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平安》宋禾

47、花生核雕

　　即便萧瑾甡此刻仍是一身男装，但言语里却又有着她自己都不易发觉的女子的娇羞。

　　北岩安见了，欣喜不已，他说：“生生你觉得我同你说这些是做什么？我此刻站在这里拦住你，不就是为了同你说，若你要招婿，何不招我？我家中无长辈，也无其他家人，你招我入赘，岂不正好？”

　　北岩安看似散漫，其实他的心底也起起伏伏的有些紧张，这样的话，他也是第一次说。萧瑾甡迟迟不说话，似是在思索着些什么。

　　“你再想什么？不妨说说。”

　　萧瑾甡明白了北岩安的意思，可她，将外面那些人聚在一起，并不是真的要招婿啊，她咬了咬牙，鼓起勇气也下定了决心，她既不知道他有多喜欢自己，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他，她家这样，他全都知道，她也不能因为他人好就拖他下水，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坚定的拒绝道：“大哥你的意思我大体上是明白了，但我仍然不能答应你。”

　　北岩安又上前了一步，他问：“为何？”他后背绷得直直的，已经渗出一小片汗。嘴角也绷得直直的，全身无一处不在用力。

　　萧瑾甡不愿见他如此，他应该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散漫自由才对，她甚至扯出了一抹笑，可她越是这样，周围的气氛就越是怪异，燥个不行，她只好如实说：“其实我并不是真的要招婿，我年纪尚轻，家中又有这么多事急需我出面处理，府外的招婿只是个幌子罢了，所以……大哥还是请回吧，大哥挺身而出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恕我不能答应。”

　　幌子？

　　北岩安抿着唇，一动不动，萧瑾甡摇了摇头，忍下心中的种种情绪，她其实也说不上来，明明此刻她应该是放松的，是释然的，可是，她怎么总觉得心里的一处，有些胀，有些满，明明将话说出口，她应该是轻松的，然而此刻她却感觉不到任何轻松自在，倒是沉重的不像样。

　　她拒绝大哥，没有错啊，她真的是不想招婿，她对自己说。

　　重复多了，她的心口慢慢松了下来，她就是不想招婿啊，不论是谁，她都不想招婿啊！看啊，她又再自欺欺人了。她真的将自己骗了起来，骗着骗着，她就信以为真了。

　　北岩安这人，一旦想要得到什么，就不会轻松放弃，他若是那样容易放弃的人，早就成了地上的白骨或是海中的尘埃了，也不会现在还活在这人世上。

　　萧瑾甡以为他会就此让开，留给她一个或是轻松或是落寞的背影，然而却并没有。

　　北岩安只是静了一瞬，他的眼中藏着她看不明的情绪，他的神情是认真到不能再认真的，他沉声说：“生生，你说招婿只是个幌子，好，但是我今日说的话，都是真心话，那些说出口的话，收不回去，我也不会收回去，我说的都是认真的，我不在意你是何身份，也不在意你是何长相，你说你无心考虑这些，那我便信你一次，但是我却还是想告诉你，我今日说的话，不会变。若是你有一日改了主意，可否第一个考虑考虑我？”

　　北岩安从未说过这样的话，也从未这样放低过姿态，萧瑾甡迷了眼，再一次乱了神，她有些不知所措，男人一字一句的告白，弄得她原本冷静下来的心又乱了起来。

　　她都不知，他是何时心悦的自己，她更不知，她是否心悦于他？

　　她从未动过情，她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是像父亲对母亲那样只此一人，还是像母亲对父亲那样体贴备至？

　　萧瑾甡抿着嘴，难以招架。

　　幸而这时外面响起一阵又一阵的鼓声，比武招亲已然开始。

　　萧瑾甡终于被鼓声锤醒，今日是她筹谋多时的重要关头，她怎能浪费这大好时机，再抬眼时，萧瑾甡一改混沌不清，她目光清明，全然没有一丝半点的纠结与情爱，她恢复了本来的镇定，对北岩安说：“南安公子，你说的事，我们以后再说，此刻，我还有要紧事要处理，恕我不能再在这里。”

　　萧瑾甡说完便绕过北岩安要走，事到如今，北岩安也不能再强求，他也不会放弃，他见萧瑾甡匆匆而过的身姿，忍不住说：“生生……你有什么事，用不用我帮忙？”

　　萧瑾甡本来已经跨过小院的门槛，听到北岩安的话，要是从前，她一定会告诉他，她需要他的帮忙，然而此刻，她却做不到坦然处之了，她急急说了句：“不用了。”

　　人已经从眼前消失，北岩安垂眸而立，听着她的脚步声，离自己远了一点，又远了一点。

　　不成！他看上的姑娘，话还没说清楚，事情还没确定下来，他岂能让她就此跑掉？

　　北岩安追了上去。

　　“生生！”

　　萧瑾甡脚步一顿，她扭头看见追着自己疾步而出的北岩安，执拗说道：“我说了不用。”

　　北岩安与她并立：“我怕你出事。”

　　萧瑾甡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柔柔地揉了一下，她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说：“那好吧。”

　　昨日聘用的十二暗卫除去女子和蓝带以外，都听了吩咐等在后门处，见男扮女装的萧瑾甡同自家主子一同走来，其余九名暗卫眼观鼻，鼻观心，皆低着头，状似等候模样。

　　除了这九名暗卫以外，还有几个原先就在萧府干活的年轻力壮的壮汉，一行共二十来人。

　　萧瑾甡背着手，轻点着头说：“众位今日同我去收了散落在外的店铺，事成之后必有重赏！”

　　暗卫们暗地里看向北岩安，北岩安轻轻点了下头，后门被打开，萧瑾甡率先走出去，后门与前门隔了段很长的距离，但依旧能听到前门外打斗和叫喊的声音。

　　北岩安上前几步，以萧瑾甡并排而行，他问：“我们今日去收店？”

　　萧瑾甡：“嗯。”

　　“所以门外比武招亲真的是幌子？”

　　萧瑾甡斜了斜眼，没说什么，北岩安却露着嘴角笑了，他很意外，也很好奇，她的脑袋里，究竟都装了些什么，怎么这样的主意，也能想得出来？

　　瞒天过海，暗度陈仓？

　　她莫不是读过兵法吧？

　　可是，若是那门外真的有人能以武艺打败众人，一举夺魁又怎么办呢？她莫不是还有其他的办法？

　　萧瑾甡看着前路，说：“比武只是第一关，我已经交给小橘了，凡是有人一连战胜三人，便直通第二关，想来打上一天，应该不成问题。至于第二关比什么，要在三日后揭晓。”

　　什么第二关？竟然还有第二关！

　　这小妮子，对自己倒是有信心的很，她就不怕外在外面的人听了会直接放弃？萧瑾甡笑了笑，她先前对外散播出那么多谣言，也没见围在外面的人少啊。

　　那些听到谣言依旧愿意天不亮就等在外面的人，自然是有所图，萧瑾甡心里也清楚得很，外面那些连自己是何模样都不知道的男人都图的是她的什么，不正是她萧家独女、首富千金的身份吗？

　　所以，她敢赌，即便是放出话要比武招婿，即便比武过后还有接二连三的比试，那些眼馋于她的万贯家财的男人们，定会如过江之卿一般。

　　萧瑾甡料想得不错，萧府外大门未开，仅有声响从里面传出时，萧府外的众多男人皆精神一阵，有的左顾右盼东张西望，有的前倾着身子，恐萧瑾甡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自己。

　　小橘猛猛地吸了一口气给自己打气，小李搬出库房里的锣鼓，兵器，众人张望，萧瑾甡呢？她怎么还不出来？

　　小橘摊开手里的“比武规则”，清了清嗓子，对门前的人说：“各位久等了，我代我们小姐出面，讲一下招婿的规则。”

　　众人一听，是讲规则的，皆静了下来。

　　小橘说道：“承蒙各位抬爱，萧瑾甡倍感荣幸，奈何萧府只需招揽一名夫婿入赘，众位的盛情，小女子再次谢过。由于府外人数众多，特此我定下招婿规则，规则如下：一、今日比武选拔，门前设有比武台，武器萧家提供，若有趁手兵器，需经由萧府之人检查，检查判定无暗器机关等才可用。”

　　方才自发安静下来的人群一听到今日是比武而非比文采，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还有人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小橘见此，又重复了一遍，台下霎时如锅沸雷鸣一般，吵嚷了起来。

　　“怎么是比武呢？不是说比文采吗？”

　　“是啊，怎么是比武呢？我刚背下来诗经中的一篇文章，我可是背了三天才背下来啊！这样岂不是白背了？”

　　还有人直接扔了书本，跺着脚踩着书本说：“我重金抢的‘秘籍’啊！骗子，都是骗子！卖我书的是大骗子啊！”

　　有踩书籍的，就有踩佛珠、佛签的。

　　府外乱糟糟的，小橘看了眼一旁傻站着的小李，说：“愣着干嘛，赶紧敲啊！”

　　小李一手拿着锣，一手拿着鼓槌，面前放着大皮鼓，他早已看呆了眼，懵懵地问：“敲那个啊？”

　　这种时候，当然是有啥敲啥了，怪只能怪，小李面前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他拿着鼓槌，敲了敲鼓，又敲了敲另一只手上的锣。

　　门前的众人，再一次静了下来。

　　小橘抬了抬手，小李就停下来了，小橘接着说：“众位静一静，招婿的事宜都是我家小姐定下的，之前的传言种种，皆是传言，想来各位有志之士，也不是那等会听信传言的人，否则，也不会在此自荐入赘了。”

　　此话倒是不假，小橘说完，台下便有一男子站出来喊道：“姑娘你接着说，还有什么规则？”

　　小橘顺着那道声音望过去，眼瞅着是个身穿蓑衣，头戴一顶硕大草帽的男子，小橘看不清他的长相，只能遥遥一望，先行谢过他能站出来。

　　小橘顿了顿，其实她也很慌，可如今除了她，并无一人能上前帮她，她深呼吸稳住心神，才说：“其二，比武场上，刀剑无眼，恐伤了众位，凡比武者，皆点到即止，若是出现无故伤害他人的情况出现，视为放弃入赘。”

　　众人皆点头，算是应承了下来，大家都是奔着入赘的，却也不想伤了自己，这第二条规则，倒是替众人解了不必要的担心。

　　小橘：“而且，我们萧家早已请来了杏林医者坐镇，众位大可放心，医药费皆有我们萧府承担。”

　　无人出声质疑，小橘见众人算是接受了，心下稍微松了松，她说：“三、本次招婿，人数众多，采用积分制，凡连赢三人者，记为三分，达到三分者，直接通过比武考核。”

　　“直接通过比武考核这是什么意思啊！小姑娘！要是我通过了，我身旁的两位兄弟也通过了，难不成我们三人都成了萧小姐的赘婿？”

　　“是啊！若是连赢三局的人数众多，萧小姐……也不知道能不能经得起啊……”此话一处，笑声一片，有人附和道：“是啊。哈哈哈哈，可不就是。那洞房花烛夜可怎么办啊！”

　　无赖！混账！

　　小橘红了脸，小李敲起锣，蓝带站在门后，也眉头紧缩，他的兄弟们都被管事的叫走了，只有他一人被安排在大门处。

　　他看了眼脚下的石子，下一瞬，刚才还在嬉笑，满脑子污言秽语的肥胖油腻男突然额头一痛，嗷一嗓子叫出声来，“有人揍我！是谁揍我！你站出来！有人使暗器！”

　　蓝带背着手，一副与他无关的模样。

　　满口污言秽语的男子被人暗袭，小橘心中畅快了些，说：“萧府门前，不得有人诋毁小姐清誉。比武此乃第一关，并不是说比武获胜者就可被招入赘，我这么说，大家可听明白了吗？”

　　又是那个蓑衣男出面，问道：“那么请问，比武通关者，还需要如何，才能入赘萧府？”

　　小橘微微抬了抬下巴，看向众人，说：“这位先生无需着急，比武招赘乃是第一关，得通过了第一关，才知道后面的比较是什么。若是众位已经听明白了，那便可以开始了。”

　　比武台已然搭好，正在众人身后。