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平安》宋禾

73、花生核雕

　　萧瑾甡正要去苍炎阁看看老泰山身体如何，便见小橘从外面走进来。

　　“怎么了？”萧瑾甡见小橘神色有些古怪，多问了一嘴。

　　“表……表公子在外面，让我喊小姐出去。”

　　“哥哥？”

　　萧瑾甡有些纳闷，以往哥哥若是过来，总是直接走进来，并不会特意让小橘来通传，是从何时开始哥哥就不再如此的呢？

　　难道是最近自己有什么地方惹哥哥不开心了？还是他与自己生疏了？萧瑾甡边走边想，还未走出内院的门就被小橘喊住。

　　小橘声音里藏着一分小心。

　　“小姐……表公子手里还拿了一副画轴。”

　　“画轴？”

　　所以哥哥是来寻她给她显摆自己的画作的？萧瑾甡笑了笑，心中的疑虑也被打消了大半，若是如此，哥哥在院外等着也就说得通了。哥哥素爱作画，以往若是在远处见到什么新奇的花草，不方便拿给她时他就都会画下来给她看。

　　他总说，好画需要好的光线来欣赏，他总嫌弃屋子里黑。

　　不知道哥哥这回又画了什么。

　　小橘垂眼微蹙着眉，手绞着帕子一副有心事的模样，眼瞅着再过一个门房就到院外了，她终于下定决心喊住萧瑾甡，“——小姐。”

　　“嗯？”

　　“其实前些日子，表公子曾托我给您送过一副画，只是那时事多，我一不小心就将画……弄丢了，是小橘粗心。”小橘说着说着就跪在地上，耷着脑袋不敢看萧瑾甡。

　　“还有这事？哥哥他也没提起过啊，后来可有找过？”

　　“有！我找了好久……只是没找到，小姐我真的把府上都找个遍了，我猜估计是被府里的人捡走了。”

　　萧瑾甡拉起小橘，点了点她的鼻子，说：“你啊！怎么如此粗心！哥哥若是找我寻画，我可怎么办？”

　　“这事、这事我还没和表公子说过，一会我就和表公子说清楚。”小橘的声音越说越小，萧瑾甡怎会不知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就一幅画，估计又是哥哥画的什么花草吧，萧瑾甡看了一眼小橘一脸内疚的模样，说：“算了，若是哥哥问起来，我就说我喜欢，自己收着了，想来哥哥也不会不给我。只是下回你得当心，不能再如此粗心大意！”

　　“谢谢小姐！小橘一定知错就改，将粗心的毛病改掉！再也不弄丢东西！”

　　“你啊！”

　　小橘笑了，脸上重新有了光彩，“小姐想不想吃糖葫芦？我去给你买！我知道你爱吃什么样的！保管又大又甜！”

　　小橘还记着北岩安画里的糖葫芦。

　　“别忘了多买几串，给哥哥、算了，你直接买五串回来吧！”萧瑾甡想到最近一直在吃药的南安大哥，脸上浮现一丝微微的红。

　　小橘没注意，得了命跑出去，跑过顾楚怀身边的时候脸上的笑都没停。

　　顾楚怀：“小橘你这么开心是去哪？”

　　小橘头都没回，身后的辫子荡阿荡，像是飞到空中的风筝尾巴，只留下了一句：“去买好吃的！”

　　顾楚怀：还真是个嘴馋的丫头！

　　萧瑾甡走到院前，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她目光看向顾楚怀，“哥哥怎么不进去？”

　　“生生……我有东西拿给你。”

　　萧瑾甡看向顾楚怀身侧夹在手臂里的画轴，偷笑道：“哥哥又画了什么？”

　　今日府外的热闹，顾楚怀并不是不清楚，他本不想去看，却又忍不住想见见通过了比武的七位男儿长成何等模样。

　　他便也看清了立于高台之上身穿朱红锦袍更衬得肤白唇红俊秀无双的南安。

　　那一刻，顾楚怀甚至怀疑先前萧瑾甡对他说的门外招婿都是幌子的话。

　　昨日同南安击掌立誓，公平竞争，顾楚怀承认自己当时是冲动了些，但是事后细想，他并不认为自己同南安比较起来会没有胜算，相较于南安这个认识不久，还不是很了解的大哥，顾楚怀自问他和生生才是知根知底、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他了解她的所有，她也了解他的一切，这样的关系，若不是有南安的虎视眈眈，顾楚怀认为他们二人走在一起会是水到渠成的一件事。

　　门外的“考题”，顾楚怀也听的一清二楚。

　　他手里的画轴上，画的便是他方才回房后画的“最美。”

　　顾楚怀嗓子有些痒，他轻声咳了咳，画轴被他拿在手里，一想到接下来他展开画后便等于对萧瑾甡戳穿了自己的所有心事，他的手便不可控制地抖了抖。

　　他甚至有些不敢看她。

　　顾楚怀深吸了一口气，清了清嗓装作随意地说：“生生你自己看吧。”

　　画轴被顾楚怀递到了萧瑾甡的手里。

　　“那我们到那边看吧。”

　　画轴展开，露出湛蓝的天、洁白的云、翠绿的竹、缤纷的花、还有站在竹林里拿着一揽子花的甜美姑娘。

　　萧瑾甡亮盈盈的双眸微微颤动，她看着画上眉目与自己一般无二的姑娘，连呼吸都轻了轻。

　　画上的姑娘，比她还要美丽，更像是天上的仙女而非人间的凡人。

　　房间里安静的能听到院外的风声、虫鸣，仿佛过了许久，萧瑾甡才笑着说：“哥哥的画功又精进了，姨夫看了定会高兴。”

　　“是吗？那……生生你会高兴吗？”

　　萧瑾甡仰起头，看着顾楚怀眼里泄露出来的小心与紧张，她心跳漏了一拍。

　　“我？我自然也为哥哥开心。母亲若是见了，也会开心的，这画上的女子实在太美，哥哥可拿给母亲看过？”

　　“不曾。这是我方才刚画好的，笔墨干了边拿来给生生一观了。生生可知我画了多久？”

　　萧瑾甡眨了眨眼，这样细腻的笔触，女子灵动的身姿，还有远处的竹林和近处的美景，估计的画上大半天吧？这还得是有提前构思，下笔快的。

　　萧瑾甡略显保守地说：“一个时辰？”

　　“我从小李借来了一炷香，整整画了一炷香的功夫。”

　　萧瑾甡望过去，看着顾楚怀认真的神情和藏满情谊的双眼，从见到画后便努力维持着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她垂下眼，不再看画，也不敢再看面前离自己只有一桌距离的顾楚怀。

　　他是她的哥哥啊！她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哥哥一般看待，他怎么能……

　　对她存了这种不该有的心思？

　　萧瑾甡不傻，也不用顾楚怀再多说一句，奈何顾楚怀走出了这一步，就压根儿没想过回头。他看着垂着眼望着自己鞋面一句话都不说的萧瑾甡，走上前想离她再近一些。

　　萧瑾甡躲开了朝着自己伸过来的手。

　　“生生。我……”

　　“我心里有你，从小就有了。”

　　“哥哥！”萧瑾甡瞪大了眼，满脸诧异，“你是我的哥哥！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你一定是糊涂了！你回房冷静冷静再说吧。”

　　可话已至此，顾楚怀又怎会收回？走出这一步前又多忐忑，又多紧张，现在的他，就有多坚定，多想要一个答案。

　　“我没有糊涂！生生，我是你哥哥，是你最亲的哥哥，我们两个从小便在一起，我看着你、陪着你长大，就让我一直陪着你好不好？我喜欢你，我心里只有你，你若是怕不知道怎么和小姨她们说，我来讲就好，就算你要招赘，我入赘也行啊，反正我爹妈也不管我，他们没了我烦他们没准儿更逍遥。”

　　“你别说了！”

　　“不，你让我说完，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没有早点对你说，早点让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

　　“哥哥！”

　　“生生，你听我说，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不论是娶还是入赘都好。你难道不喜欢我吗？我什么事都可以依着你，你想干什么都可以，我可以帮你一起守着萧家，帮你照顾小姨，照顾老泰山，还有小姨肚子里的孩子，我都可以帮你照顾。”

　　“哥哥，你别说了。”

　　“生生，你知道我的心意的，对不对！”顾楚怀越说越激动，他走上前双手握住萧瑾甡的胳膊，让萧瑾甡不得不看着他那双越说越亮的眼。

　　“顾楚怀！你冷静一点！”

　　“我只把你当成我的哥哥，我的亲哥哥。”

　　“你还是回去冷静冷静吧，哥哥，我对你没有那种男女之间的喜欢，我也不会喜欢你。”

　　顾楚怀眼里的光一点点暗淡下去，他粗眉拧的像两个麻绳一般，仿佛像在问萧瑾甡，又像是在自问，“为什么？你为什么不会喜欢我？”

　　这个问题萧瑾甡很好回答他，她说出那句今日不知说了多少次的话：“因为我只把你当成我的哥哥，你是我的亲人。”

　　顾楚怀咧嘴苦笑一声，真的是这样吗？亲人？哥哥？那他这满腔喜欢算什么？他难道不是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一般照顾疼爱吗？

　　为何偏要分的如此清楚？

　　顾楚怀的眼前突然出现今日穿着红衣、将头发束在顶上的男子。

　　是因为他吗？

　　顾楚怀望着萧瑾甡，双眼盯着她，不愿错过哪怕一丝一毫的细节。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问出了口：“是因为南安吗？是因为他你才拒绝我吗？”

　　萧瑾甡突然抬起头。

　　她的眼里有错愕、有惊慌、也有她自己都看不清想不明的执拗和隐隐的纠结。

　　顾楚怀松开了萧瑾甡，他的神情仿佛被雷击中一般，无助又落寞，他后退两步，身形却控制不住得晃了又晃，好似心碎有声，而这一刻，他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他最后看了眼桌子上自己满怀期待画完后便一刻都不愿等就捧过来给萧瑾甡看的画，还有画里捧花浅笑的明艳女子。

　　那是一个多年前初夏的午后，她的身侧只有他陪着。

　　岁月变迁，那个捧着花对自己浅笑的姑娘，竟然悄无声息的离他远去。

　　怪不得昨日南安如此镇定的同他击掌比试，怪不得他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顾楚怀突然笑了，笑着笑着他的眼角都流出泪水，他用袖口擦了擦，不想生生看到他这副模样，他绕过桌子的另一端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