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残阳》摆烂咸鱼seven

85、第八十五章

　　竭力抽出长剑，感染者的脖颈被劈开一道大口，微薄的血肉粘连着头颅，摇摇欲坠。
　　扑通一声。
　　感染者跌落在地。
　　无形之中，命运的天平彻底崩塌。
　　后面处理伤员的三人被时暮吓了一跳，年朝刚收起长刀，就见时暮踉跄着扑了上去。
　　年朝急忙扶了时暮一把，走到最后，时暮木然地跪了下去，感染者面部凹陷，或红或绿的液体挂满全身，半截肠子从腹部的大洞流出，唯有那双全黑的眼睛透露出一丝神志。
　　时暮颤抖着手捂上感染者颈间的伤口，声音低哑，“…吴枫，止血药和绷带，都拿过……”
　　话音未落，时暮飞快卸下背包。
　　见时暮拿出恢复剂，年朝怔了一下，靠在时暮身边想要阻止，时暮顶开年朝的手迅速给感染者打了一针。
　　年朝低低唤了声，“时暮。”
　　时暮打完药剂的手轻颤着，没有用，头部几乎断裂，伤口太致命了。
　　“冷静一点。”
　　年朝的声音覆在耳边，时暮用力扣紧手心，缓慢点了下头。
　　感染者定定地看着时暮，裂开的嘴角似笑非笑，最后一摊血液从口中涌出，干如枯木的手微微抬起，时暮接住那只手贴在脸旁，感染者缓慢摇了摇头，那一层连接的皮肉越发开裂。
　　为什么要对一个感染者这样亲昵，森寒的冷意从脚底漫上来，时郝不动声色向后退了一步。
　　感染者张了张嘴，切断的气管什么音都发不出，可时暮知道，那是在叫他。
　　时暮低垂着头，接过递到身边的纱布，盲目贴到感染者颈边，吴枫看着早已没有救治可能的伤口，刚要说话，面前横过来一道枪管，年朝压着枪管向后挑了一下。
　　后方的淮香和原弛野也围过来，两人面上透着不解，即便没有人见过与异种搏斗的感染者，也不至于自家队长这么大的反应。
　　年朝单膝跪在时暮身侧，看着面前奄奄一息的感染者，大概知晓了这人的身份。
　　时暮眼里了无起伏，低低叫了声时郝。
　　自攻击感染者后就魂不守舍的时郝，强忍着逃离的冲动，僵着脚步走到时暮身前。
　　时暮大力拉下时郝，按着时郝的头面向感染者，缓声道，“母亲，这是时郝。”
　　外围的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居然是队长的母亲？！！
　　时郝大脑一片空白，母亲两个字反复在耳边打转，呆愣着一动不敢动，冷汗唰地布满脊背。
　　那双漆黑的眼睛已经快闭合，看到时郝的瞬间却再次睁开，被那样一双眼睛盯着，时郝只觉自己被审视，白着脸做不出表情。
　　脸庞的手用力碰了下时暮。
　　时暮双眼无神，自顾自道，“我没有不听话，我一直…一直都尽力保护着时郝，他现在身体好很多，能力很强，很多人喜欢他，他有好好长大……”
　　那声音越来越低，每听时暮说一句，时郝的心便越发慌乱。
　　年朝一手抚上时暮背部，轻轻顺过去。
　　说到最后，时暮的声音虚浮起来。
　　“我……我们都很想你…”枯燥的手贴在脸庞，仿佛感受到一丝温热，时天晴的目光从时郝身上移开，看着时暮，用尽力气弯了弯眉眼，狰狞的面容透出和蔼。
　　最后一丝生息消散。
　　脸边的手骤然脱力，时暮握着那只手紧紧贴在脸侧。
　　一层薄弱的红光从时天晴体内抽离出，在空中逐渐汇聚成一只半人大小的长尾鸟兽。
　　这个时代没有人会不认识朱雀。
　　朱雀小队三人愣在原地，队长的母亲是…时天晴少将。
　　面前这个面目全非，满身狼藉的一级感染者竟然是隐退幕后的……
　　从小便耳濡目染时天晴丰功伟绩的原弛野率先反应过来，右手在心口握拳紧扣，沉重单膝跪了下去。
　　身后的两人低头默哀。
　　时暮静静跪在时天晴面前，模糊的幼时记忆飞快闪过。
　　半人大小的朱雀绕着兄弟俩转了几圈，一头没入时暮体内，巨大的能量波动挤压着身体，时暮压下口中不断涌起的腥甜，一只手捏住时暮下颌，对上那双雾一样的眼睛，时暮不再压抑，鲜血倏地从嘴角溢出。
　　时郝如梦初醒，紧张道，“哥，你…你怎么了…”
　　时暮拍了下时郝，哑声说了句，“没事。”那双红眸看着时郝久久没有移开，时郝的心绞成一团，心虚、慌张……时暮再这样看下去，他怕是连装都装不下去了。
　　只听时暮低声说道，“不要自责，那时候你还很小，认不出母亲很正常，母亲不会怪你，我也不会。”
　　时郝无声片刻，像泄了气的皮球，瞬间萎靡下去。刀刃刺入血肉的那一刻起，或许更早之前，一切早已注定，他没有回头路了，为什么这会是时天晴，为什么是他亲手杀了他们的母亲。
　　时暮扭头看向时天晴，伸手覆上依旧微微睁着的眼睛，目光落到时天晴另一只紧握的手上，时暮轻轻一拨，一枚素戒从掌心滑出。
　　时暮记得这枚戒指，在他的记忆中，时天晴总是把这枚戒指带在身上。
　　直到时暮成为朱雀特种部队的队长，他才有权限去探寻母亲的过往。这枚戒指大概是素未谋面的生父送给母亲的定情信物，来历不明的外乡人，再多隐情也改变不了这人抛妻弃子的事实，污点般的存在被军部抹去，没有人允许他们的英雄不完美。
　　明明时天晴也不愿在他面前提起这个人，却如此珍视这枚戒指。
　　一个小时后。
　　时天晴的尸体就地埋葬。
　　时郝跪在一边久久没有起身，他好像被愧疚撕碎了，饶是时暮慰藉也无动于衷，只有时郝自己知道，他根本不可能被原谅，残存的善念反复折磨着他。
　　年朝靠在时暮身边，轻声道，“她不会一直在这里的。”
　　时暮的目光在年朝身上停了一会儿，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垂下了眸，强行拉过时郝回到队伍中。
　　一路上寂静如斯，饶是闹腾话多的原弛野和淮香都闭上了嘴。
　　淮香看着郁郁寡欢的兄弟俩，默默叹了口气。
　　路上的异种尽数被时天晴清理了个遍，残肢断臂，一地狼藉，众人顺着踪迹一直摸到红雾边缘。
　　时天晴是从华南基地走出来的。
　　退居幕后的前任队长存活了下来，甚至带着残存的朱雀之力绞杀异种为他们开路，似乎是合情合理的。
　　时暮的情绪一落再落，那时分离的地点远在百里之外，一别数年，时天晴衣着未变……
　　时暮抬手喊了停，走到队伍最前方，伸着手去触碰红雾，红雾有意识般绕上时暮指间，像是在确认身份。
　　原弛野拿出检测仪刚一靠近，触及红雾的机器瞬间冒烟，淮香迅速踢飞检测仪。
　　砰——
　　检测仪在空中四分五裂。
　　“卧槽……”原弛野从地上爬起来，碎片擦着光头划开道口子，心有余悸道，“这火力也太猛了。”
　　另一边，越来越多的红雾漫上时暮周身，毫不狠厉，反而很温暖。
　　迷雾中，仿佛传出先前听到的哀鸣，体内汇聚的朱雀之力翻涌不停，时暮警惕地后退一步，不想身上的红雾骤然收紧，猛地将时暮拽过去。
　　身旁的年朝紧紧拉住时暮，眼见红雾逐渐灼伤他的肌肤，时暮用力掰开身上的手，“松手——”
　　时郝愣了下也扑上来，红雾却像是忽视了他，皮肤只是被衬得发红，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吴枫迅速掷出安全绳，“年队！”
　　年朝刚绕到时暮腰间，红雾耐心耗尽，嗖一下将时暮拽飞，被带着飞出去的两人撞上一堵宛如架着烈火的墙，时郝重重落下。
　　腰间的手迸出鲜血，年朝的温度高得吓人，红雾排斥着年朝的进入，汇聚成利爪的模样狠狠将年朝拍飞出去。
　　身后的温度骤然消失，下一瞬时暮便消失在浓浓红雾中。
　　整个过程快到众人来不及反应，原弛野伤口处的鲜血甚至还没有滑落，就见年朝被掀飞出去，撞断两棵大树才堪堪停下。
　　浓雾中，巨大的兽形虚影浮现，时暮刚落地站稳，半实体化的暗色眼睛便凑到身前，哀怨的雀鸣刺激着耳膜，仿佛在质问时暮为什么现在才来。
　　体内的朱雀之力迫不及待作出回应，时暮心下了然，红色的雾气竟是五年前为保护华南基地设下的结界，朱雀自爆陷入沉睡，朱雀之力回笼之际自己被带离，破碎的结界化作雾气永远留在此处。
　　母亲，同样是受到召唤才回到华南。
　　红色雾气源源不断涌入时暮体的身体，体内的能量越发充沛，枯败的身体亮起警报，一口渗着黑的血从嘴角溢出，朱雀歪了下头，俯身而下，确认起继承人的身体状况。
　　跌落在外界的时郝被原弛野扶起，时郝对折断的左臂毫不在意，忧心忡忡看了眼浓雾，之后的目光尽数落在依旧像个没事人一样站起来的年朝身上，越发觉得年朝的身份可疑。
　　吴枫刚带着药品走到年朝身边，不想一点伤处也没见着，反被这人身上的戾气惊到。
　　“队长——！你能听到—我—讲—话—吗——！”
　　淮香蓄力朝着红雾吼了一嗓子。
　　不料下一秒。
　　一声凄惨愤恨的雀鸣穿透迷雾，淮香本就受伤的耳朵唰一下二次撕裂，点点血花顺着耳垂滴落，整个人捂着耳朵蜷缩在地。
　　停留多年的红雾飞速散去，淮香抬头看了一眼，五十米外的空地上，时暮轻微抽搐着趴在地上，头盔已然四分五裂，不祥的预感顷刻泄出。
　　身侧飞快掠过一道虚影，带起的疾风擦过淮香的衣领，好快的速度。
　　朱雀之力放弃了回到日薄西山的继承人体内，凝聚成一缕红光渗入腕上的玉镯。
　　白玉中漾起一抹红纹，有生命般游动着。
　　眼前的画面黑闪不停，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剧痛淹没了时暮的感官，他很快意识到那是自己的身体在被感染，体内的细胞被群起攻之，病毒不断侵蚀着这具身体。
　　雪花一样飘落的片段在脑海炸开。
　　年朝一把撕碎脏污的外衣，看着痛到浑身打战的时暮竟不知该如何下手，试探着打横抱起时暮。
　　怀里人眉头紧皱，虚弱唤了声什么。
　　年朝低头去听。
　　“…杀了…束华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