晚竹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