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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番外1(四) ...

  •   『……会死哦。』

      男孩说道,冷静又肯定。那陌生又稚嫩的皮囊下却是那个熟悉又清醒的灵魂。

      『——你再也回不去了。』

      “……嗯,我知道。”

      青年笑嘻嘻挠了挠自己的短发,他忽然脸色一变,猛地剧烈咳嗽起来,他试图抹掉嘴角的血,手却颤抖起来。他忍住剧烈的痛苦,想要拿出针管来,最终却怎么也打不开棕色避光盒子的卡扣。

      男孩冷眼看着他狼狈的模样,最终叹息一声,帮助他把药物注射进体内。

      『……这是今天第几针了?』

      青年不回答,他胡乱擦了一把满头的冷汗,苦恼地看着盒子里仅剩的存货,咂舌。

      『……吗啡注射那么多,不怕呼吸抑制?』

      男孩问道,却没指望他回答。他当然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毕竟曾经相处了那么长时间。

      有些人就是这样,逃避自我开解的时候胆怯又懦弱,但一旦下定了决心,就会义无反顾的一往无前。

      他的家人是如此,他是如此,而眼前的青年也是如此。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同样的路。

      “谢啦,那,我该走啦。”

      青年说道,忽然揉了一把男孩的头发,还摩挲了一下那颜色交界的地方,毕竟真的很少人有这种双色的天然发色呀。

      男孩愕然,想一巴掌扇开他的手,却被青年嬉皮笑脸的躲过。

      “哎呀呀,可惜了,以后看不到你这副模样了。”

      他放肆不羁地大笑着,没有再看他曾经的友人一眼,转身走了。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么,』

      『—— 愿君,武运昌隆。』

      “嗯。”

      他应道。

      终是没有回头。

      ??

      1

      人们都在说——新任的太守大人是多么年轻啊。

      他上任时仅束发之年。出身低微,母为庶人,偏又早逝,族中仍有同父异母的兄长与幼弟。他没有家人,更没有朋友,他没有社交的必要,更没有人愿意自降身份去与他结好。

      他日间与母亲留下的杏树为伴,夜间便和灯火里燃烧的蛾虫为友。他手里没有珠玑,没有金元,没有珍宝,没有玉器。少年便将那些草木林间的蛹留下,这就是他唯一的宝藏。

      如同家仆期待盆花的盛开,贵女期盼新衣的华美,公子憧憬名望的远扬。他唯一的娱乐,他唯一的希望,寄托在小小的躯壳之上,等待着里面破茧而出的模样。

      那里即将诞生的,是黑夜的蛾?是蠕动的水蛭?是不死的涡虫?还是绚丽的蝶?

      他不知道。

      但怀揣着这位稚嫩的期待,竟让他熬过了那空寂的日日夜夜。

      可除了他,无人在意这些低贱的虫蚁。正如家族没有人在乎他,没有人注意他,没有人看好他的未来,也没有人在乎他的选择。

      他的吃穿甚至不如家中的仆从,他的身份只能待在最偏远的角落。正如同交趾的荒僻至于中央的朝堂,正如家族的势力对于一流的世家。

      他们嘲讽家中低贱的孩子,被奚落者又不屑于与黎民为伍,家族奚落不如他们的家系,却又挺直了腰板暗骂那些中原人狗眼看人低。

      这世道多可笑,人们总拼命仰着头,好像这样就能让身子与天高。他们恨的不是身为蝉的弱小,而是自己没有成为螳螂的现实。

      2

      人们都在说——年轻的太守大人是多么有才啊。

      他的家族为了他的兄长,那个平庸而无能的嫡子花费了心思,近乎散尽家财方才推荐给了当世大儒刘陶刘子奇。

      和善而雍容的刘大人对着长子的策论频频叹息,唯有其平庸令他惊奇。反而那个家族的弃子,那个长兄的陪读,那个干着仆从活计的奴婢,却能在短短数月时间内引经据典深探《左传》之趣。

      多么有趣啊,和家中的情景完全反了过来,萤火之光如何能和皓月争锋?他像是漫长干旱后终于等到雨水的飞蚁,抖落淤泥,舒展羽翼,品尝甘露的甜馨。

      于是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镜,最终被举孝廉的不是备受期待的公子大人,而是早已被遗忘的可恶的仆役。

      当那个穿着华贵的长子大人,尖叫地控诉师者的偏袒,对方淡淡的回答却让他哑口无言——

      “我的确举荐了一位士家子,不是吗?”

      3

      人们都在说——有才的太守大人是多么孝顺啊。

      哪怕他的亲生父亲都忘记了他的名讳,在诏书来到的那一瞬方才想忆起家中有这么个人。哪怕在传令官催促他们接旨的那一刻,他们这才对他有些许的关心,方才想起来他连字都没有,这又如何去对得起家族的声名?

      于是他便被称为“威彦”。

      对,对,那陌生的男人笑道,他那出生以来就没有眼落于他身上的父亲笑道:威名远扬才配得上严正礼学,彦哲彦圣才可堪比家风刚烈。

      哪怕他还未行冠礼,哪怕从无大宾对他祝辞,哪怕无人听过他的文采,哪怕未有何人征求他本人的意见,哪怕这片刻间决定的名号会伴随他的一生。

      他们那么和蔼的笑,就像是敦厚淳朴的长者。好似版画里最楷睦的天人,本记里最笃实的家仙。

      交趾最威严的神祇们,将他的名字刻在了族谱上,那一刀一刀的镌刻啊,如同骸骨在墓碑上刺耳的划响,烈火中劈裂燃烧的柴薪,蝉于深秋中徒劳地哀鸣。

      从此他便是“士燮”,也永远都会是“士威彦”。

      4

      人们都在说——孝顺的太守大人是多么显贵啊。

      “你是交趾的太守。”

      他,他们环绕着他,不断的不断的叙说着。

      “——你是‘士家’的太守。”

      蚊虫嗡嗡作响,在他身边不断的飞舞。

      少年被吵得焦躁起来,他手指一伸,碾碎了蚊虫的躯体,如同捡拾一颗粗粝的沙砾,于是他手指上沾染了他自己的血,那些不知名者的痕迹。

      那鲜红而粘稠的质感让他忽然烦躁起来。于是他双手挥舞着,希望赶走那些缠绕的孑孓,可是他们好像无穷无尽。

      木桥如何去抵御汹涌的洪水?麦田如何去反抗成片的蝗虫?仓廪如何去赶走饥饿的硕鼠?

      那些嗡鸣不断的钻入他的耳中,那些血染覆盖他的躯体。他疯狂地试图杀死他们,他用刀,用枪,用棍,用棒,他倾泻毒物,献祭了自己的血肉,可是他们一次又一次的过来,永远没完没了。

      终于,当他甚至不吝惜用火烤灼自己的身躯时。他们的确飞走了,飞得很远很远,他们的确是怕了的,却不是怕少年的痛楚,而是唯恐火烧到自己身上。

      于是少年哈哈大笑起来,那狼狈逃窜的身影多么稀奇,这份痛苦倏然间令他着迷不已。

      ——可是,他的笑却戛然而止。

      又一只蚊虫在他已经烧焦的手背上,悄无声息。

      他饥渴的吸食他的血液,腐蚀他的精气,那是无知无觉的经历,好像一场无声的拷问,他一直都在那里。

      哪怕他已经动不了了,哪怕他已经无法反抗了,那他已经无法再为他们工作了,哪怕他连杀人都做不到了——他们都想挤干他的最后一丝脉搏,耗尽他的最后一点价值。

      ……哦。

      少年迟钝的意识到。

      他们绝不会放过自己。

      哪怕自己现在死去,那些蚊也会瞬间化蝇。

      以他的腐肉为食,以他的脑髓为饮,把他的骸骨作为乐器,歌唱着他那卑鄙的赞歌,加封仁德与慈悲的冠冕,立起一座座名为道德的牌坊,好像这样就能掩盖他们满肚子的血肉和脏污。

      没有人在乎他的想法,没有人在乎他的反抗,没有人会因此而心生怜悯,也没有人会痛惜他的遭遇。

      少年还是太年轻,他明白的太晚了,他这才理解死亡不是寄生的终止,残酷不会阻拦吸血者的贪婪,暴烈无法低档利用和摆布,反而只会让觍颜之人窥伺你看下软弱,压榨你仅剩的能量,肆无忌惮地变本加厉。

      5

      人们都在说——显贵的太守大人是多么顽强啊。

      他是被折断翅膀的蛾,不愿再为黑夜的奴仆,于是愚蠢地投了火。最终奄奄一息地被蚂蚁围住,他们分食他的血肉,唾骂他的瘦削,耻笑他的无用,又假惺惺地慨叹他的死亡。

      “——可惜啊。”

      他说。

      “……真可悲呀。”

      她说。

      “这么快,就坏掉了呢?明明应该时间长一点的呀?”

      他们说着,嫌弃他的血肉太少,供养不起太多的蚁后,产出的卵无法再为他们提供更多的营养。

      他们把他的舍弃在枯萎的杏树旁,把他舍弃在布满蛛网的角落内,把他舍弃在炫目花白的烈阳下。好似那曾经朱轮华毂、白日衣绣都是一场泡影。

      “一定是报应太多了。”

      “一定是他太没用了啊。”

      天地好像成了他的棺椁,树荫好像成了他的被盖。他身上华贵的服饰已经被剥去,他头上所有的珠钗都被夺走,他连夜写好的竹简被当做柴火,扔入给家中长老烧食的炉灶。他病重的消息被传至四方,他的家人愁容满面,却已经准备好了丧服和祭文,就等着他就此长眠,沉入地下,回归泥土。

      他好像回到了最初。

      他好像归了茧。

      那被人所忽视的,包裹着无名之兽的胞宫。

      “所以说到底,贱奴还是贱奴,生命力那么顽强吗?”他的父亲不耐烦地听着仆从的汇报,忽然慈爱的看着大笑的跑来跑去的幼弟,“呵,快些让出位置来呀。”

      “……真是的,这种时候都不以家族大局着想,难道不知太守之位竞争的激烈吗?”

      他说,惬意的喝了一口怯懦的长子递过来的茶水。

      他咂了咂舌,忽然吐出了一叶茶柄,那已经被浸泡的几乎发了白的瘦叶,他嫌弃的捏了捏脆弱的茎。

      “——真是个不济的家伙啊。”

      6

      人们都在说——顽强的太守大人是多么糊涂啊。

      或许是出于声名,或许是出于压力,或许是出于舆论,或许是出于恐惧,又或许只是不想落下话柄。

      他的家人们最终还是为他请了医生。当然,不可能是什么重金邀请的济世良医,也不可能是什么名满天下的悬壶大能。

      他们抓——不,请来了一位走街串巷的游医,一个穿着简陋的,朴素的,甚至可以说是到了奇怪地步男人。

      有人认为他是仙人,有人认为他是巫者,有人觉得他是假僧人,有人觉得他是混道士。

      那是一个多么年轻又古怪的家伙啊。他的眼神天真又灵动,好像不识别人间的险恶。他在语言混乱又无礼,一些奇妙的词汇经常混在一起用,甚至偶尔蹦出来几句别人都听不懂的方言。他的礼节奇妙极了,带着邯郸学步的笨拙却又有独特的美感。

      他的头发竟然很短,对,很短!难道他不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道理?人们一片哗然,他难道是哪里的囚犯吗?他难道是那里的苦役吗?还是哪家跑出来的奴隶?怎么太守大人允许这么一个人在他身边呢?难道真的是病糊涂了?还是说这是他仅剩的仁慈呢?

      贵人们围观他,指指点点,没有掩饰自己的音量,好像在看一头稀奇的畜生。

      这显然是不合礼仪的事情,但谁在乎呢?整个交趾国都没有一个人“愿意”去治疗太守大人,而这位却一口答应下来。他们是素有威名的士家呀,应该礼贤下士才是,应该以礼相待才对——可是,谁在乎呢?

      少年沉默着,沉默着听着泥土外的喧嚣,他听见盾蝽吱吱啼叫,刺耳有嘈杂,那一张张口什么都没有说,可是那不同角度的每一张脸都似有似无的微笑着。

      好似已经看见了一切的落幕,还有幕布下得到的掌声与喝彩。

      7

      人们都在说——

      “别他娘的逼叨了。”

      粗鄙之语让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声音戛然而止。

      青年嗤笑了一声,突然做出了一个奇怪的手势,中指立起,直冲着他刚刚指指点点得最为欢畅的幼弟。

      “你们这帮□□真的□□长嘴里就会乱放□,咋?睡你妈还是抢你狗粮?不三不四的东西毛都没长齐,就赶着尝粪车的咸淡?老子他妈是来治病的不是来受气的,我□□你□□,信不信我□□□□□□,操他的□□□□□□”

      所有人都呆住了,锦衣玉食的公子们哪里听得过这种粗鲁的语?这种言语只要听都足够让人晒得慌,怎么会有这么无礼又下流的家伙!

      “你,你,你,”他的幼弟涨红了脸,试图力争理据,“你这个流氓——”

      “嗯?狗叫?”青年掏了掏耳朵,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第一次见拉那么大坨□太兴奋了?说话这么好听,上完茅房一定擦嘴了吧。”

      “休得无礼!”他的父亲终于听不下去了,一拍桌子站出来吼道,“怎敢在大雅之堂公然——”

      “哟,老苦瓜,穿得清凉长得败火。”他吹了吹掏出来的耳屎,“年纪大了终于知道用脸吓唬人了,不错不错,已经人畜不分了,下次继续努力。”

      他的父亲气坏了,他这一辈子也没见过有人能够如此无法无天。怎么会有人在他们这□□趾的天神面前肆无忌惮?怎么有人敢去反抗他们?甚至辱骂他们呢?

      他根本无法理解,竟然气急攻心吐出一口血来。人们慌作一团,终于有人想起让家仆把青年压下去,既然言语无法争辩,那么就用权力!对,对,这就是他们在交趾国立身的基础!

      他们目呲欲裂,又幸灾乐祸起来,好像蛆虫终于遇到了腐肉。

      割下他的舌头,堵住他的嘴,打断他的双腿,砍下他的双臂——

      “你们确定要这么做?”青年哈哈大笑起来,恣意又痛快,“要不要来看看,我怀里究竟是谁家的信?”

      人们忽然畏惧起来,这种濒死的猎物脱离掌控的感觉差极了,家老们警惕地分付奴仆将他搜身,最终拿出了几封雪白的色纸。

      那洁白的纸张,那柔滑的触感,那镶嵌的金边与朱纹,无一不是面前人无法可及的华贵之物。他们面色凝重的拆开来,最后脸色竟越来越差。

      “……是真的。”

      他的父亲刚缓过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咬着牙一字一顿说道。

      “这头孽畜!他们是故意让我们抓到这个混账的。都在等,等我们出手,然后顺势打压士家——这就是一场局!”

      “他只是在虚张声势!”他的幼弟尖声叫嚣道。“这么一个流氓,其他家族怎么可能——”

      “住口!”他的父亲怒吼,直接抽了他一巴掌,火辣辣的疼,快把所有怒气发泄在孩子身上。

      “动手就输了!你个没用的玩意!竟然抓个把柄回来!”

      少年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他不明白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怎么会突然变成了一只凶兽。明明,明明连他那素来亲善的二哥都没有——

      8

      角落里的奄奄一息的少年,愣怔地看着眼前混乱的人群。

      贵人们议论着,位高权重者咒骂着,绝对不死的权威们畏惧着,原本不可一世的神灵戒备着。

      他们好像成为了群龙无首的蜂群,那富丽堂皇坚固巍峨的巢穴——好像也不是多么牢不可破。

      只因为那个低贱的庶人,只因为那个骇异的青年,只因为他奇葩的举止,只因为他身上瑰出的局。

      青年大笑着,清朗的笑声盘旋在上空,压过了那些虫豸的嗡鸣,他甩了甩手,工蜂们争先恐后地退去,好像恐惧一场燎原的大火。

      9

      少年骇然地望着他,呆痴地几乎丢了魂,他惊愕极了,他的大脑好像根本理解不了眼前的场景。

      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啊,怎么可能呀——这个比他还要低贱,比他还要卑鄙的家伙,这个古怪的,荒唐的,放荡的家伙,竟然轻而易举的破了那层茧,竟然驾轻就熟地赶走了那群虫——

      好像终于到了少年的目光,青年忽然转头看想他,少年这才注意到他和自己很像。

      他很年轻,也有一头浅棕色的头发,穿着红色暴露又奇葩的衣裳,映衬着他深棕色的眼,那是相貌多么平平无奇的家伙啊,可是少年竟然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焚尽一切的热浪。

      他像是在看见多年不见的老友一样,朝着他高兴的挥了挥手。那笑容好像刺眼的阳光,刺痛了他那满目疮痍的灵魂,他的丑恶好像暴露在天幕下,搞得他狼狈不堪。

      可又正如残鸟渴望苍穹,细柳呼唤微风,细芽期盼雨水,虫儿等待破土而出。

      他痴傻的望着他,移不开眼。那栩栩生辉的光芒啊,真的让坚固的蛹裂开了一道缝,那地下的虫儿也得以窥伺耀眼的人间。

      10

      “我是董奉!”

      青年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高呼自己的名讳。

      “最喜欢的是杏子,最讨厌的是虫子,轻松又愉快的事情尽情的找我吧,至于那些拼死拼活的活计就免谈。”

      “人们都叫我怪人,可我不在乎那些叫嚣的小飞虫。我爹娘叫我君亦,说是懂人情世故,和其他家伙大同小异。”

      “但我不喜欢这个名字,人生就要大大胆胆的活,做事就要大大方方的做。每个人人生只活一次,哪有什么后悔不后悔,哪有什么犹豫不犹豫,没有第1次就绝不会有第2次,没有第1次永远只会是第0次,我不屑于和匹夫为伍,也不要人云亦云,成为那些亦步亦趋跟在他人屁股后面的无趣蚁种。”

      “我的朋友们叫我董君异,俺稀罕的很!异想天开的标新立异,独异于人的日新月异!这样的的名字才配的上俺!”

      他大笑着,说话速度越来越快,带上了他家乡的土话和方言。

      他张开了双臂,好像向谁献上拥抱,又向谁致谢欢迎。

      “我是董奉,董君异!”

      向这个时代,向这个世界,向那些不可一世的仙佛,向那个着迷望着他的少年。

      “——各位,记住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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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番外1(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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