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渐行渐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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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叶归于田野，阳光归于雨露。
一切的故事都放在时间中发生，是将来，也是过去。
一石桌，两茶盏，往昔友人落座于此，相顾久无言。
“你算计我。”江程安望向坐在对面的人，发出第一声质问。
魏知易抬眸看他，随后答道：“是。”
他只说一个字，除此之外再也没有。江程安想要一个解释，就算是谎话也好，可是没有，一个字也没有。
江程安放在桌子下的拳头紧紧攥住，他盯着魏知易，说道：“你不该解释一下吗？”
解释一下他为什么要做这些，甚至做到这种地步。如果他的作为是善，那就原谅。如果他的作为是恶，那就去恨。怕的就是善恶混杂。善不满，恶不尽。
江程安想，无论魏知易说什么，他都会相信。
他想，他该给魏知易一个解释的机会。
魏知易望向他，少年的性子相较于第一次认识时已经有了些成长，多了几许沉稳，多了几许坚韧。可他的路还长，他们的路也还长。
风吹起两人的衣衫，墨色的发丝随风飘动。魏知易坐在那里，望着对面的那少年人。白烟袅袅，茶香依旧，但此刻的风却将一些东西给吹散。
“人来人往，人去人散，或是因为利益纷争，或是因为道路不同。而在朝堂，这两件事的发生很常见。”魏知易缓缓说道。
他说罢，又勾唇笑道：“你来的时候，应该听到过那些传闻。”
江程安固执地看着他，说道：“他们说的话，我不信。”
是，他是听到过，但他还是想听魏知易亲口说。
魏知易轻声笑道：“为了大理寺少卿一职，算计所有人。这个理由难道不够充分吗？”
江程安很固执，他只信自己所信。这种品质固然是好，坚定本心，不受外界所影响。
可这种品质也不好，因为有时总会钻牛角尖，听不进别人的话。
“你不是那样的人。”江程安笃定地说道。
他心中越发急躁。他知道魏知易不是那样的人，对于魏知易来说，功名利禄都只不过是浮云。
他想知道魏知易为什么这么做，他想知道他的目的，而不是自己盲目去猜一个不一定正确的结果。
所以他想要一个结果，想要一个答案。
可惜，他注定会无功而返。
“江程安，可过程就是这样。”魏知易望着他的眼睛，说道。
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过程都会如此。
这是他下的局。而江程安是他手中的棋子，无论与他对弈的人是谁，都改变不了江程安被他当做棋子的事实。
江程安低着头，很久都没有出声。
魏知易是个骗子。从一开始就在骗他。
连个解释都没有。
也许真的是他信错了人。可他就是不想去相信这个结果。
“我知道了。”江程安说道。他的声音略有沉闷。
一个木匣推到他的面前，他抬眸望去，便见那木匣上印着龙与凤。
魏知易说道：“这是当年在方都时，李大娘给的报酬。现在物归原主。”
江程安抬头看了魏知易一眼，随后将那木匣打开。里面赫然是一个玉佩，工艺细致，入手冰凉，乃是上好的玉。
魏知易再度开口道：“齐长鹰当年的支持者很多，这玉佩便是他最重要的遗物。”
他望向江程安手中的玉佩，“你如果有危险，拿着这玉可以召集他们。”
他说完这句话，便没再开口。
魏知易有一点没有说，若是江程安想召集那些人去谋反，那么那群人会很乐意去。
当年齐长鹰的死也是他们的遗憾。人有时会很想弥补遗憾，于是渐渐地随着时间的推移，弥补就会变成执念。
江程安看着手中的玉佩，心中闪过很多念头，他其实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时候，魏知易还会将玉佩给他。
明明他们之间已经将近决裂。
江程安沉默良久，但还是将那玉佩收起。他站起身来，向外走去，什么也没说。
魏知易坐在石桌旁，望着那少年越走越远。
那少年在将要走出这个院子前，停下脚步，他侧头向后望去，墨发的遮挡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不见。”少年人冷声说道。
那声音夹杂着寒气，与刚刚坐在这里时的样子完全不同。
大概是真的被伤透了心。
可魏知易却觉得，那少年分明想说的是“回见”。
少年人的身影消失在这个庭院之中。
微风吹拂着细柳，魏知易抬头自天边望去，只见天空蔚蓝一片，风因柳树有了形状。
这世间最令人难受的，不是纯粹的善良也不是纯粹的邪恶，而是介于善恶之间，让人恨不尽，爱不尽。
偏偏这世间最多的便是介于两者之间的人。
再怎么善良的人也会有所私心。
“他走了？”
木轮被人轻轻推动，这片宁静终究是被打破。坐在轮椅上的人单手撑着脑袋，望向少年刚刚离开方向。
魏知易收回视线，他随着楚清意的目光望了一眼那边。
“嗯，走了。”他看向楚清意说道。
楚清意点点头，他唤身后的童子上前，让那童子将剑交给魏知易。
他看向魏知易说道：“你要的剑。”
宫中的宝物很多，想找一把剑很难，但也正因为宫中的宝物多，所以悄无声息地拿走一柄剑很容易。
这把剑如霜雪一般，魏知易将那长剑拔出，一阵冰冷的清响之后，剑刃便露出它的面目，它闪着些许寒光。因年代久远，有些地方不再锋利。但也能看出这是一把上好的宝剑。
“谢了。”魏知易重新将剑合住，随口说道。
楚清意身边的人不知何时早已退下。此刻场上只剩下他们二人。
“没想到，谢言之居然还会放你过来。”楚清意望着他，有些稀罕地说道。
魏知易昏迷的那段时间他也不是没去找过，但无论去多少次都会被谢京墨拦下。
而谢京墨对此的解释也只有两个字“不见”。
楚清意也很是无奈。
他也是因为此事，看出谢京墨对魏知易的在意。
所以，自那之后。他本人就没想过魏知易还能来到这里。
魏知易笑了一声，他将长剑拍在桌面上，抬头望向楚清意，“楚太保这话倒让我觉得你在编排谢少师。”
似是一句玩笑话。
“只是一点感慨。”楚清意缓缓说道。
他望了一眼那桌上的长剑，他记得魏知易有一个朋友叫付湍。
这把剑当年跟着一个化名为霜星的女子，而后那女子嫁给了如今的剑冢之主，也就是付湍的父亲。
稍微想想就知道这剑是给谁的。
楚清意沉默片刻，问道：“你不后悔？”
他所说的后悔可以泛指很多，但要真去指定，却是一个都指不出。
魏知易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如同春日的一缕晨阳，静静的，带着些温度。
他没有回答楚清意的那句后悔，反而说道：“既然当初选择去走这条路，那就走到最后，做到最好。”
至于后悔与否，那不是他该考虑的事情，他该考虑的是他究竟怎么样才能走到终局。
脚步声自空旷的房间中响起，此处依旧是大牢，只是这一次走到齐曼桉牢门前的人换了一个。
谢京墨刚刚走进来时，刚好与离去的江程安擦肩而过，他看了江程安一眼，而那人径直走过，似是要去什么地方。
“如何？”谢京墨问齐曼桉。
而牢门中的人此刻正坐在牢门的旁边，靠着那木制的栏杆。
齐曼桉听到此话，抬头望向他，似是觉得抬头看人太过于费脖子，所以她只看了片刻，便垂下来头。
“有姜家人的风采。”她笑着答道。
随后，她继续问道：“少师觉得他如何？”
谢京墨稍微回想了一下，却没有将自己的看法说出口。他只是答道：“很有毅力。”
齐曼桉听到这句话，笑出声来，“谢少师这话定不是真心的。”
随后，她继续说道：“我若是你，我会说他心思太过单纯，与这皇宫格格不入，迟早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不是吗？”她接着反问道。
谢京墨听罢，摇摇头。
他缓慢地开口，将齐曼桉的心思戳穿，“你不信他。”
齐曼桉抬头望他，“并非不信。我曾经也是姚家嫡女，所以我清楚这宫中的黑暗。”
她说罢站起身，抬眸望向谢京墨，继续说道：“就像我清楚，单靠我父亲对谢家有恩，并不能让你出手保我。”
她父亲对谢家的恩情，说到底，也只是找出谢京墨父亲的死亡真相，不让那案子成为迷案。
而仅凭这一点，谢京墨并不会帮她。
那日她在朝堂上所说的话，也只是想控诉谢京墨的无动于衷。
谢京墨自牢门外望向她，那双眼睛依旧凉薄，让人看不透这个人，也感受不到他的任何情绪。
“如果你想知道答案，那就告诉我，你是怎么给他们下的毒。”他开口说道。
而齐曼桉听到此话时，并没有有所动作，她依旧盯着谢京墨。
片刻后，她答道：“谢少师既然出手保我，那我也并非不识趣的人。”
她想到些什么，随后笑了一下，“其实除了莫家家主莫兰常，其余的人根本没有中毒。”
齐曼桉继续说道：“或者说，他们的毒都被人给解了。而我只不过是用那些骗人的话，去讨要一个结果。”
谢京墨听到她的话，莫名其妙地想到魏知易，但只片刻后，便被他否决。
这解毒的人之后自然是要好好查查。
他凝眉看向齐曼桉，问出一个问题，“饮食都是经过试毒之后，才端到他们的面前。你究竟用了什么方法？”
齐曼桉听到这话，心中略有发苦，但她面色上依旧是平常的模样。
她说着，声音很轻，又极其缓慢，“谢少师，并不是只有毒才能杀人。当年谢将军不也是如此？”
谢京墨眼神瞬间变得凌厉，他盯着齐曼桉，杀意弥漫在他的周围。但只片刻后，一切便恢复如常。
只是谢京墨周围更冷上一些的温度在告知着齐曼桉刚刚的那些感觉并不是她的错觉。
当年他父亲死的时候，齐曼桉也不过是个孩子，根本不可能去杀他的父亲。
何况，齐太子已经查出真凶。他父亲是被万寿国的蛊杀死的。
想要知道的事情已经都了解，谢京墨遵守承诺，没有再瞒着齐曼桉的意思。
他淡漠的声音响起，“姚家主是个商人。都说商人重利，但对他来说，家人比千两黄金重要。”
话已至此，谢京墨转身离开此处，丝毫没有留念。
而齐曼桉站在原地，愣愣地出神。
她不是只有一个父亲，也不是只有一个家。
那一声“姚家的大门会等你”，再一次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作者有话说
第105章 渐行渐远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